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沈长云跟着领路的宫女一路进了皇后的长宁宫，在大殿内垂眸行了一礼：“臣女沈长云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月白色衣裳的女子嗓音平稳，温婉大方，礼数亦是周全，叫深宫内磨练多年的人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个姑娘她是有些印象的，当年沈氏夫妇早亡，就留下了她这么一条血脉，不过，听说沈阁老将这孙女护得极严，怎么今日突然便寻过来了？

        她稍稍一拂袖，敛去心中思绪，微笑开口：“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沈长云谢了恩，便轻轻在软榻上坐下，未发出一丝声响，只耳边的一对坠子极轻地晃了晃。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沈长云便准备开始切入正题，不过在此之前，她先是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皇后一眼。

        对方瞬间明白，放下手中茶盏：“你们先去外面候着吧。”

        殿内的宫人便很快都退了出去。

        沈长云这才起身，对着面前的女子行了跪拜大礼，垂着头郑重道：“皇后娘娘，实不相瞒，臣女此次前来确有要事相告，在臣女开口之前，还斗胆恳请娘娘恕臣女死罪。”

        皇后眼神微变，缓慢颔首：“本宫便应了你，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沈长云提着衣摆起身，稍稍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娘娘，据臣女的祖父和臣女多番查探，太子殿下，恐有危难。”

        而之所以没提宴允融和宋衔川，是不愿将他们牵扯进这些麻烦。

        轰——

        皇后的脑中一下子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原本随意搭在桌上的手瞬间收紧，她没有质疑，沈家家风严谨，轻易不会动作，如今沈长云既然来了，那事情便是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只是平复了下气息，尽量沉稳地问：“沈姑娘可否告知，这危难，来自何处？”

        沈长云这次走得更近了，直接站到了她面前，轻而又轻地开口：“皇位。”

        然后示意她将手伸出，在她掌心缓慢地写了一个字——日。

        日？

        皇后一顿，日，皇位，莫非是……耀王？！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了沈长云，便见温温婉婉的女子朝她轻轻一点头，她瞬间呼吸一滞。

        谁人不知，皇上的第三子，耀王粱光尘是个游手好闲的风流王爷，在这宫里也是再嘴甜不过的了，待她这个嫡母和当太子的大哥，更是亲生母亲和亲兄弟一般。

        可如今居然说，就是这样一个人要抢他亲兄长的皇位，还要为此伤他？

        皇后有些呼吸不过来，胸口起伏着，她是难以接受，自己真心疼爱的孩子，到头来却只是她一厢情愿！

        沈长云添了些热茶递给她：“还请娘娘宽心。”

        “所幸我们提前知晓了，不至于措手不及。”

        皇后方才一时受了刺激，此时也缓过来了，点头：“你说的是。”

        复又感激地朝她一笑：“沈姑娘，此事多谢你了，还有沈阁老，若非你们，本宫还不知要被蒙骗到几时。”

        沈长云垂眸：“娘娘言重了，您和太子殿下仁善，沈家从来都是站在娘娘和殿下这边的。”

        ——

        宫外。

        宴允融穿着一身桃色衣裳，正不紧不慢地走在街道上，好半响，她忍不住开口：“宋衔川，沈姐姐不会有什么事吧？不然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好了。”

        方才快要离开时，沈长云忽然说身体不适，让他们先走，自己则由宫女领着去了别处稍作休息。

        听见她的声音，宋衔川微顿，其实他隐隐觉得长云此举似乎并没那么简单，但既然她不曾开口，他们便也不必多问。

        宋衔川于是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放心吧，你当长云和你一样？她自然会照顾好自己。”

        宴允融默默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

        又走了一会儿，她忽然幽幽道：“怎么办，我现在好想吃东西。”说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某处。

        皇家宴席向来如此，吃食大多追求精致漂亮，于宴允融而言却是中看不中用，况且方才她多少要顾及着些仪态，不敢像私下里那般放肆，这样一来，真正进到肚子里的东西就更少了。

        宋衔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似乎是一家面点铺，很普通的装饰，袅袅的蒸气缓缓上升，包裹住正在干活的妇人。

        他无奈，忍不住笑话：“你的胃口还真是从来不让我失望……”

        嘴上虽这样说着，脚下却已经自觉地往那边走过去了。

        不料宴允融却站在原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算了，还是回府吧，我今日没带银子。”

