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阴阳永隔情不变

清晨，浩月端着一盆热水进入雨妍的房间，打开窗户，淡淡的阳光铺洒进来。

像是被阳光晃了一下，浩月微微眯起了双眼，心想今天的天气不错，又是清明节，陪雨妍到街上走走，或许她的心情会好起来。

转身走到床边，凝神看着雨妍略显苍白的脸，眼角还挂着泪痕，大概在梦里也哭过吧。先不说雪羽和碧落，四神兽守护在她身边二十年有余，早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和关系，特别是青龙，常常变成黑猫与她形影不离，如果不是事情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雨妍又怎会舍得与他们分开。

愁上心头，浩月不由轻叹了一声。

雨妍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一样，突然睁开眼睛，对他微微一笑，起身伸了个大懒腰，一如既往地问安：“浩月，早上好！”

浩月错愕一愣，昨天她还伤心得大哭，怎么第二天睡醒后，就像没事人似的回到了日常生活中？不知道该说她生性豁达，还是刻意回避。

“浩月，你怎么了？”雨妍见他发呆，奇怪的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浩月回过神，温柔体贴地说道：“雨妍，今天是清明节，街上一定很热闹，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雨妍沉吟了片刻，笑着说道：“好啊，叫上宝儿和赵宸一起去！”

浩月大喜，把毛巾在热水中打湿，拧干后递到雨妍面前，道：“先洗脸吧！”

雨妍高兴地接过热呼呼的毛巾，先是敷在脸上，再轻柔地擦拭几下，还给了浩月。

洗月轻声说道：“你先穿衣服，我去把水倒了，再来帮你梳妆。”言罢，端起铜盆出去了。

雨妍刚刚穿好衣服，赵宸不打招呼的闯了进来，傻笑道：“雨妍，外面好热闹，我们去逛街啊！”

“赵宸，没有人教你进来要先敲门的吗？”雨妍吓了一跳，以责备的口吻对他提出了抗议。

赵宸恍然大悟般挠着脑门，略带惭愧的说道：“一时兴奋过头，忘了！”说着就往门外走，然后把门关上了。

雨妍觉得莫名其妙，问道：“赵宸？你……”

尚未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雨妍，是我赵宸！可以进来吗？”

天啊，我真是服了你了！雨妍险些晕倒，在心中叫苦，但还是过去给他开了门，道：“进来吧！”

赵宸笑盈盈地进屋，又重复道：“雨妍，外面好热闹，我们去逛街啊！”

雨妍阴沉着脸，忍无可忍，正要对他破口大骂，浩月却进来了。

不一会儿，宝儿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兴高采烈地蹦进来，道：“娘，浩月说我们过会去逛街，是真的吗？”

雨妍哭笑不得，心中的怒火却消敛了大半，无奈地点了点头，再不理会他们。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徐徐道：“浩月，头发不是很乱，我想梳几下就可以了。”说着，自己拿起木梳理顺发尾。

浩月走过来，用手指轻轻勾起一缕发丝，如丝绸般滑过指缝，轻声说道：“雨妍，今天是清明节，不如换个发式，也算换个心情！”

赵宸在旁拍手赞成，傻笑着说道：“换个好！我喜欢雨妍梳坠马髻，好看！”

雨妍愣了一下，淡淡的道：“那就梳坠马髻吧！”

“好！”浩月取下了固定百合髻的笄，柔顺的秀发披散至腰际，用木梳由上至下理顺，再将秀发拢结，挽结成大椎，以黑色丝绳和笄将其固定，倾斜于头侧，插上飞凤步摇。发式虽然简单，却给人一种清新秀丽的感觉。

赵宸不知何时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水红色襦裙，讨好似的笑道：“雨妍，换上这件衣服好不好？”

雨妍大吃一惊，失声道：“这是我老妈为我做的那件，你怎么找出来的？”那件正是雨莹莹亲手为她做的，来到宋朝后，睹物思人，一直舍不得穿，后来压了箱底，没想到今天却被赵宸翻了出来。

赵宸笑着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穿的这件衣服，头发也是这么梳的……”

雨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猛然起身，截断他道：“赵宸，你记起来了？你恢复记忆了？”

赵宸一头雾水地望着雨妍，茫然地喃喃道：“恢复记忆？！”突然大笑起来，略带抱怨的口吻道：“雨妍，你又胡说了！我没有失忆！”

雨妍耸了耸肩，原来是空欢喜一场，闷闷地把衣服抢了过来，像扔垃圾一样扔进衣柜里，不悦地说道：“我不喜欢穿这件，以后不许随便翻我的东西。”

赵宸自知闯了祸，低下头，唯唯诺诺的道：“以后不敢了！”

