第12章 救人

江风别看面上随意跟管家交谈几句，但心里着实感慨一番，上一次还是紧跟在老乡身后，其他人讥笑的眼神让他不甘却又只能低着头装不知，原身一直到坐下都是低着头走路，心思根本就没在周边，自然也就错过这些好景。

        林宛霜虽然在这里长大，可十几年来都是灰暗的印象，第一次抬头看左右景色秀丽优美，天空无云，心想真是个好天气。

        穿过两处拱门才到达正堂屋，下人门外都低头一排迎接着，林宛霜看着像是给下马威，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她哪曾想是父亲故意安排吓吓这女婿，让女婿心怯碍于自家的权势对女儿敬些，他也不求什么夫妻恩爱。

        本来还专门调出此次科举答案，看了就直摇头，对这女婿也实在没啥出息指望，只要当个女儿这辈子提供依靠的工具人而已。

        男人，尤其是底层泥腿子的读书人，都是畏权又不择手段、没良心。

        府尹一身深青色的绸衣，跟那种员外打扮似的，方正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意也不减身上的官威，继室一身橘红薄纱襦裙上面布满淡绿淡橙的大花，成熟又显温婉还不沉闷。

        江风就是觉得这夫妻之间站的蛮远，外貌上也相差的多。

        说白了府尹中年年纪额间抬头纹明显，继室却虽然穿着老成包裹的严实，却脸庞一看就年轻多了，想想继室才刚30岁的年纪，林大人已年长近10岁。

        那边厢，林大人和继室却眼前一亮，小夫妻二人都新婚着正红，但衣服上的图案是相映增辉，再搭配上这自在的气度，真是好一对璧人。

        其实算起来，夫妇是第一次认真观察这女婿。

        府尹也是第一次看清自己女儿的样貌，不由在想原配是啥样貌，但记不清了，十好几年真的印象早已淡薄。

        又暗自想果然是他的血脉，今天抬头腰板挺直的模样看着顺眼多了。

        江风恭谨的拱手弯腰行礼，“岳父，岳母”林宛霜只是微蹲手放右边腰间低低身子就起身，“父亲，夫人。”

        府尹直接别让这么见外，一家人分次坐在座椅上，听着父亲和相公的对话，慢悠喝花茶拖延时间的林宛霜心底却是拔脚就想走。

        但有礼数在，戏还是得演下去。

        若是正常人家新婚回门，当娘的直接拉着闺女手往房间去问女婿待好不好，有什么难处或是婆家里有人为难吗，但对于林府，这倒是难以实现。

        林大人看着这场景直接让母女俩去内堂，里外有个屏风挡着，心底好意是想二人说些私密话。

        但对客套的二人来说却尴尬又心累，林宛霜心底嘲笑，看，父亲总会按照他的想法来，一点看不懂无话可说的场面吗。

        林宛霜对此腹诽可不是第一次两次了，过年喝多连称呼都能叫错，自己和妹妹宛白明明丁点不一样。

        但面上直接起身走过去，庄嬷嬷看着继室身边的嬷嬷就瞪大眼，二人争锋相对，好似谁眨眼就输了似的。

        女眷一离开，府尹就拍拍座椅一脸正色，“你那答卷再往上考可就难了，最好回村在县城买个房子办个私塾，今后生计也有着落。”

        陪嫁的钱若是不吃喝嫖赌的过分，几辈子不愁吃喝，但女子的嫁妆是归女儿管的，他可不乐意闺女操心一辈子养活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食五谷的清高书生。

