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正午时分，雨妍包下了会仙楼二楼的一间贵宾厢房，为雪羽等人饯行。

为了不引起前来上菜的小二恐慌害怕，青龙和朱雀使用法术现身，让普通人也可以看见他们。

想着马上就要分别，每个人的心情都变得很沉重，面对一桌丰盛的酒菜，即使早饭没怎么吃，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也没有人起筷。

席前鸦雀无声，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反而使得屋内的气氛凝重起来。

朱雀有些受不了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端起酒杯，站起来对雨妍敬酒：“雨妍，我们来喝酒！今日不醉无归！”

雨妍一愣，随即长身而起，与她碰杯，豪情万丈地说道：“好！我们先干一杯！”

爽快的一饮而尽，再倒上满满的一杯酒，举杯笑盈盈地说道：“来！雪羽、青龙、碧落，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顺利找到天地四宝！马到功成！”

雪羽和碧落起身举杯，青龙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洒杯站起来，眼底浮现出淡淡的伤感。

“叮……”四只酒杯碰在一起，雪羽似是恢复了精神，调侃道：“雨妍，你一人敬我们三个，却只喝一杯，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也要喝三杯才行！”

朱雀跟着起哄道：“没错，雨妍应该喝三杯！”

雨妍向来不爱喝酒，酒量自然有限，方才那一杯酒下肚，已有几分醉意，俏脸飞上两朵红晕。本来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些，才毫不犹豫地喝了那杯酒，现在这一杯已是硬着头皮上了，却不料雪羽要她喝三杯。

正当为难之际，浩月接过雨妍手中的酒杯，赔笑道：“雪羽，雨妍不胜酒力，这三杯就由我代她喝！”言罢，连喝了三杯，放下酒杯。

雪羽会意一笑，仰头喝光自己的酒，用手肘碰了碰神色黯然的青龙，煞有介事地说道：“浩月已经代雨妍喝了三杯，你这一杯酒不喝，是何道理啊？”

青龙茫然望着手中的酒杯，一动也不动。他不想喝，因为喝了这杯酒，就是分别的时候了，所以他想争取更多的时间和雨妍在一起。但是，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原来这个世上，有很多事都不是自己所能预料的。原以为可以一直陪在雨妍的身边，可是现在竟有种要永远分别的感觉，积压在心里，比什么都沉重，仿佛要窒息一般的难受。没想到活了几千年，这个时候还如此不成熟，未与黄龙一战，自己先胆怯了，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想着再也见不到雨妍，再也保护不了她，是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

雨妍从青龙复杂的眼神中看出了伤痛，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声音几近暗哑：“青龙，我真的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大家！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怪我太没用了，要你们去冒险夺宝！”

手中的酒杯颓然落地，发出破碎的声音，摔得四分五裂，酒水溅了一地。

青龙僵立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后才回抱着她，调整好心态，轻声说道：“雨妍，别这么说，你这样会让大家更加难过的。”

慢慢推开雨妍，凝神注视着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苦笑道：“别哭！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相信我，雨妍！”

雨妍低低抽泣了几声，连忙用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来会仙楼的路上，就告诫过自己不能哭，要高高兴兴的送行，偏偏自己不争气，还哭得这么难看。

雪羽把酒壶塞到青龙手里，故意阴沉着脸说道：“青龙，你摔了酒杯，还把雨妍弄哭了，罚你喝下整壶的酒！”

青龙看了雪羽一眼，淡淡的道：“好！喝就喝！”

突然听见宝儿稚嫩的叫声：“朱雀，这是我的鸡腿！”

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朱雀和宝儿正在抢一只鸡腿，桌上的菜肴已经吃掉了大半，原来在他们伤离别之时，这两人便毫不客气地吃上了。

三人愕然无语。

浩月露出一脸的无可奈何，歉然道：“我已经劝过他们慢点吃，可是他们不听我的。”

唯一尽观全局的碧落，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看着两人伏桌大吃，你争我抢，雨妍顿时忍俊不禁，笑着说道：“没关系，我再叫小二上几个菜，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用跟我客气！”

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大家都坐下喝酒吃菜。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时辰，因为不忍分别，大家都在故意拖延时间，可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就算吃到晚上，吃到明天，还是要分别的。

