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被迫离家乡（上）

作坊内，许梅娘和姚英苒对坐而谈。

        “刘掌柜能在这样的境地都不忘初心，这份赤诚，着实钦佩。”姚英苒喃喃道，神色间对自己的过往也生了疑虑，自己若如刘掌柜一般是否能做到如此。

        许梅娘拉过姚英苒的手，浅笑着道：“姚姐姐，当初行商骗了三家绣庄，唯有姚姐姐将所有绣娘的账都付清。直到现在为止，那两个绣庄还被人堵着门讨要银钱。姐姐若非为人品行上乘，梅娘又怎会这样相信姐姐，你与刘掌柜一样，都是以诚待人，以信为本，值得众人青睐与高看。”

        “你这张甜嘴，倒似沾了蜜糖一般这样会哄人，哪里如你口中那般好。”姚英苒勉强笑笑，她自家是有私心的。

        “做生意本就是筹算，得失之间必定会有私心，此属常事，谁人也不能免俗。”许梅娘柔声安慰道，忽然想起自己来时的所携物件，起身取来。

        “姚姐姐这是我在家中休养时给你做的手炉套子，想来天逐渐凉了，姐姐平日忙于奔波，唯一能御寒之物便是捧个手炉，所以我便做了这个护套。”

        姚英苒看着手中嫩黄色锦缎上，绣着白里透红的杏花，花繁姿娇，几缕花瓣飘零，似有风过，极其灵动。

        “梅娘你这刺绣手艺实在是好，难为你想着我一向爱杏花。”姚英苒很是喜爱这个护套，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繁花。

        “梅娘，不知你师从何处？”许梅娘所绣并不平常，若说是南边的技艺，姚英苒也是见过的，许梅娘的绣技实在特别，便是放在南边也毫不逊色。

        许梅娘回忆道：“我不知那位师傅叫什么，只知道姓佟，是位很温婉娴静之人，她的家乡在南边，也不知因何故一路北上，到我家作教习师傅。”

        梅娘印象中的佟师傅十分楚楚动人，她生的细白皮肤，说话也软语轻声，纤纤细腰不盈一握，时常穿着素衣白裳，加之眉眼间的愁绪，倒是一个忧美人。

        眉心一颗红痣更添娇媚，许梅娘幼时极其喜爱这位佟师傅，自家也学着沾了胭脂在眉心点了一团红痣，难得惹得佟师傅捂嘴轻笑。

        佟师傅的刺绣技艺是梅娘所见最厉害的，各种针法熟稔于心，所绣花鸟栩栩如生，缝补破损衣物也毫无痕迹。

        她一拿针，便似赋予针线灵气，顺她心意飞针走线，巧手翻飞，速度之快旁人都不知该瞧何处。

        姚英苒听许梅娘的话，略一思索道：“我曾听闻江南有一刺绣世家，便是与你师傅一般姓佟。你说你的师傅会不会便是佟家中人？”

        “可若是世家，这样闻名，为何她一人流落异乡，直至逝世都未有人来寻？”许梅娘有些不解，可对于佟师傅她身上却是像有许多秘密。

        “人之已故，再无从探究。”姚英苒也不能替许梅娘解惑，只是叹息。

        许梅娘点点头便是赞同，二人不过谈话间提了这一嘴，并未放在心上。

        可当许梅娘回到小院中时，院门外停靠了几辆华贵马车，还有许多侍卫站在道路两旁。

        许梅娘不明所以，不知自己院门外为何会有如此阵仗。

        待走到门口处，发现院门大敞，便见吴嬷嬷和梧釉站在院中满面忐忑。

        “姑娘。”吴嬷嬷眼角撇见许梅娘回来，面色紧张的小声叫道，还不等许梅娘回答，一个侍女也看见许梅娘。

        “这位娘子便是绣这团扇之人吧？”侍女快步走来，上下打量了许梅娘几眼，见她生的容貌姣姣，面色好看了些。

        许梅娘不知这是什么人，怎会出现在自己家中，余光见马棚处的小门上着锁，心中焦急。

        “正是，不知姑娘找我有何贵干？”许梅娘毕竟是做过将军夫人的人，见这场面也不失礼，只是不知来者何意，是好还是坏。

        屋中走出一个婆子，神色傲倨，也如方才侍女一般打量了许梅娘几眼道：“我们府上老爷乃是工部右侍郎，我家姑娘于宫中做昭仪娘娘，机缘下见到你所绣的团扇，想来你绣工了得，如今随我们去宫中一趟，若是差事办得好必有重赏。”

