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五章 先生不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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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顾游抱着那位身穿龙袍的年轻人,神色震惊。
“速请御医!”国师章博易高喊一声,吩咐下去。
紫阳城下的百姓,难以置信地望向城头,他们不敢相信就在上一刻,新皇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被国师请来的那位儒家圣人,从天幕中降临城头,以自己修炼的独门神通长生气,灌注入赢潇体内。
“此举可以暂时替他锁住魂魄。但是生死有命,这样乃是逆天而为,这孩子气机已绝,想必不出一炷香,冥府那边就会有勾魂使升入阳界,前来拘押魂魄。”
这位儒家圣人名为许常,简单说明情况后望向自己的老友。
青阙王朝国师章博易赶紧问道:“老许,连你都回天乏术吗?”
圣人许常摇摇头。
顾游问道:“敢问许先生,在天幕处可发现了刺客身影?”
许常说道:“没有‘身影’一说,因为对方极有可能是利用旁门左道,以一种独辟蹊径的刺杀手法刺杀赢潇的。”
顾游微微皱眉,朝这位儒家圣人深深作揖道:“陛下在登基大典上遭遇刺杀,此事关乎我青阙王朝一国国运,还请许先生明示!”
国师章博易看起来较为冷静,此刻安抚道:“顾将军稍安勿躁,且听老许怎么说吧。”
许常解释道:“山上炼气士秘法玄通颇多,甚至有许多偏门旁派,就连老夫也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更别提了解他们的神通术法了。但我观赢潇气象,近似毒杀。、
下毒之人却不是此时此刻下毒,想必是在此前就已经在赢潇体内下好了毒,只是不知为何要等到今日才让他毒发身亡······”
章博易若有所思,立刻提醒道:“今日是登基大典,下毒之人的动机也许是想让陛下在登基大典上殒命。这样就可以让整个紫阳城的子民亲眼目睹这一幕?”
许常轻轻点头:“不无此种可能。”
那位大内禁卫统领顾游神色焦急,忙问道:“国师,许先生,你们二位倒是告诉告诉顾某,怎样抓到那个刺客啊?!光明白下毒之人的动机有什么用!”
章博易心思缜密,向这位顾将军解释道:“要想抓到下毒之人,那么只能通过目前掌握的种种线索来‘逆推’,有了动机,就可以通过动机判断下毒之人的身份,锁定了那人身份,再追查起来不是容易得多么?”
顾游不擅长思考这些,却也明白这两位老人所言也有道理,便问道:“请问国师,知道那人身份了么?”
章博易还未开口,儒家那位许圣人倒是已经有所猜测,他说道:“能够对赢潇下毒,必然是宫里的人,几个重要地方的人,需要抓起来盘问。”
“首先是御厨司,他们直接负责赢潇的饮食,最方便下手。还要盘问替赢潇以针试毒那位宦官,看看他死没死。”
“其次,御花园负责修剪花草的那些宫女,也需要盘问。不排除这种毒是经过花粉传播入赢潇体内的。”
“另外,赢潇喜爱在书房和御花园饮茶,详细调查最近这批茶叶的成分、来历。”
顾游点头:“顾某这就去办。”
那位大内禁卫统领顾游面带怒色,将赢潇交于两位老人以后瞬间起身,亲自带领城墙之上的众禁卫前去缉拿下毒之人。
副统领叶绍文一边快步走在顾游身边,一边禀报情况道:“禀将军,在登基大典之前,永乐王朝的刘大人,来过城头。”
这位副统领话音刚落,顾游立刻止下脚步,转过头来,神色严肃地问道:“此言当真?”
叶绍文立刻半跪在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沉声道:“属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万万不敢欺瞒将军!”
顾游吼道:“那为什么登基大典之前,不来通报我?”
那位青阙王朝禁卫副统领咽了口唾沫,唯唯诺诺回答道:“属···属下见那位刘大人只在城头眺望风景,没多久就离开了,便没有前去打扰他。”
顾游虽在气头上,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他扶起副统领叶绍文,问道:“刘大人所住何处?”