        当然心里满满的嫌弃，面上说话格外的亲近之态，满满都是为他着想的长辈。

        单纯读书直肠子的江风大受感动，明明原身···自己就是个泥腿子出身的书生，不嫌弃就是极好了。

        他从没有想过依照原身心气高的自负性格，在知道女子容貌有瑕时定会死命拒绝，他不娶逃跑，下场也不必说。

        这也是府尹现唯一能瞧上眼的优点，就是负责，并且没有说一丝委屈或嫌弃闺女的话。

        否则他一堂堂府尹还用得着这么演？

        见给的建议不赞同，府尹直接说秀才只是开始，贴经、杂文可以死记硬背，但每三年的举试可就是得思维敏捷，因为是策论和诗赋为重。

        听的江风是冷汗直冒，引经据典他哪里懂，文言文学过，获得原主的记忆也只是死读书和书法，笼统背过十几本。

        光历朝历代的史书钻研十辈子都不见得弄明白，也没有其他几门课程。

        “岳父，小婿其实对算数还有点信心，另外小婿也去书坊看过很多杂书，对水利、统筹、律法等也有所涉猎，小婿这·····”

        见岳父沉思一会才道：“虽然科举除了进士科还有明经和明算科，但后几种实在算不上进士，也称不得。”

        看看立刻垮掉的失落，林府尹整整宽袖，“进士科最难但地位最高，除了三甲也最容易进翰林院，只要被派官就能慢慢高升，毕竟都言非翰林不做六部尚书。”

        至于尚书之上的那个位子，大多数官也只是私底下敢想想，若真以那为目标还不如直接跳河来的痛快。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做正四品官，说那个可太遥远。

        江风钻空子的心被堵的死死的，明算科目就是《九章》《孙子》等文章，那对他不小儿科吗，总比八股一个字一个抠还看不懂题目的强多了，她高中就是选择数理化，轻松考上大学，但现在直接被戳破美梦。

        为什么人家可以高门大户吃喝享福，他就得从头学起，还是晦涩的文言文！

        又不敢骂老天爷，重新给了一次活下去的机会，他可舍不得。

        “小婿实在不甘心，岳父可否给些有关策论的经验书籍或文章，回去我定使劲钻研。”

        见沉默一会儿点点头，江风喜不自胜，差点蹦起来，但牢记着作为女婿要稳重，所以站起身就躬了个半身腰。

        显然这做官这么多年，忘的光光，但因为是自己，才勉为其难的点这个头，江风对岳父感激不尽。

        内屋的屏风后只是吃点心和喝茶的声音，下人一来邀请立刻起身，等继母出去她才转身走出，离得近她也觉得别扭。

        午时的饭桌上，闺房里的二小姐和小少爷林德成都被叫来正堂屋。

        看着一家人都坐在这，府尹的心里那个畅快呀，就像吃了几块冰似的。

        江风发现二小姐跟继室夫人长的足足六分相，很是明媚，流畅的脸型比自家娘子窄些。

        但各花入各眼，他就喜欢娘子圆润温柔的长相。

        府尹看看俩闺女，二女儿的确比大女儿要好看，眼睛还大，鼻子还挺，嘴巴也小，最重要的是脸上白净无瑕疵，怪不得郡守夫人非要换人。

        但只要能巴结上郡守，无论哪个女儿不重要。

        看着父亲笑着亲自给自己夹菜，林宛白得意的朝着大姐眨眨眼睛，看母亲要抬头又赶紧低头正经的吃饭。

        林宛霜正闷气桌底下被轻轻碰下腿，她嘴角抿着笑，心情一下子平复。

        而7岁的林德成只是看着盘子里的食物，一点没分神，又渴又饿。

        虽然吃的慢，但每次都一大口把嘴里填塞的鼓鼓的，看的江风是着实惊讶。

        身后跟着一圈伺候的奴婢，盘子少些就换上新菜，递毛巾递帕子擦嘴的，饭桌上除了夹菜没别的响声。

        江风第一次体味高门大户的食不言，觉得不噎得慌吗，哪像自己和娘子专门在房间内弄了个可以四人吃的小木桌，正堂屋的大桌子除了大哥来基本没怎么用过。

        就是嫌太大，不能靠在一起说说一天的趣事。

        饭桌上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时，突然丫鬟一声尖叫“啊，少爷，少爷···”