        这婆子所说全无询问许梅娘的意愿，只是来此告知她，许梅娘深感莫名，不知自己所绣的团扇怎会被宫中的娘娘看到。

        许梅娘沉思片刻，使得本以为她会欣然立即答应的婆子拧了眉，有些不奈，认为许梅娘这是在拿乔。

        “不知嬷嬷怎么称呼？小女子名为许梅娘。”许梅娘笑着问道，这婆子见许梅娘生的好看，倒也宽容几分。

        “这是我们臧嬷嬷。”一旁侍女出声说道，臧嬷嬷却懒怠回答许梅娘的问题。

        “臧嬷嬷这样突然，梅娘倒有些惊惶无措，自知自己女红手艺不佳怕污了娘娘的眼，不知昭仪娘娘需小女办何差事？可是要随嬷嬷进京城？”许梅娘谦虚的说道，眼睛却看向吴嬷嬷，吴嬷嬷知道许梅娘想问吴渡在不在隔壁，光是门口的侍卫，她们便难以招架。

        说来却是不凑巧，吴渡往日都在家中，偏偏今日有事，一早便出了门，现下却是无人能解救她们了。

        吴嬷嬷暗地超许梅娘摇摇头，许梅娘心中一叹，面色也暗了几分。

        “你这样顾左言他，可是不想进宫替娘娘办事？我劝你收了那些没用的心思，我今天这话就放这，整个宏城之内没人能阻当我们府要做的事，你可要仔细掂量掂量。”臧嬷嬷自然瞧出许梅娘的神色，知道她不愿进宫，不客气地说道。

        “嬷嬷这话倒是冤枉梅娘了，只是事发突然，加之心有好奇方有此一问。没成想惹怒了嬷嬷，是梅娘的过错。不知嬷嬷咱们何时启程？”许梅娘听出臧嬷嬷话语中的威胁，也晓得对方权势非自己所能抵抗，只得先应下。

        “现在就走，我们来时已耗费许多时日，娘娘的事向来等不得。”臧嬷嬷见许梅娘应下并且服了软，这才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

        许梅娘面上带笑，温声道：“嬷嬷容我去收拾一下针线工具，这些东西用的趁手，省得办不好娘娘交代的差事。”

        臧嬷嬷微微颔首，许梅娘示意吴嬷嬷随自己一道进屋，吴嬷嬷低了头随许梅娘一同入内。

        臧嬷嬷虽看见了也并不出声阻止，她们便是在屋内商讨出什么良策，许梅娘今日也得随自己一起走，况且屋外都有侍卫把守，谅她们几个弱女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许梅娘看着屋中凌乱摆放的绣品，吴嬷嬷拉住她的手道：“这个臧嬷嬷一来便强闯入内，待看过姑娘的绣品后，确认团扇乃是姑娘所绣，便将我和梧釉赶到院中等候。可是姑娘您真要随她去京城，那深宫可不是一般的地界。”

        “嬷嬷你也瞧见了，我没得选择，且不说我们没权没势，便是有依仗，你看她在这宏城内敢说无人能拦，可想而知她们在京中的权势岂非我们所能拒绝的。”许梅娘拍了拍吴嬷嬷的手，也强令自己打起精神来。

        许梅娘大致收拾了一些针线绣棚等物放在包袱中，吴嬷嬷把银票塞进许梅娘怀中，心有不舍和万千担忧。

        “不知老奴能否随姑娘同去？”吴嬷嬷实在放心不下许梅娘孤身一人随这些人走，也不知去做什么，自己照顾多年未离身的姑娘，如今被人强迫着带走，她怎能放心。

        “嬷嬷，看她们的势头，想来是不能够了，你与梧釉好生在家中等我，若我不能回来，地契房契你也知道存放于何处，还有刺绣作坊，足够你们二人下半辈子生活的。”许梅娘说着声音中带了哽咽，自在的日子才过了不久，便又踏上身不由己的道路，便是连生死都未必是个定数。

        “姑娘您不要说这样的话，一定会回来的，不行老奴就回去求沈将军，念着往日旧情，他不会见死不救的。”吴嬷嬷哪里能听许梅娘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语，心中忽而想起沈峘，如今他们所识得的人中，唯有沈峘官职是最高的。

        许梅娘摇摇头道：“沈峘比之工部右侍郎还要低一级，况且她们府上是京官，家中又有昭仪娘娘，岂是将军府所能抵挡的。我与沈峘又何来旧情，不必指望他能来救我。嬷嬷不若等吴大哥回来将此事告知与他，京城距此遥遥千里，吴大哥若是愿意来救，也属我之幸事，若不愿，嬷嬷也不必强于他。”

        许梅娘不能确定，吴渡是否愿意为了自己这个相处不久的东家，而远赴京城。

        许梅娘甚至不敢抱有期盼，虽然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可她怕若是左右等不来吴渡，自己真的会灰了心。

        此去京城，一路远行，是否能重归家乡却是未知。

        许梅娘背了包袱虽侍女上了马车，最后看了一眼自家的小院，终是放下帘子。

        车马碌碌，不消片刻院前便再无踪影，只余地上纷乱的车马印迹，吴嬷嬷和梧釉二人哭着看着远去的马车，却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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