“去逛街吧！”雨妍已然提不起半点精神，难得的好心情全被赵宸给破坏了。

四人刚出大门，只见一个男子捧着一块红布形色匆匆的赶来。

那男子神色复杂地望着雨妍，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渴望，既焦急又紧张地问道：“请问，你是除灵堂的雨妍雨姑娘吗？”

雨妍茫然点头道：“请问你是？”

男子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欣喜地说道：“在下张忠原，听梁家染店的梁老板说，拙荆刘淑红的魂魄在雨姑娘这里，让我拿着这块染好的红布来找你，还说你可以让我和拙荆再见上一面。”

雨妍恍然，微笑着说道：“原来是张公子，尊夫人的魂魄确实在我这里，请随我到除灵堂再谈。”

张忠原感激道：“多谢雨姑娘！”

见雨妍转身去除灵堂，赵宸一脸的不悦，撇了撇嘴道：“雨妍，我们不是去逛街吗？”

张忠原闻言有些过意不去，迟疑道：“雨姑娘，我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雨妍回头狠瞪了赵宸一眼，笑着打断道：“逛街什么时候都可以。张夫人这几天一直都很挂念你，我想你的心情也是一样吧！”

张忠原落力地点头，自怨自艾地说道：“淑红去得实在太突然了，自古红颜薄命，也是我没这个福气与她白头偕老，连她最后的心愿都无法为她实现！本想在清明节，拿着这块红布到她坟前拜祭，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她一面！”

雨妍叹道：“上天真不公平，如此狠心的拆散一对恩爱夫妻！希望你们来世还能续前缘！”

张忠原不再说什么，似是拼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思考着见到妻子时，该对她说些什么。

步入除灵堂，雨妍拿起放在供桌上的乾坤收魂瓶，取下瓶塞，结下剑印，在瓶口绕了一圈。

一缕青烟从瓶中飘了出来，凝聚成人形。

张忠原目不转睛地盯着女鬼，失而复得的心情溢于言表，激动地喊道：“淑红！”

女鬼亦激动得不能自持，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相公！”

张忠原冲了过去，想要把妻子拥入怀中，半途却被雨妍挺身拦住，愕然不解道：“雨姑娘？你这是……”

雨妍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张公子，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的阳气太重，而她只是靠着执念留在人间，现在又是白天，三魂已经变得很虚弱了，像你这样冲过来，她的三魂肯定会被你撞散的。你们最好还是保持三尺距离，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面对相见却不能相拥的妻子，张忠原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愁眉深锁，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竟无言以对。

女鬼亦是伤心不已，低低抽泣道：“相公，虽然我们早已阴阳相隔，但是恩爱未能忘怀！妾身不忍离开相公，但是命中注定你我缘尽，今日还能得以相见，妾身已是心满意足了！”

张忠原捧着红布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百感交集的道：“淑红你看，这块红布是为夫种的红花所染，是你最喜欢的红花染出来的！”

女鬼情不自禁地点点头，悲痛得泣不成声：“很漂亮！妾身终于看到了！”

雨妍暗忖时辰快到了，不由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拿走张忠原手里的红布，披在女鬼的身上，沉声说道：“张夫人，你们今生的缘份已尽，你的心愿已了，上路吧！”

女鬼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伸手抚摸了一下红布，仿佛从上面感受到丈夫的无限深情，浑身泛起了点点荧光，依依不舍地说道：“相公，妾身走了，你多保重啊！”

张忠原闻言震惊，悲凄地说道：“淑红，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只见她身体慢慢地变成荧光消失，心中充满了悲酸痛苦，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扑了过去。

但是，紧紧抱在怀里只有一块红布而已，女鬼已经消失不见了。

“淑红？淑红……”张忠原在屋内到处乱转，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声音凄惨无比，神情几近癫狂，看得人心里隐隐作痛。

站在旁边的宝儿、浩月和赵宸都露出了同情又无奈的神色，沉默不语。

雨妍一把拉住悲伤欲绝的张忠原，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耳光，怒斥道：“张忠原，你娘子已经投胎去了，她已经没有了遗憾，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就算你现在去死，你也不可能跟你娘子在一起了！”

三人不由吓了一跳，愕然望着雨妍。

张忠原顿时呆若木鸡，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突然对着雨妍深深一拜，感激地说道：“雨姑娘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使我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这次多亏了雨姑娘，我才能再见淑红一面，请再受我一拜！”

雨妍连忙扶起他，愧疚地说道：“不敢当！方才情急之下打了你，实在很抱歉！”

张忠原肃然纠正道：“不！如果不是雨姑娘打醒了我，我还在自苦自怜，无法再振作起来。”

雨妍嘴角逸出一丝浅笑，淡淡道：“看来你是真的清醒了！回家去吧！”

张忠原再对她一拜，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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