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记忆回到那天，那天当宋阳期盼的问陈杨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的时候，陈杨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

        等到陈杨刚要开口说话时，院门外，有声音响起，是说话声，声音很大，像是一个人在呵斥着什么。渐渐地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直到院门发出被推开的吱呀声。

        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动静，陈杨脸色微变，轻轻松开抓着宋阳的手。

        伸手揉了揉脸，刚才的表情消失，换成了一副轻松的摸样，转身出门。临出门陈杨竖起手指放到嘴边，对着宋阳做了个“嘘”的手势。宋阳下意识的闭紧嘴巴。

        陈杨推开门，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个人，领头的男人看着四十多岁，背有些驼，一脸络腮胡子，相貌看着很凶恶。

        陈杨喜笑颜开：“驼子叔，回来了。”

        “嗯，那小子醒了没有。”络腮胡子的声音响起，沙哑洪亮。

        “醒了，不过……好像啥都不记得了，问他啥都不知道。”

        “嗯？不记得了，你……问他什么了。”

        “呃，我……没问啥，就是问问他多大了，叫啥，可是他都说不知道。”陈杨像是觉得说错了话，赶紧讨好笑着回答。

        宋阳在床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说话声，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不安，他很害怕，想起陈杨临出门前的手势，嘴巴又闭紧了几分。

        房门打开，络腮胡子走了进来，后边跟着陈杨。

        宋阳抬头看了眼进来的人，满脸络腮胡子，表情凶狠，吓得手都开始发抖，赶紧闭上眼睛。

        门没有关，隔着络腮胡子和陈杨，有几个和陈杨差不多大小的小孩拉扯着站在门外往屋里偷偷看着。

        络腮胡子回过头，看着门外，大喊一声：“干啥呢都，赶紧滚蛋。”瞬间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那几个孩子拉扯着慌忙跑开。

        “明天再要不来钱都别给老子吃饭。”络腮胡子愤怒的喊着。

        陈杨被络腮胡子的一声大喝吓得一抖，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也变得更加的不自然，还好络腮胡子现在背对着他，看不到。

        本来就很害怕的宋阳被络腮胡子吓得更加恐惧，只是这次依旧紧闭着嘴巴，眼睛也紧紧闭着。

        “你叫什么？”络腮胡子坐在刚才陈杨的位置上，看着宋阳。

        宋阳下意识睁开眼，正好看到坐在床边的络腮胡子正看着自己。

        害怕的宋阳刚要开口，突然想起陈杨的嘱咐，话没说完就重新闭上了嘴。

        “说话。”络腮胡子说话，声音明显比刚才大了几分。

        眼眶被眼泪填满，流了下来，宋阳不敢看络腮胡子，转过头，有些求助的看着陈杨。

        站在后面的陈杨脸色有些发白，看了看宋阳的样子，咬了咬牙，对着络腮胡子的背影说：“他叫宋阳……”语气有些颤抖。

        “我问你了吗？”络腮胡子打断陈杨的话，没有转身，只是侧了侧头，陈杨赶紧闭嘴。

        “你叫什么？”

        “宋阳。”宋阳小心翼翼的回答，眼睛不太敢看络腮胡子。

        “多大了？”

        “我……不知道。”

        “家住哪？”

        “不知道。”

        络腮胡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和之前陈杨问的差不多。比如，父母叫什么？家里有谁？等等。

        宋阳始终摇头，连不知道都不再说。

        “是撞傻了吗？”络腮胡子盯着宋阳瞧了半天，自言自语的嘀咕：“这是失忆了？”

        房间里沉默着，随即，络腮胡子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了些笑容，心想：“真他娘傻了也好，这样一了百了，省的出别的岔子。”

        站起身，络腮胡子没再搭理宋阳，直接转身走了。

        屋里的陈杨看着络腮胡子走了，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回头看着躺在床上傻傻的宋阳，咧了咧嘴刚要说话。门外声音响起：“陈杨，过来。”

        是络腮胡子。陈杨赶紧小跑着出去。

        “驼子叔。”陈杨小心讨好着说。

        “你这两天不用出去，先给我好好看着他，看看他是不是真傻还是装的。要是真傻，等两天能下床了，你俩赶紧给我出去干活。要是装的……”络腮胡子停住，想了想直接说：“反正有什么情况你随时告诉我，听见了吗？”

