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到原点

踏上回程的航班，叶亦舟意识到异国空间的短时转换给自己带的来短暂轻松已经结束，自己必须回去面对眼前现实的苟且。

        丈夫依旧以儿子的抚养权未谈妥为由不同意离婚，也拒绝与叶亦舟沟通。同一屋檐下冰冷的空气，让叶亦舟已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于是她决定先行搬回自己婚前那间小公寓。

        打包了自己和儿子的衣物、书籍等私人用品，环顾四周，当初利用产假把丈夫的这个房子装修了，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只是讽刺的是，这些毫无生命的什件，竟比自己的婚姻更坚固而长久。

        一阵电话铃，打断了叶亦舟的思绪。是郭家骏的电话：

        “昨天你回国，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今天也没来上班，是生病了吗？”郭家骏的语气中流出出一丝担心。

        “没有生病。我只是请了两天假，处理家里的一些事。”

        “哦？你从不请假的。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谢谢。我这两天处理完就去上班。”

        “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真的不用了，我只是在家搬点东西而已。”叶亦舟并不想把分居的事搞得人尽皆知。

        “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过来。”郭家骏的语气里没有商量。

        三十分钟后，穿着牛仔裤、运动鞋的郭家骏到了叶亦舟的楼下，而叶亦舟正大汗淋漓地把车上的行李一包一包往下搬。郭家骏见状，心里猜出了大半，因此并不多言，只赶紧上前帮忙。

        所有的行李从车上搬到电梯，再搬上楼，又一件一件收拾停当。天已经黑尽了。

        “你帮我忙了大半天，都饿了吧。“叶亦舟满心的过意不去。郭家骏的帮忙，使得这个原本让她身心都疲累而压抑的工作变得轻松和宽慰了许多。

        “我记得小区门口有个烤肉店，我请你吃烤肉吧。“

        ”嗯，还真是饿了。“郭家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烤肉店并不大，室内环境谈不上十分高档，却很是让人放松。从食客与老板大多熟识的样子，郭家骏猜这家店开的时间不短了。

        两人坐下，叶亦舟拿过了菜单，熟练地点了招牌烤肉，又点了店家的招牌黑啤。

        “这就是我婚前的公寓。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叶亦舟倒了一杯酒给自己，还没喝，便心生感慨。

        “你的这个家虽然不大，却很是温馨。”郭家骏发自内心地说。

        “是的，我亲手设计和装修的，一灯一盏，一瓶一画，都是我当年精挑细选的。好多都是我在国外出差，不远万里人肉背回来的。“叶亦舟也给郭家骏倒了一杯黑啤。

        “你看到我书架上的那几个啤酒杯了吗？那是我从德国背回来的限量版。到了那边才知道啤酒种类竟有数千种之多，而不同的啤酒竟用不同形状的酒杯来盛的。”叶亦舟这时呷了一口杯中的酒，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个味道。”

        “你常来这家店？“郭家骏问道。

        “是的。这家店开了好多年了，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来，老板自酿的这个黑啤。“

        菜陆续上来，叶亦舟把肉放到烤盘上，没一会，滋滋地冒起油气，叶亦舟又不紧不慢地放着各色调料，待入味了，便先夹了放到郭家骏的盘子里：

        “今天谢谢你了，帮了我这么多。“

        “如果今天我没来，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做这所有的活吗？”

        叶亦舟听了这话，慢慢放下杯中的酒，嘴角微微上扬：“嗯，不然呢。”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郭家骏问道。

        “先安顿下来，然后把问题都解决掉。“叶亦舟回答着，但听起来更像在对自己说。

        “我看你只搬回来了些衣物书籍，而那些陈设书画，一直都在这里吗？“

        “是的，我结婚的时候把自己所有喜爱的物件都留在了这里，没有带走一件。这间公寓陪伴了我三十岁以前最美好的时光。在这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四季更替之美，第一次体会到或晴或雨之趣。我曾在阳台上坐了一夜，就为了听雨。“叶亦舟又啜了口杯中酒，顿了顿，说：

        “现在想来，一切在冥冥之中就自有安排，知道我早晚会回来。“

        叶亦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说了这么许多，她想应该是因为又回到了这熟悉的环境，或者是因为郭家骏一直用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快吃肉吧，我帮你烤。“叶亦舟觉得应该换个欢快的话题：

        “你知道吗，我那几个酒杯里，有一个是装科隆特有的一种啤酒的。“叶亦舟边烤边说。

        “我知道，细高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你喝过？“叶亦舟很是意外，因为之前从没人猜对过。

        “嗯，十年前我和同学一起去德国旅游，正好碰上他们的oktoberfest啤酒节，正好喝了你说的那个叫klsch的酒。“

        “啊，我也是十年前出差去的，然后在啤酒节上尝了几十种啤酒，只有喝到klsch觉得是最好喝，因为口味最清淡。“叶亦舟回想着，”没准当时在啤酒节上，和你擦肩而过呢。哈哈。“想到这种人生机缘，叶亦舟情绪比刚才高涨了许多。

        “真希望当时就能认识你。“郭家骏边说，边像是在脑海里搜寻十年前啤酒节上叶亦舟的影子。

        “哈哈，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叶亦舟刚说完，转念想了想，又说：

        “不，你现在也还是个孩子。“嘴里满是一副拿大的口气。

        “不，我不是。“郭家骏刚往嘴里塞了一片肉，听到叶亦舟这话，忙抬起头分辨道。

        “我不比你小多少。“郭家骏的语气里有些恼了。

        “嗯嗯嗯，你不比我小多少。“叶亦舟连忙接话说，然后安抚地拍了拍郭家骏的肩膀，就像母亲对自己的儿子。

        郭家骏见叶亦舟这样对自己，又好气又好笑，但也不想再争辩什么，只得一举杯，一口喝了杯中的酒。因为右手拿着筷子，因此便用了一直垂在桌下的左手。

        这时叶亦舟才看到郭家骏的左手手背上有道很长的口子，伤口还渗着血。

        “这是你刚才搬东西的时候弄的吗？“

        “嗯，刚才你有个装书的打包箱，上面有根之前留下的装订钉，我没注意。“郭家骏忙把左手又放到了桌下：

        “小伤，不严重的。“郭家骏话还没说完，叶亦舟已经起身离开，几分钟后再回来，手里拎了个口袋回来。

        “把手给我。“叶亦舟拿出碘伏，小心地帮郭家骏清洗了伤口。

        “叫你不要过来的。“叶亦舟语气中带着埋怨，但埋怨的是自己，连累好心帮忙的郭家骏受伤。

        “可我不过来，受伤的就是你。“郭家骏很轻声地说。叶亦舟听了个仔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默默地用纱布把伤口包扎起来。

        吃完饭，送了郭家骏，回到公寓的叶亦舟这才觉得身体的无限疲倦。收拾停当正准备关灯睡觉，微信来了条消息。

        打开一看，是陆景行发来的照片：夕阳西下时分的大金塔，被一群小塔簇拥着；塔的四周挂着无数风铃；天色一半明蓝如洗，一半霞光如火，映衬着塔的金身，灿烂，却说不出的静谧。

        “晚铃如风，随祝好梦。”陆景行随着照片发来文字。

        也许是因为太困太累，叶亦舟并没有回复陆景行。

        但合上眼，耳边却响起了仰光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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