“回将军,朱雀大街名堂客栈。”叶绍文战战兢兢。
那位青阙王朝的禁卫统领吩咐道:“你马上带人,盘问御膳司厨子、御花园宫女、还有专门给赢潇奉茶的那几位公公。我亲自走一趟朱雀大街。”
“是!属下遵命!”叶绍文低头行礼。
顾游已经顺着台阶往下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下身子,回过头来瞪了那位副统领一眼,沉声道:“严查。”
后者郑重点头,“属下必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顾游转身离开,临走前说道:“是给青阙王朝一个交代。”
————
朱雀大街,名堂客栈。
一位满面春风的客人正手握酒杯,站在客栈二楼栏杆旁,朝楼下望去。
“刘大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正在此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刘文初转过身,笑望向那位青阙王朝禁卫统领,惊讶道:“顾统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顾游面无表情,右手轻搭在腰间佩剑剑柄之上,一身重装盔甲只要一走动就会发出沙沙声响。
他走到刘文初身边,轻轻取下沉重的头盔,将其放在桌上,一边搓着手掌,一边说道:“刘大人不介意顾某与你同饮一壶吧?”
这位青阙王朝禁卫统领没有回答刘文初的问题,反而是自顾自地从隔壁桌上拿起一只碗,然后用刘文初摆在酒桌上那坛酒给自己倒上一碗,他端起碗,先是轻轻敬了刘文初一下,然后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那位来自永乐王朝的刘文初双手鼓掌,啪啪啪几下,一边鼓掌一边笑道:“好,顾统领果真爽快。”
一碗敬酒之后,顾游走到二楼栏杆旁,与刘文初一同望向下面,街道之上有些骚乱。
顾游看似随意地提到:“殿下正要成为陛下,结果在登基大典之上毒发身亡。眼下的京城,未免有些人心惶惶。”
“乱世之下,人人自危。”刘文初笑着饮了一小口酒,替如今的青阙王朝盖棺定论道。
顾游接着说道:“如今的青阙王朝,外有强敌肆虐,内又群龙无首,太子赢潇已死,二皇子尚且年幼,难当大任。好一团乱麻。”
刘文初心里都快要乐开了花,只是表面上稍稍克制了些,故作一副心痛的模样,叹息道:“唉,文初方才也听闻了赢潇殿下不幸身亡之事,实在可惜,实在可惜啊。顾统领若有什么需要文初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跟我客气。”
本来只是客气话,谁知道顾游忽然转过头来,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好,既然刘大人如此爽快,顾某也就不跟刘大人客气了。实不相瞒,还真有这么一件事,需要刘大人帮忙。”
刘文初嘴角微微抽搐,不过放出去的话,也不好收回,只能是硬着头皮笑道:“顾统领有话不妨直说,文初且看看能不能帮的上忙。”
那位青阙王朝的禁卫统领盯着刘文初,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刘大人,是否在登基大典之前上过城头?”
当这个问题被抛出来时,刘文初瞬间眯起眼,斜瞥那顾游一眼,反问道:“顾大人,这是在审讯文初么?”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刘文初,眼神里,已经回答了一切。
刘文初也没有回答,两人就这么相视沉默,好似在以各自的眼神作为媒介,进行着一场精神上的拔河。
片刻之后,顾游率先“败下阵来”,他讪笑道:“刘大人哪里的话,不过是赢潇殿下遇刺,顾某身为禁卫统领,职责所在,听闻也副统领说,登基大典之前,在城头上见过刘大人,这才随口一问。”
刘文初呵呵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知刘大人到城头去,所为何事?”顾游顺藤摸瓜,继续追问下去。
那刘文初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替那位禁卫统领满上一碗酒,说道:“顾统领还说不是审讯?怎么不干脆将文初抓入大牢,慢慢审呢?”
顾游笑道:“顾某若真如此行事,恐怕就中了文大人下怀了吧?”