        温氏和淮阳侯夫妇都有事，便没跟他们一道，沈姐姐也临时身子不适，最后竟只剩了她和宋衔川。

        并不知道自己有些被嫌弃的宋衔川本人：……？

        “行，就当是我今日好心，走吧。”他拉着宴允融便要走。

        宴允融很拒绝：“你干什么？”

        “吃饭啊，你没带银子我带了。”对方理所当然。

        “你，可是……”

        ……

        “香汤面来喽！”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板娘笑容满面地在两人面前放下了碗，“这大冷天的，吃我一碗面，保管叫你们全身都暖了！”

        说着又去端了两个小碗过来：“今日冬至，我再送你们些饺子，和和美美，一冬不寒！”

        “谢谢大娘！”宴允融笑得很是讨喜，双眼都开心地泛着光。

        小小的桌上很快便已经摆满了，一盘糕点，几碟小菜，两碗香汤面……

        宴允融埋着脑袋在其间吃得香的不能再香，整个人都浸在人间的烟火气里。

        宋衔川不禁有些失笑，方才是谁千推万拒地不愿过来，这会儿倒是半点不客气了。

        填饱了肚子，宴允融终于满足地谓叹一声：“这才是吃啊。”

        宫里的简直是定力考验！

        “对了，银子我回府之后便差人还你。”她突然想起来于是开口道。

        “还……”宋衔川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外面便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在闹事。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都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铺子门口，能看到旁边的一家茶楼前几人正在推推搡搡。

        五六个男人围着一个瘦弱些的公子，不时推他一把，嘴里说了什么听不太清，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瘦弱的公子微垂着头，转过身想要避开他们，却让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人瞬间看清了他的相貌。

        怎么是齐青？！

        “呦，这是又想逃跑了？老子让你走了吗！”为首的蓝衣公子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旁边的人立马跟着附和：“就是！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转回来！”

        “哎呦可别把这病秧子吓晕在大街上，不然到时候可有的笑话看了！”

        “呵。”蓝衣公子不屑地笑了声，“齐青，听见了吗？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而已！你以为攀附上将军府的小姐就了不得了？老子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只是苟延残喘的命！”

        齐青没出声，只是极慢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个齐家最风光的嫡子，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齐睿。

        但不想这一眼却激怒了对方，齐睿一拳砸在他胸口：“看什么看！你反了是不是？！”

        断断续续的字眼落进耳中，宴允融猛地抓住了手边的的木柱子，眸底一片冷意，下一秒便要直接抬步朝对面走去。

        只是她才刚有动作，手就突然被人拉住，宋衔川看向她的眼睛，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却立刻转身走向了人群。

        宴允融指尖微微屈了屈，却终究停在原地没动。

        面点铺的大娘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轻轻叹了口气：“中间那位瘦弱的公子，听说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家里是当官儿的，只是，在家中并不受重视。”

        “那个蓝衣裳的，听说是他家中兄弟，时常便要找他麻烦，噢，因为他喜欢在那家茶楼喝茶，所以咱们这附近的人啊，渐渐地也就知道了些事情。”

        大娘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只可惜咱们都是些平头百姓，哪敢跟这些人作对啊，每回，也就只能在他们闹完之后，请那公子来店中喝口热汤。”

        “对了，姑娘，你那位朋友就这么上去了，不会有什么事吧？”她反应过来，担忧地看着宴允融。

        脸色不善的姑娘抿了抿唇：“大娘不必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说罢，也抬步走了过去。

        大娘在原地有些着急，但终究没敢动作，这两位客官瞧着似乎也不简单，兴许这回真能解救那苦命的公子吧。

        “你是谁啊？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齐睿看着大步走过来的人，稍稍收敛了气焰，这人看着不像是普通百姓，他没敢太放肆。

        宋衔川勾起唇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小爷的名号也是你配知道的？以多欺少的废物。”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齐睿脸色瞬间扭曲：“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就要动手。

        只是还不等他碰到宋衔川的一片衣角，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一个用力，他立刻就鬼哭狼嚎起来。

        旁边的几人见状，也立马冲上去要帮忙，宋衔川便扔开了齐睿，转而对付另外的人。

        而赶过来的宴允融见他们正打得难舍难分，就扶住了一边站着的齐青：“你怎么样？没事吧？”

        齐青缓缓偏了偏头，灰暗的眼中一下子亮了亮：“允融，你怎么来了……”

        齐睿正捂着手站在一边，见又有人掺和了进来，脸色不禁更阴沉了几分，暴怒道：“臭娘们！你又是……？！”

        然而在对方抬起脸的一瞬间，他的声音却又戛然而止，瞳孔骤缩：“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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