        本来还沉浸于美食的江风抬起头蒙了一下，见小孩双手掐着喉咙，满脸通红，无论是府尹夫妇还是婆子丫鬟都灌汤茶灌不进去。

        至于林宛白完全吓的痴呆状，只是看着，坐在那手还夹着筷子。

        他起身上前一把扯开围着瞎办事的，“不行，你们起开，这不中。”

        胳膊从小孩背后胳肢窝穿过去，往上提，小孩被提起来身高正好到他肚子的位置，所以江风很是好用力气。

        其他人都被变故吓呆，看着往上一下下提，突然从喉咙里蹦出什么落到地上，‘哇’的一声嗷嗷哭出来。

        整个屋里的人顿时魂归本体，继室夫人立刻软了身子，听着儿子的哭声拿起帕子抹泪，婆子搀扶着上前就搂住儿子。

        她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活。

        想到这眼睛通红的看向江风，养了几天身子的江风又害怕又紧张的就怕救不回来所以满头大汗，正被娘子用帕子擦，顺带小声的念着阿弥陀佛。

        就算身份有碍，但也为之高兴，只是个半大孩子，刚才真是吓死人了。

        都在为小少爷高兴，府尹吐出口气这才发觉刚才一直憋着，坐下急|喘。

        被多番感谢的江风看着岳父又说道：“女婿，真是多谢你呀，救了这傻小子一命。”想到这，不解气的揍了几下儿子，又心疼又庆幸。

        那吐在地上的饭菜检查一番，只是粗粗嚼了两下就吞，那喉咙里能下去吗。

        被吓的还埋在母亲怀里的林德成嗓子都哑了，他刚才怕死了，怎么都喘不上气，胸口都爆炸似的，哇哇的哭个没完。

        一屋子人刚才都六神无主，只有女婿他果决，并且算起来真是庇佑自家，先是闺女再是儿子，俩救命之恩啊。

        江风后背湿哒哒的一个劲的说应该的，就连林宛白都眼眶都是泪水的俯身子道谢，想到刚才进入正堂屋的时候没见礼还看不起，不由更是羞愧。

        “这个赶紧找个好郎中给检查检查，我们先回家去了。”

        这一出变故得处理，夫妻二人告辞离开。

        上了马车，媳妇还是拍着胸口，“呼，相公，幸亏你救了回来，真是太厉害了，刚刚我都人傻了。”

        跟看默剧似的，脑子都木。

        “我爹儿子多倒是不怕血脉断了，可是那女人只有这么一个嫡子，都7岁立得住了，还有二妹她也只有这一个兄弟给撑腰。”

        林宛霜说到这里心跳都还快着，真是不敢想下去。

        “江郎，你说今日这事是····”

        “没什么吧，你想哪里去了，那些饭菜可是夫人的心腹弄的。”

        “也是，但凡慢点一点事没有，不过这次厨房的那些婆子倒是得倒霉了。”

        就算是无辜的，可碰上这样的事，宁可杀错不会放过。

        不仅管理的嬷嬷，就连切个菜的必然都得换一批。

        江风想起刚才那一桌子饭菜，顿时吞咽口水，每一道菜吃不出来什么做的，就单单肉都好几种味道。

        素菜做出肉一样的滋味，这可不是几年就能做出来的。

        几道凉拌、笋子做的也酸辣可口，而且只是微微麻似的辣，就算一点辣不能吃的江风都觉得特别好吃。

        “哎，派林圆回去把人要过来吧，就说中意饭菜的味道。”

        林宛霜顿时转头眼神黑亮的看着他，“江郎，我知道你心善，但是那些人我得删选一番。”

        莫名的江风直接搂住她的肩膀，“当然可以，不合咱们口味的，让官牙找个适合的人家也蛮好。”

        不过媳妇这么崇拜的看着自己，心跳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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