青阙王朝与永乐王朝之间,本身是竞争关系。
不过他们却不是争第一,而是争第二。
桑柔州地大物博,第一已经是扶桑王朝了,扶桑王朝在桑柔州的地位毋庸置疑,几乎已经囊括了一州之地六成的洞天福地。
坐拥大半个桑柔州的山水形胜之地,更拥有数座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
所以一座桑柔州,其他所有的世俗王朝和藩属小国,要去竞争那剩下的四成疆域。
青阙王朝与永乐王朝,将视线都放在了桑柔州最后一片净土——碣石山。
据说那里还有一座龙宫洞天,直接衔接着东海龙宫,其中珍宝无数,让人垂涎。
但两座王朝之间曾有前人定下的盟约,然而如今的永乐王朝后人却不打算继续遵守盟约。
只是世俗王朝,终究还是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永乐王朝不想擅自开战。
所以明面上动不了手脚,就只能玩阴谋诡计,从暗地里下手。
比如,针对青阙王朝即将登基的太子殿下,赢潇。
顾游摆摆手,一群青阙王朝禁卫从楼下冲上楼,将所有的客人都赶走,给顾游与刘文初二人腾空客栈。
“顾某虽然是一介武夫,可我却不傻。若我今日亲手将刘大人关押下狱,等同于青阙王朝认同为太子殿下下毒之人来自永乐王朝。而此举势必掀起你我两座王朝之间的战争,这也就达成了刘大人此次奉命出使,前来我青阙观登基大典的使命,顾某说的没错吧?”
那位青阙王朝禁卫统领将手轻轻搭在腰间佩剑剑柄上,只不过隐隐有转成握剑的姿势,似乎正要拔剑出鞘。
刘文初眯起眼,这的确是他此次的任务不错。
只不过,就算此人看出来了自己的目的,又能怎么样?
多的不说,只说对方难不成还真敢赌一手,赌他亲手杀了自己这个来使之后,永乐王朝那边敢不敢对青阙王朝发动战争?
别说自己此次出使青阙,早已做好了殉国的准备。退一万步说,即便对方不打算按照永乐那边的既定计划行事,强行忍气吞声都不敢动自己一根毫毛,以此避免永乐王朝向他青阙王朝开战。
那么自己也成功的刺杀了青阙王朝未来的皇帝陛下,而且还全身而退了。
不费一兵一卒,试问这样的买卖,哪里吃亏了?
他刘文初求之不得,只恨这样的机会还不够多呢。
念及于此,刘文初笑了笑:“顾统领可真会给人盖帽子啊,莫不是顾统领怀疑文初?毒杀太子殿下这么大的罪名,文初可不敢当啊。”
“再说了,一旦顾统领真的将文初押入天牢,到头来发觉我是冤枉的,难免会影响咱们两国之间的交情啊,顾统领,你以为呢?”刘文初胸有成竹,无论顾游怎么做,永乐王朝都不会吃亏,区别只不过是赚得多与赚得少罢了。
顾游看着刘文初,想起自己那位皇帝朋友的嘱咐。
“每个人都需要承担责任,区别只在于那责任是大还是小。”
顾游沉声道:“刘大人究竟是否毒杀了太子殿下,此事还未有确切证据,顾某也不会擅自拿你下狱。只不过这名堂客栈房间不怎么样,刘大人即是远道而来,又怎能被如此怠慢?且随顾某,到顾某府邸上一叙,也好让顾某好好招待招待大人。”
“刘大人饮酒过量,站不稳了,来人,扶着点刘大人,带到我府上好吃好喝得招待着,不得有丝毫怠慢。”
————
青阙王朝天牢。
皇宫禁卫副统领叶绍文正在审讯一位宫女,眼下还未上刑,只不过是厉声吼了那宫女几句,她便吓得不成人样,躲在墙角那边,瑟瑟发抖,嘴里一个劲地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
顾游走入天牢之中,一路经过两侧牢房,每一间牢房里,都关着皇宫里的人。
这里从未如此热闹过。
这里也从未关押过如此多的皇宫中人。
顾游抬起手,所有正在审讯的官兵立刻停手。
叶绍文走了过来,问道:“见过将军。禀告将军,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所有可疑人等悉数押入天牢拷问,恳请将军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必能还将军一个交代!”
顾游拍了拍这位副统领的肩膀,轻声道:“不必了,我已找到犯人。”
听到这句话,这位皇宫禁卫副统领,微微一愣。
他问道:“将军什么时候抓到的?是何人?”
