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傅纾最终还是没有去见贺麦冬，好在贺麦冬没有纠缠，她猜，应该是叶榆说了什么。总之，在二中的日子终于回归平静和繁忙。

        隔周返校，高一新生已经到位，开始军训了，傅纾一早到校就看到身着迷彩，排成方阵的新生在广场上响亮的喊着口号。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侧目欣赏这群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年轻人。

        下一周，都乐他们也要开始军训了吧，两个月，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

        她又想起都乐上次谈起离别，两眼湿漉漉的的模样，心底柔软了几分，渐渐也提前开始不舍了。

        咚咚咚。

        都乐：“傅女神，中午好呀！”

        傅纾不必抬头就知道谁来了，小姑娘自生日礼物的事情过后，又天天中午老老实实来她办公室打卡报道了，她安心了许多，没早恋就好。只是想想又好笑，觉得自己控制欲又开始作祟，有点过头了。

        是季安阿姨那里认领来的小姑娘，得圈在身边才安心呀。

        傅纾：“中午吃什么了，嘴这么甜，你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了？”

        都乐：“哪能呀，我嘴不是一直挺甜的嘛，傅女神！”

        傅纾磨磨牙，横了她一眼。

        都乐班上的学生最近莫名其妙开始给她起绰号了，可能是跟她混熟了些吧。她觉得影响不好，制止过几回，但是学生们似乎没有听进去，还一口一个的喊。

        不止学生，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还传到舅舅耳朵里去了，昨晚吃饭，徐谦还打趣她：“傅女神，你最近在学校里人气很高呀！”

        这些也就罢了，高三生活总归是枯燥乏味的，他们似乎都试图在这种枯燥乏味中自得其乐，寻求某种状态上的平衡，傅纾想了想，随他们去吧。但是不知道他们哪里听来自己的学历，上周小考，一个二个皮的更是夸张，祝晨为直接拿“供品”到她办公室拜考神来了，郁闷的她恨不得两脚给人踹出去。

        她怀疑这祸是都乐给她惹的，就这小家伙天天混在自己办公室，把自己的老底全八卦了一遍，只是，怪她又没道理。

        傅纾：“我今天过来发现高一新生已经开始军训了，你们是不是也要军训了？”

        “嗯，下周就开始。”都乐进来，顾自接了一大杯水，站到空调前咕咚咕咚喝完，才喘着气回答她。

        “又喝冰的，慢点喝，做什么去了刚刚，跑的满头大汗，哎，不能对着空调吹，你这样会感冒的。”傅纾见她一进门就贪凉的模样，赶紧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又向上拨开了对着都乐的空调叶片。

        都乐：“去做义工了，喏，你看楼下的草坪，我们去做定点划线，军训要用，我一会儿还得下去，太口渴了上来向傅女神讨口水喝。”

        傅纾朝外看去，草坪上果然已经有一半的区域画了白线，几个学生还在艳阳下来回比划：“这是你们军训的场地吗？”

        “嗯，你看到祝晨为没有，在那边，到时候我们班估计就站那一块。”都乐伸手指了指。

        傅纾：“你们也穿迷彩服吗？”

        都乐：“我们不穿迷彩服，只有高一新生穿，高二高三穿校服。哎，好不想军训，这么热的天，我宁愿在教室补习。”

        都乐瘪瘪嘴，趴在窗台上，看看草坪，又看看窗玻璃上倒映着的傅纾模糊不清的侧脸。要是我们开始军训，你就要走了吧，真舍不得。

        她最近跟傅纾混熟了，愈发爱和她待在一起，今天做义工的时候也是，忍不住上来傅纾办公室赖一会儿。

        都乐：“你们什么时候走呀，傅老师，我们军训开始你就不在二中了吧？”

        “嗯，差不多是。”傅纾转过头，笑着对她说。课题案例收集很顺利，她结束代课之后，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回家看看爸妈和文止。

        “恭喜你啊，终于解脱了。”都乐闷闷的说，转眼看见傅纾脸上难以掩盖的笑意，心里更加堵得慌。

        解脱？傅纾听出了不对劲儿，这孩子在心里预设了自己的离去，并且用了“解脱”这样的词语。

        傅纾：“你们是包袱吗，还解脱。谈不上解脱，这两个月和你们相处，我也很开心，小没良心，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感情我还是机器了，这么冷酷无情？”

        都乐：“他们是不是我不知道，我肯定是你的包袱吧，天天中午缠着你，占用你的时间。”

        这孩子，又开始别扭了。傅纾莞尔：“不要那么敏感，你不是我的义务，也不是我的包袱。况且，你每天中午过来，我反而不那么无聊。”

        都乐嘟了嘟嘴：“傅老师，我舍不得你走。”

        傅纾笑着抓了把都乐的头，她亦舍不得，长路漫漫，聚散有时，她有幸成为过都乐的依赖，自己无心种下的善意，如今当真抽枝发芽，她也很满足。但是，影响这孩子太多，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都乐对父母离婚之后的态度一直很敏感，觉得自己是长辈的负担，她是了然的。她不希望自己最终在都乐眼里也是一位“丢包袱”的人，那样，不说她之前的开导都白费了，对彼此这段时间建立的友谊，也不尊重。

