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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奸佞嘴脸三生恶


  崔石老泪纵横,仿佛他多么无助可怜。

  若宋星桥从小长在锦绣堆里,没有见识过人世间的虚假和邪恶,也许一时心软,会信了他的鬼话。

  可他从小长在土匪窝里,过的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生活,为人处世,便也学着粗狂直爽。

  生平最讨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麻九如此,宋星桥亦如此。

  贪赃枉法之人,没有受到律法的惩戒,落到麻九手上后,出路只有一条。

  若是坦白认错,倒还有悔过自新,纠错补救的机会。

  可若是铁嘴钢牙,硬把黑的说成白的,死不认账的话。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手起刀落,被这些粗人送回老家。

  有些人的坏,是藏在骨子里的,轻易改变不了,唯有回炉重造,才是唯一的办法。

  是以,刚才崔石那番给自己脱罪的狡辩,星桥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人之将死,其言不善,为了活命,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使的出来。

  是非曲直,宋星桥心里自有判断。

  如果没有强大的是非观支撑,他也不会自告奋勇,第一个冲进来,甘当前锋。

  他要为父母报仇,他要亲自手刃仇人,他要亲手杀死崔石这个狗贼。

  宋星桥面无表情,手臂轻移,把闪着寒光的枪头重新调转,抵在了崔石的胸口。

  他眼皮轻抬,望着崔石,声音轻慢:“你说你是无辜的?”

  崔石动也不敢动,点头如捣蒜,举起右手赌咒发誓:“我是无辜的,苍天作证。”

  “那我问你,我爹爹是不是死于你手?”

  崔石摇头。

  “不是?行刑的命令,不是出自你之口吗?”

  “是也不是”,崔石慌得结巴起来,“你父亲犯了谋逆之罪,万岁爷下旨平叛,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圣旨我看了,上边只提到了我父亲,并未提其他将士,以及他们的亲眷。”

  星桥的眼中,不知何时布满了红血丝,露出几分狠厉之色。

  “我那……我那不是,为了……”

  崔石再也无从辩解。

  事实如星桥所言的那样,圣旨中只提到宋鸣阳一人,是崔石自作主张,把其他追随宋鸣阳的将士,以及他们的亲眷,统统处以死刑。

  血雨腥风,为的是搅乱一池水,把河西军改头换面,彻底收归自用。

  更为了斩草除根,避免被人清算。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计划再周全,不及庆王隐藏的深,到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河西军尽数归到庆王的麾下。

  每当提起旧事,崔石也是满腔怒怨。

  他狠狠咬牙,没再辩解,星桥隐下愤怒,继续问道:“姚府一案呢?与你有没有关系?”

  崔石摇头,死不承认。

  星桥挑眉,曼声吓唬道:“黄潮已经交代了,他说的与你说的不符,你说我该相信谁呢?”

  “那小子他是怎么说的?”崔石有些急。

  “他说,姚老爷夫妇,乃是你亲手所杀。”星桥挑了挑眉,“他还说,所有这一切,都是你崔大人的筹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崔石一听,顿时慌张起来,狡辩道:“那日我本想放过姚老头的,可他……他对我破口大骂,扬言要杀我,要为靖王报仇雪恨,我也是没有办法。”

  一个被贬为庶民的落魄王爷,拿出来垫背也是无妨。

  崔石深吸了口气,耳朵里仿佛再次回荡着姚淄谦骂他的话。

  “崔石狗贼,祸乱朝政,陷害忠良。早知这十六年来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当初我就该在先帝面前参上一本,早早处死你的。”

  姚老头,至死都是一把硬骨头。

  崔石最怕这样的人。

  若能站着生,何故跪着活。姚老头自不量力,那是他自找的。

  崔石脑海里闪过姚淄谦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终究老头子向他服了软,认了输,哀求他放过家人。

  崔石却道:“姚老爷难道忘了,十六年前,咱们俩太学里相遇,你告诫我文人体弱,却也该有傲骨,总是仰人鼻息,心甘情愿侍奉权贵,必会受人歧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看今日,到底是谁抬不起头来呢?”

  彼时,姚淄谦匍匐在地上,磕头求饶,求他放过府上老小。

  崔石心里清楚,老头子一身傲骨,在皇帝面前也不曾如此卑微过。

  他只觉得憋在心中多年的闷气,一扫而空,畅快得很。

  他哪里还有理智,只一个眼色递过去,黄潮便手起刀落,杀人如麻,把老头子的自尊脸面,全都狠狠踩进泥土里了。

  大抵姚淄谦也看清楚了,崔石此番公报私仇,定会要他性命。

  老头子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崔石跟前,狠狠地啐了他一脸唾沫,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狗贼”。

  崔石此生最厌烦的两个字,便是“狗贼”。

  一个致仕的前太傅,胆敢如此狂妄,面对面骂他?

  气急败坏的崔石,抢过黄潮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朝着姚淄谦脖子上砍去。

  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真真意义上的杀人,直到鲜血滋了满脸,方才醒过味来。

  恐惧见缝插针,在他心头蔓延。

  只是以前死字说多了,便也没觉得有多怕,恐惧很快烟消云散。

  尤其是,当他亲眼看着姚淄谦在自己面前倒下时,心里竟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快感。

  浑身上下,亿万个毛孔,在不停地叫嚣。

  这大约便是上瘾。

  当时心头有多痛快,现在心里便有多害怕。

  他一边暗暗盘算宋星桥和姚淄谦的关系,一边想着应对之策。

  一个姓姚,一个姓宋,并非同宗同族,也非同龄,大约只是一段忘年交,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崔石脑筋一转,计上心头。

  不能融入的关系,那就去离间,挑散,破坏掉之后才能为己所用。

  崔石低声问:“小伙子,你不惜自己涉险,也要替姚氏喊冤,你可知当年你父亲蒙受冤屈时,姚淄谦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这只老狐狸,又想故技重施,挑拨离间。

  只可惜啊,今日他碰上了宋星桥,根本不吃攻心计那一套。

  星桥冷冷反问:“姚老爷说过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当年你在我父亲蒙冤之时,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你……”崔石气急,刚想起身,猛地胸口一疼,又被星桥拿银枪指着,坐回原位。

  帐外响起脚步声,一道声音随之传进来。

  “少跟他说那么多废话,趁早送他回老家,也省的夜长梦多。”

  麻九撩帘走了进来。

  崔石见过麻九。

  只一面而已,却铭心刻骨,谁也忘不了谁。

  十六年前,宋鸣阳自认无法逃脱,临受刑之前,放走了一些人,麻九便是其一。

  崔石坐镇河西军大营,当众行刑,试图用宋鸣阳做诱饵,引诱那些人出来,好一网打尽。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河西军。原本以为布置得天衣无缝,谁知还是被人调虎离山,抢走了宋鸣阳的尸身。

  崔石至今记得,当时劫法场为首的那人,便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一双眼睛铜铃一般,满脸的麻子坑。

  他指着崔石的鼻子骂道:“迟早有一日,你牧爷爷会亲自取你人头,为我兄弟报仇。”

  十六年来,他如丧家之犬,根本不敢现身,崔石以为这事儿早过去了,可谁知,当时当刻,他提着大刀,就站在自己面前。

  崔石吓得两腿止不住发抖,莫名其妙传来一阵水声,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他早已把裤裆尿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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