顾游笑了笑,没有说话。后者心领神会,立刻补充道:“哦,哦,对,对,属下不该问。请将军赎罪。”
既然真正的犯人已经抓到了,那么这位皇宫禁卫副统领,也没有必要继续审讯其他的无辜人员。
正当叶绍文打算命令天牢中的手下们停止审讯时,不曾想那位青阙王朝禁卫统领却说道:“继续审讯。”
叶绍文愣在原地,不解其意。
顾游不再解释什么,只是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提醒叶副统领,不要使用极刑。正常问话即可。”
叶绍文完全不明白,既然顾将军已经抓到了那下毒之人,为何还要审讯宫里的人?
他问道:“属下冒昧,不明白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明示!”
顾游说道:“下毒之人的身份,比较特殊。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哪怕是我也不能够给他定罪。所以,在此之前,你接着审便是了。待到凶手认罪之时,我自会派人来通知你放人。”
这位青阙王朝禁卫统领没有告诉部下的是,那个真正的下毒之人即便自己想要认罪,青阙王朝这边也不可能承认他就是真凶。
而顾游之所以将永乐王朝的刘大人软禁于自家府邸,不是为了囚禁刘文初。
恰恰与之相反,顾游是在保护刘文初,保护他不会被其他负责调查此案的同僚抓到。
而那句“待到凶手认罪之时,自会派人来通知你放人”,也只不过是顾游给部下的搪塞之言。
怎么可能认罪呢。
怎么敢让刘文初认罪呢?
他顾游怎么敢给来自一直想向青阙王朝开战的永乐王朝的朝中大臣定罪呢。
还是这种登基大典之上毒杀如今的太子殿下,即将登基称帝的皇帝陛下这种十恶不赦之罪。
若刘文初罪名成立,两国势必开战。
而这是一场,青阙王朝注定会失败的战争。
所以无论是他顾游,还是其他的人,哪怕明知真凶是谁,非但不能够出面指认、为其定罪,反而还要处处庇护那真凶,并且确保对方躲过风波,安然无恙地回到永乐王朝境内。
顾游走出紫阳城天牢,抬头望去。
阴霾盖顶,雷鸣阵阵。
————
青阙王朝国师府。
国师章博易,会客厅主位之上,正襟危坐。
堂上左右两侧客位,分别坐着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其中一位,儒家圣人,蚍蜉学宫先生许常。
另一位,大禾王朝诏神司封诰使,郭茂学。
这两位先生,一位是章博易的老朋友,受这位青阙国师之托,专程从学宫前来坐镇天幕。不曾想还是没有阻止众人早就猜测过的一幕。
此前国师章博易曾命钦天监为此次登基大典占卜一卦。
得知此次登基大典,乃是“天地否卦”,阻碍重重,需得步步为营。即便如此,仍有可能发生意外。
在得知卦象之后,章博易深夜入宫拜访太子赢潇,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慎重考虑,毕竟此举不止事关太子一人安危,更事关一国气运。
不曾想俱被太子赢潇以“我意已决”否定了取消登基大典的请求。
万般无奈之下,章博易只能事必躬亲,亲自下场安排城防,更是不惜动用自己与儒家圣人许常的香火情,恳请许常在登基大典之日来此坐镇天幕一日。
谁想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无力回天。
另外一位,来自大禾王朝诏神司的封诰使,郭茂学,这位素来喜好游山玩水,观天下山水神灵气象,观他国山水神庙构造,将这些经验带回大禾王朝去,学以致用的中年儒士,早年在入朝为官以前,曾在蚍蜉学宫念过书,正好是那位许圣人的学生。
所以此次青阙王朝的登基大典,看似与之毫不相干的郭茂学,也因为想要见到曾经的先生一面,特意从玉藻州,乘坐最近一班仙家渡船赶来青阙京城。不曾想一来就看到了太子赢潇毒发倒地那一幕。
国师府上有杂役,但是接待这两位身份尊贵的客人,章博易没有喊下人登堂入室,而是请自己的夫人亲自为他二位斟茶。
在替许常与郭茂学分别斟茶一壶以后,那位国师夫人款款退出会客厅。
堂内气氛有些沉闷。
屋外下着雨,有风吹起屋檐角尖的风铃,风铃叮铃作响。
屋内两位客人,轻轻拨弄茶盖,皆呈若有所思之象。
主位之上那位青阙王朝国师率先打破了沉默。
无心饮茶的章博易望着屋外院子,看着那些砸落在青石板上的雨水,神色惆怅地说道:“值此特殊时期,二位还能留在府上一叙,实乃博易之幸。”