        只是，怎么办呢，她又不是能说出煽情话的人。

        傅纾：“乐乐，会者定离，一期一祈，总有些人，要离开。人生其实才开始，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你喜欢的，你讨厌的，都会教你成长。珍惜当下固然重要，但是“当下”还是会流逝的，所以，学会坦然、淡然，保持平常心，好吗？”

        都乐：“那我以后还能找你聊天吗？”

        傅纾：“当然，不是有我的qq了嘛。”

        都乐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笑了，会者定离，一期一祈，改变不了现状，保持联系也是好的。她回想方才的对话，又觉得自己不小心矫情了，脸上一红，匆匆告别傅纾，又跑回楼下义工队伍里面去了。

        傅纾站在窗边一直没动，看着都乐从视野里进了草坪，拿起皮尺和祝晨为打闹，青春真好，不止都乐，她也多想时间能停止流动……

        楼下。

        “水呢，小白羊？你接个水怎么去那么久，渴死我了！”林筝提了一簸箕的划线粉，凑到都乐身边讨水。

        都乐：“喏，给你。”

        林筝接过水，也是咕咚咕咚一干而尽：“哇，好爽，你哪里接来的冰水，小卖部不是关门了吗？”

        都乐：“傅老师那儿。”

        林筝：“好你个小白羊，难怪去半天，这么热的天，偷懒去蹭空调还不带我！”

        都乐：“我哪里偷懒蹭空调了，你的冰水制冷不需要时间吗？还有你这顶帽子，别被我妈看到了，看到指定给你没收了。”

        都乐笑着拍了下林筝的帽沿，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题。

        林筝：“不能吧，学校连鸭舌帽都收吗？”

        都乐：“鸭舌帽是不收，但是你这顶帽子也太嘻哈了，学校禁止奇装怪服噻。”

        林筝一听，吓得赶紧摘了帽子收好，头可断，血可流，她偶像的周边可不能丢。

        林筝最近很迷k国的一个男团，抱枕是他，帽子是他，一卡通贴纸是他，单曲循环还是他，都乐get不到她痴迷的点，往往嗤之以鼻：“你那么疯狂干什么，一天到晚只会念叨他，他是会认识你，感激你，还是会跟你在一起？”

        林筝也不介意，摆了摆手：“我才不跟木头计较，你一个没有偶像的人是不会懂的。当你有了偶像，他会成为你的精神食粮，你会发自内心的欣赏、追逐、崇拜那个人，并且不需要回报。我不需要他感激我，或者跟我在一起，爱他是我的事，只要我的支持对他有帮助，那就够了。”

        说着，又提着簸箕蹲下画线了。

        都乐挑眉，木头？她怎么木头了，没有偶像就木头了？歪理！她戳戳一旁蹲在地上的林筝：“哎，谁说我没有偶像了？我偶像……我偶像……傅老师啊！”

        都乐脑海一闪而过，第一个就跳出了傅纾！

        林筝：“哈？傅老师不算，她又不是明星。”

        都乐：“怎么不算，谁规定的偶像必须是明星，你自己说的发自内心欣赏、追逐、崇拜的人。”

        林筝：“……”

        林筝默了，这家伙把自己的老师当偶像！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小白羊最近提傅老师的次数确实很频繁，都快赶上她提gzl的频率了。这家伙从来不是个热情的人，但最近吧，没事还总上赶着往傅老师办公室跑，她承认傅老师确实是漂亮高冷，还是个学霸，人设是立的住的，可是，哪有人把自己老师当偶像呢？

        林筝摇摇头，看不懂。

        她亦不知道，自己一句“发自内心欣赏、追逐、崇拜”是都乐起心动念的因，是拨开那个月夜都乐心中迷雾的风，是振翅的那只蝴蝶，是后来傅纾心里常年无法过境的超级台风。

        一整个中午，都乐都在想“偶像”的定义，她很庆幸自己的偶像就在身边，不像林筝追逐的人，那么虚无缥缈。她还能和傅纾交流，对话，收到独一份的来自于傅纾的关心。

        只可惜自己开窍的太晚，她才意识到这一点，就得开始准备与那人别离了。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下一次我们再见，需要多久，会是何年何月，何种光景。

        这两天，她看见傅纾已经开始打包书籍，一捆捆，一箱箱整齐的码在办公室角落，有时她也会搭把手，帮忙把材料搬到他们搞研究的实验室去。

        她不知道，傅纾还有多少东西，会一件件搬离这个学校，又是哪一天，会悄然离开这里。

        她甚至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端那碗泡面去老妈面前，为什么要回家休息几天，不然，她还可以参与到傅纾过来旁听学习的那几天。

        看着傅纾那间办公室的窗玻璃，都乐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依旧是绵长的不舍，只是这份不舍，今天终于有了更加清晰而深刻的含义，甚至，比爸爸的离开还令人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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