        “知道了，驼子叔。”陈杨赶紧点头。

        “我告诉你，你记住，别跟我耍滑头，更别想着跑，要不然你知道后果，记住没？”络腮胡子看着陈杨狠狠说。

        “听见了听见了。”陈杨低着头不敢看络腮胡子的眼睛。

        看着络腮胡子离开，去了他自己的屋子，陈杨转身回到屋子。

        屋子里，宋阳和陈杨四目相对，宋阳脸上还挂着泪花，今天一天他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要哭出来。陈杨走过来坐下，看着呆呆的宋阳做了个鬼脸然后咧嘴一笑，宋阳擦了擦眼泪，莫名其妙的看着陈杨。可能觉得没能把宋阳逗乐，陈杨有些失望，叹口气。

        “没事了，驼子走了，暂时应该不会管你。”

        “驼子是谁？”

        “你真是傻了看来，就是刚才那个凶巴巴的一脸胡子的男人。”

        “哦，他是谁，我看他好吓人。”宋阳惊魂未定，小脸依然带着恐惧。

        “他是……。”陈杨皱着眉头，词穷的不知道怎么向宋阳解释，只好摆摆手说：“别的你不管，总之你记住他不是好人。”

        说到最后四个字“不是好人”的时候，陈杨把嘴凑近宋阳的耳小声说。

        没等宋阳再问什么，陈杨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头探出去四处打量了一下后，重新关上门，再次走过来坐在床前，表情有些严肃。看着宋阳半天没有说话，直到把宋阳看的毛骨悚然，陈杨才轻声说：“接下来我跟你说些事情，你一定要记住，知道吗。”

        看着陈杨郑重其事的样子，宋阳点点头。

        “但是你先保证，不能哭听见了吗？”

        宋阳点头。陈杨看着宋阳，张了张嘴，犹豫反复了好久，才开口说。

        “我和你一样，都是刚才的驼子和跟他一伙的人带来的。和我们一样的还有好几个小孩，他们把我们抓来就是……，总之，你别再哭了，要听他们的话，谁要是不听话的话他们就会打谁，还不给饭吃，我们都想回家，都想找爸爸妈妈，可是他们不会让我们回去的，他们太坏了了，我们斗不过……”

        话刚说到这里，宋阳就被吓得嚎啕大哭。陈杨早有准备，在宋阳还没有哭出声音来的时候，就已经伸手捂住了宋阳的嘴巴，轻声却很用力的说着：“小点声，别被他们听到。”

        被捂住嘴巴的宋阳这一刻像是忘记的疼痛，拼命挣扎，双手不停扒拉着陈杨捂住他嘴的那只手，嘴里呜呜的哭喊着：“我不要在这里的，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找……爸爸妈妈……”

        无论宋阳挣扎的多厉害，陈杨双手依旧死死的捂住宋阳的嘴努力的不让他喊出来。

        “别再喊了，到时候驼子听见了，咱俩都要挨揍。”

        “呜呜……呜呜，我不要，不要……”宋阳哭着，哭着，两只手紧紧抓着陈杨按在自己嘴巴上的双手，身体不断地颤抖抽搐。

        陈杨一边用手捂住宋阳的嘴不让他发出更大的动静，一边不时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驼子就在不远的房间里，万一被他听到，发现自己跟宋阳说这些事情，自己一定没有好果子吃。陈杨开始后悔告诉宋阳这些。

        不知哭了多久，宋阳声音渐渐小了起来，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再也没了声音。陈杨感觉床上宋阳没了动静，试探着先松开了一只手，嘴里轻声叫着：“宋阳，宋阳。”喊了两声没有回应，陈杨赶紧松开另一只手。

        床上宋阳闭着眼，已经不再挣扎，脸色涨红。陈杨吓坏了，摇晃着宋阳的肩膀。

        “宋阳，宋阳……。”还是没有动静，陈杨趴在宋阳胸口，一只耳朵贴着宋阳心口。有动静，还能听见心跳。陈杨伸出手指放到宋阳鼻子下，感觉到有呼吸，是哭的累了还是哭晕了？不过不要紧，只要人还活着就行。

        陈杨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觉得全身没了力气，吓死他了，刚才他真以为宋阳死了。

        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陈杨揉了揉有些酸的胳膊，刚才宋阳挣扎的太用力了。陈杨就这样坐在地上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宋阳。阳光透过窗子斜斜照进屋子，正好照在宋阳脸上。哭到睡着的宋阳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没干的泪珠，在阳光照映下，发出闪闪亮光，像是一颗钻石。

        陈杨屈起双腿，双手抱住膝盖坐在地上，看着那颗闪闪的钻石，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又轻声呢喃：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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