郭茂学放下茶杯,转过身子,稍稍正对着那位青阙国师,朝他微微作揖道:“太子殿下登基大典之上遭人行刺,目前生死不明,小皇子又过于年幼,难以继位。国师身上的担子愈发沉重呀。茂学此行原计划行程三月时光,眼下还剩整整一月,时日颇多,我会在京城多住一些时日。若有用得上茂学的地方,国师大可以直言不讳,我定不会推辞。”
许常看了眼自己那得意学生,暗自点头。
值此青阙王朝内忧外患之际,许多平日里跟青阙以盟友相称之国要么一个个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进青阙与永乐两座王朝的争斗当中去。要么就是帮着永乐王朝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只恨不能人人都来踩上一脚。
危难窘迫之际,朋友便更稀罕。
得势时虽高朋满座,然而唯有失势时才更能看清人心。
自己那学生没有像其他来观礼青阙王朝登基大典的藩属小国来使一般“明哲保身”,匆匆离去,并且还说会在青阙京城多留一些时日,已经很好的表明了他的立场,郭茂学是个重情义之人。
许常起身说道:“老章,我虽不便在桑柔州久留,却能够替你书信一封。在扶桑王朝,我尚且有几位学生在朝中为官,我会试试看,他们能否出面在那位扶桑天子身边提议一番。
若能使扶桑王朝与青阙王朝结盟,哪怕只是名头上的结盟,不需要签订任何实际盟约,只需要让世人知晓扶桑与青阙,站在了同一边。那么永乐王朝也好,其余几个青阙的藩属小国也罢,便翻不起什么风浪了。眼下青阙王朝遇到的问题,也都会迎刃而解。”
青阙国师章博易闻言激动地站起身,走到那位老朋友身边,使劲握着他的手,颤抖着说道:“老许······”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句老许。
他将感激之情都放在眼睛里了,嘴上反而不需要说太多。
许常轻拍了拍他的手掌,说道:“你我数十年交情,不必如此。”
章博易点头,又摇头,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许常转过头,看了一眼天色,回答道:“日落之前,我便要启程,回学宫去。在此之前,可以在你府上,先书信一封。国师府可有穿信飞剑?”
“有的有的!”章博易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请传信飞剑来,二位,稍等片刻。”
说完,这位年迈的青阙国师仍是三步做一步,快步走到会客厅门槛处。
章博易瞬间呆住,屋檐下早已被人率先放好一把油纸伞。
“是夫人······”
来不及暗自感动,章博易拿起雨伞,缓缓撑开。
雨幕中,年迈的国师独自撑伞。
去请一把事关一国气数的飞剑。
会客厅中,先生学生。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
郭茂学瞬间起身,朝自己的授业恩师深深作揖,恭敬道:“学生见过先生。久疏问候,还请先生见谅。”
许常走到年轻人身边,伸手轻轻压下他的手掌,点头道:“茂学,你瘦了,是诏神司事务繁多,太辛苦了吗?”
那个年轻人一直低着头,躬着身子,听闻恩师的关切,眼眶不禁凝聚出几滴湿润。他不动声色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迅速抬起头来,强挤出一个笑容。
“学生不辛苦。”郭茂学笑着说道。
那位儒家圣人会心一笑,又问道:“可成家了?”
年轻人摇摇头,“不曾成家。”
“该成家了。”老人走到屋檐下,看着阴雨绵绵的青阙京城,心神飘然千万里。
遥想当年,自己还是学生,站在自己的先生面前,听先生讲着先生的先生。
先生说,“许常,你该成家了,成家以后,心中就有了牵挂。”
“当然你现在也有,你牵挂书院,牵挂国家。”
“可你的这些牵挂,都是为了他人而牵挂。”
“有时候,我们忙得不可开交,牵挂这个,牵挂那个,独独忘了留给自己一份牵挂。”
“你需要学会为了自己而牵挂。成家以后,你就会得到这份属于你自己的牵挂。”
当时的许常,还远不是什么儒家圣人,面对传道恩师的教导,许常只是笑着答应下来,说会认真考虑此事。
其实,当时的许常就想问他的先生,既然成家如此重要,先生何以不成家?