出了会仙楼，朱雀便隐去身形，率先离去了。

雨妍送行一直送到了城外，珍重的话不厌其烦的说了无数遍。

碧落抬头望了望天空，眼中掠过稍纵即逝的忧伤，冷冷淡淡地说道：“再不走就天黑了，雨妍，我先走了。”

言罢，猛然展开了翅膀，振翅飞向天空，转眼消失了，只留下几根白色羽毛，从空中飘然落下来。

雨妍情不自禁地伸手，接住了其中一根羽毛，紧紧地握在手中，眼里含满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雪羽温柔地托起雨妍的另一只手，把自己的羽毛放在她的手心，笑着说道：“我的羽毛也是白色，送给你做个纪念，可别弄混了！”

雨妍浑身剧震，抬眼看他那一抹饱含着复杂情感的笑容，很想用自己最美丽的笑容回应他，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最终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哽咽道：“我会好好的珍惜它！雪羽，答应我，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雪羽上前，轻轻一吻落在她额头上，郑重地说道：“我雪羽向你发誓，一定会拿到盘古斧活着回来！”

看着雪羽吻她，青龙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突然眼前一晃，雨妍已经凑了过来，蜻蜓点水般轻吻他的脸颊。

青龙一震道：“雨妍？！”以前被雨妍亲吻，都是变成黑猫的样子，也就不以为然。这是第一次被她吻了自己的真身，如此真实的感觉，全身像触电一般，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中滋生，朝胸口各处蔓延开来，这一刻竟然有了想做普通人的冲动。渴望得到她的爱，渴望得到她更多，原来这种感觉如此的强烈，原来自己一直压抑着这种情感，此刻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样，全都涌上心头。奢求也好，妄想也罢，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哪怕是用自己几千年的修为来换取，也不会犹豫一下。

雨妍没有注意到他复杂的情绪，轻笑道：“你是我的四神兽，就有保护我一生的重任在身，你可别轻易死掉，否则就算你重生了，我也会恨你一辈子的！”

几句话把青龙彻底的拉回了现实，顿时心如铅坠。

四神兽，只是她的四神兽而已！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心中凄然的冷笑着自己，青龙的神情瞬间冷淡了下来，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我知道了。”

雨妍怔了怔，回头对雪羽不放心的说道：“小龙有时候发脾气就不爱理人，你多忍让一些。黄龙道行高深，你们不要与他硬碰硬，你那么聪明，用智取的胜算比较大些。还有，路上别再贪玩了，小龙的战斗经验比你丰富，你要听从他的指挥……”

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没了，雪羽不耐烦地打断道：“雨妍，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可以让我们走了吗？”这才发现，原来雨妍啰嗦起来，绝不比青龙差。

雨妍装傻笑道：“有十遍了吗？”见雪羽很认真的点头，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怅然道：“走吧！我看着你们上路。”

雪羽和青龙向她拜别，转身朝南方走去，越走越远，消失在羊肠小径的尽头。

雨妍痛苦地咬紧了嘴唇，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青龙、朱雀、雪羽、碧落都走了，突然有很多的往事浮现在脑海中，都是关于他们的记忆，失落和无助随之侵袭而来，肩膀大幅度的抖动，好像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宝儿呆呆地望着雨妍，心里很不滋味，终于意识到离别对人类来说，竟是如此的痛苦。

浩月抬头望向夜幕正在降临的天空，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帕，递到雨妍眼前。

雨妍看了一眼丝帕，突然转身扑进浩月的怀中，像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浩月沉默不语，双手僵硬的悬在半空中，没敢抱她。

夜幕垂下，周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一颗北极星孤零零的出现在夜空。

雨妍终于止住了哭泣，秀眸早已哭得红肿，香肩还不时抖动，憔悴得令人心疼不已。慢慢地后退了几步，拿走浩月手中的丝帕，擦拭脸上的泪痕，沉声说道：“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浩月错愕，这才发觉自己的胸口湿了大片，不以为然的道：“没关系，衣服脏了可以洗！”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雨妍，天黑了，要回去吗？”

雨妍已经疲惫得不想说话，点了点头，拉起宝儿的手，往回城的方向走。

浩月连忙追上她，变成白马，嗫嚅道：“雨妍，我载你回去。”

“谢谢你，浩月！”雨妍把宝儿抱上马，然后翻身上去，握紧了缰绳，策马缓行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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