他没问,先生自然也没说。
可是如今,他懂了,先生早已不在了。
又轮到许常,去告诉自己的学生,“该成家了”。
郭茂学看着那个檐下望雨的先生,脱下自己的衣袍,走到老人身后,替他披上衣衫。
“先生,不要着凉了。”
许常转过头,看着这位学生。
后者尴尬地笑了笑,又说道:“成家一事,学生会认真考虑的。”
许常苦笑。
这个年轻人,怎么与自己当年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这岂不是说明,郭茂学嘴上的“成家”也必然落空了吗?
那个披着学生衣衫的老人,笑着说了句题外话,“先生这一脉,算是后继有人了。”
郭茂学眨了眨眼,还以为许常是在说他自己,又岂会知道,先生是在说先生的先生。
许常坐回客座上,从袖里乾坤中随手摸出笔墨纸砚,郭茂学第一时间走过去,侍奉先生蘸墨。
“茂学,不必如此。你如今已经是大禾王朝封诰使了。”许常笑着拒绝道。
然而郭茂学坚持如此,他义正言辞道:“学生已有数年未侍奉先生了,就让茂学来侍奉先生写信吧。”
雨幕里,衣衫单薄的国师章博易撑着一把雨伞,另一只手揣着一柄细长飞剑。
他走回会客厅,一步迈过门槛,将雨伞留在门外,放回原位。
客座那边,儒家圣人许常也已经写好了书信,他将信纸以术法封锁起来,指尖掐诀,默念一个“秘”字,只见那张信纸上的文字瞬间消失,唯剩下一张白纸而已。
郭茂学并非炼气士,只是普通读书人罢了,不过他知晓自己的先生境界颇高,所以对先生这些神通见怪不怪,只是在一旁乖巧侍奉笔墨砚台。
章博易将怀中那柄名为“江山”的传信飞剑交给许常,后者向其灌注灵气,然后对传信飞剑默念送往扶桑王朝的口诀。
飞剑“江山”眨眼消失在三人眼前。
如同江山一般,稍不留神,一闪而逝。
————
紫阳城头。
那位皇宫禁卫统领站在城头之上,手掌轻轻抵住剑柄。
身边站着刑部侍郎陈玉符,顾游多年的朋友。
二人既是同乡,又是同僚,莫逆之交。
顾游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陈玉符,交代道:“陈大人,转交我妻儿。”
陈玉符接过书信,沉声道:“顾统领,真有必要如此?陈某觉得此事尚有回旋余地,我这就去国师府与国师大人商量······”
不等他转身,顾游喊道:“陈玉符!你给我站住!”
刑部侍郎停下脚步,神色复杂,“我青阙王朝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何须逼你赴死?!”
顾游沉吟片刻,轻声道:“先皇曾说过,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唯一的区别就是那责任是大是小。如今,到了我顾游肩负其责任的时候了。”
陈玉符窜紧拳头,不再言语。
顾游又拿出另一封信,说道:“这封信,劳烦陈大人替我送到国师府。那封家书,可以晚些再送,先去国师府。”
陈玉符几乎咬牙切齿说道:“顾游!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不仅仅是死,还会背负滔天骂名,嫂嫂和侄子也会因你的‘所作所为’举步维艰。顾游,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啊?!”
“我知道。”
他如是说道。
雨夜里,青阙王朝禁卫统领顾游纵身一跃,摔死在紫阳城墙下。
————
顾府。
一队人马连夜护送一辆马车出城,因那队人马中,有人手持禁卫统领顾游的通行令牌,所以一路通行无阻,顺利离开青阙京城,而后顺利离开青阙王朝境内,奔赴永乐王朝。
月色里,刘文初一手轻轻掀起马车窗帘,回望那座青阙王朝一眼,满脸戏谑。
“不战而屈之国,也就只能如此了。”
————
青阙王朝国师府,儒家圣人许常已经先行离开。
那位来自大禾王朝的诏神司官员郭茂学也告辞,住进了朱雀大街一座酒楼,说是随时等候国师吩咐。
章博易手中握着一封书信,信封之上,国师亲启四字。
“见字如面。”
“太子赢潇已经毒发身亡。”
“关于太子赢潇登基大典毒发身死一案,调查结果如下。”
“经顾某查实,永乐王朝刘文初为下毒之人,已在其身上查到三种混合在一起方可生效的毒药,而后在顾某府上,刘文初亲口承认他便是给太子殿下下毒之人。副统领叶绍文也称登基大典之前亲眼目睹刘文初登上城头。
“至此,人证物证俱在,刘文初行凶一事铁证如山。”
“此次登基大典,为永乐王朝阴谋。之所以登基大典如此慌忙举行,是永乐在背后推波助澜。”
“朝中必有永乐奸细,恳请国师大人明察。永乐试图以我青阙登基大典太子遇难一事,推出凶手主动认罪,藉此引发两国战争。”
“那将会是一场,青阙王朝必然失败的战争。顾某不愿看它发生。”
“思量再三,顾某始终拿捏不定主意,不敢告诉朝中其他大人,恐他们借此大做文章。”
“相信国师也知道,朝中有些大人,一向对开战莫名向往。”
“时下小皇子年幼,先皇、太子先后身亡,青阙群龙无首,内忧外患一拥而上,乱世之中,百姓人心惶惶,国之将倾,恐不能再承受与永乐之间的战事。”
“反复斟酌,顾某最终决定以一己之力担下罪责。”
“刘文初已被我心腹连夜送出京城,相信不出三日便可登上仙家渡船,回到永乐地界。此举实属无奈,请国师恕罪。”
“待我身死,尽可以将毒杀太子赢潇之罪名冠于顾某头上,我已在刑部侍郎陈玉符的见证下到刑部认过罪,按过手押,且我从刘文初身上将三种毒药藏于身上,同样人证物证俱在。”
“顾某背负骂名,恐妻儿不得安生,望国师多多照拂。”
“国师若为我留有美酒,日后可撒我墓前,顾某自会享用。”
“顾游敬上。”
读完这封可称之为遗书的信,这位青阙王朝的国师缓缓走到屋檐下,老泪纵横。
老国师看着狂风大作,暴雨席卷的京城,心中悲愤交加,叹息不已。
国师府外风雨飘摇,青阙王朝又何尝不是如此了?
本来还说,还说要与顾游一同饮酒。
老国师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坛美酒。
听说是登基大典的客人,从那万里之遥的仓庚州买来的。
酒名英雄胆。
————
扶桑王朝。
落京名为英雄冢的青楼内,那位前朝公主,今朝的京城花魁雪竹姑娘,正在房间之内秘密会见一位客人。
那人背对雪竹,站在窗边,以薄纱蒙面,轻笑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家公子的朋友了’,曹旺真这么说?”
这位前朝公主神色认真,点点头,“看样子,雪竹已经得到了那位世子殿下的信任。”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女子眼前随意晃了晃,微笑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宫子繇从来都不像他看起来这么简单。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扶桑皇宫里如今正在争夺皇位的那几位皇子,他们耍的那些阴谋诡计,比之咱们这位看似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世子殿下,可要差太远了。”
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竞争。
雪竹问道:“先生是说,世子殿下还在试探我?”
“你说呢?”那人反问道。
他这么一说,女子顿时就苦着脸,皱着眉,怎一个神色惆怅凄惨了得,幽幽怨怨道:“是小女子无用,不能为先生分忧。”
那人不必回头,便已知晓身后景象,笑着安慰了句,“雪竹姑娘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他转过身来,轻轻以手指挑起女子下巴,凑近说道:“毕竟,你虽然还未得到宫子繇的信任,但至少,得到曹旺的信任了。你何不借那曹旺光明正大地接近宫子繇呢?”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知道此人言外之意,便是要让自己爬上那汉子的床。
“啪”地一巴掌摔在雪竹脸上,力道之大,以至于直接一巴掌将女子抽翻在地,半边脸颊惨红一片,如那天边霞云。
“一个青楼女子,也配在心里自视清高?”
那人嗤笑一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又说了句:“给你一月时间,宫子繇或是曹旺的床,你总得要爬上一个。主子高攀不上,难道区区一个侍从你都拿不下吗?若是不成,我恐怕就只能将你扔进玲珑城的地牢了,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可经不起我那群手下折腾。”
说完,那人摔门而出,徒留一位女子,盘腿坐在地板上,眼神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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