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说的后劲

七月下旬快过去，陈书锦逐渐习惯这种节奏。某次完成任务后，她看着书桌旁躺灰的《三体》，罪恶的手又伸了过去。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这本书讲的是地球文明因为偶然的原因被其他星系文明发现，双方在各方面展开激烈博弈的故事。里面还提到了“黑暗森林”的法则——宇宙就像一片黑暗丛林，任何暴露自己位置的文明都会很快被消灭。

        陈书锦从海绵里挤时间，吃饭看，睡觉看，上厕所看。

        有一天晚上快十一点，手机震了。

        陈书锦拿起一看，完了，宋繁打过来的。

        再一看通知栏，有很多条未读消息。

        她苦着脸接了电话。

        “陈书锦，你今天没有打卡，任务完成了吗？还是说出了什么事？”无情质问的语气，但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在耳边拂过。

        陈书锦把头埋进被子里，小声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忘了。任务已经完成了，我马上发给你看！”

        爸妈都已经进房间睡觉了，她不敢大声。想必宋繁那边也是类似的情况。

        “行。”他挂了电话。

        再打开手机，未读消息是宋繁发的一连串照片，接着是文字，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发的。

        【今天任务完成了吗？】

        【忘打卡了？】

        【临时有事？】

        【陈书锦？】

        【看到回复、】

        陈书锦拍完照片发过去，赶紧跟他解释：最近看一本很好看的科幻小说太入迷，明天会痛改前非！投入学习的怀抱！

        反正最后就剩下十几页了，今天就可以看完，嘿嘿。

        宋繁：【什么书？】

        陈书锦告诉了他名字，接着又开始各种安利，如何如何好看以至于她忘了时间云云。

        那头没有再回复了。陈书锦放下手机，又翻到书之前暂停的位置。

        她熬夜熬到快1点，才关上台灯，躺倒在床上。

        这时候精神上太兴奋，闭着眼睛也睡不着，脑子里来回播放着各种纷复杂乱的场面。

        有时候是一群人，乱糟糟轰隆隆地冲来冲去，身后荡起阵阵黄尘。

        有时候是一个人，独对着一面墙，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终于睡着了，做的梦也乱七八糟。先是梦见自己在极寒中陷入沉眠，失去意识，意识又转移到飞船驾驶舱中，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太空，若隐若现漂浮的银黑石块，身边是明暗交替的光幕和指示灯。

        第二天，陈书锦赖床赖到九点多才起。站起来之后，头晕脑沉，浑身酸痛。

        ——熬夜综合征。

        打开房门，客厅餐桌上摆放着鸡蛋、包子和豆浆，都冒着热气。妈妈宋怜坐在沙发上绣十字绣，见到她，说：“赶紧去洗漱吧，饭还是热的。”

        陈书锦点头，向卫生间走去。

        “昨天晚上是不是学太晚了？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吧？”妈妈又说。

        陈书锦不敢回头看她妈，含糊回了句：“没有。”逃离了客厅。

        等洗完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气：人类的□□实在是太脆弱了，什么打击都遭不住。

        上午坐在窗前学习，有时候抬头看到楼下，有老人带着孩子在花园中玩耍，也有几个年轻人，捧着手机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着，心里开始想：人类太安逸了，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晚上吃完饭，爸爸边吃边看新闻。新闻里正播放着某些国家地区冲突的事件，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陈书锦又开始想：人类太不团结了，整天就知道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动不动就搞内讧。自己打自己倒是挺开心的。

        等晚上再次学完习，起身看到那本书，又联想到了之前在天文馆中看到的，残酷壮烈而又危机四伏的宇宙景象，心道：但凡什么时候宇宙中出现一个小意外，地球就毁灭了，人类文明就灭绝了。

        什么时候才能点亮科技树，冲出地球，走向全宇宙呢？

        这本书的后劲很大，陈书锦久久走不出来，看到什么都能联系到弱小、珍贵又复杂的人类文明上，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急迫感，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几天后，正在吃午饭的时候，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有没有可能，自己以后真的从事和宇宙相关的行业，亲身去探索？

        ——这念头如同一个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陈书锦抽了时间，兴冲冲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与宇宙、天文相关的专业和职业。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国内高校专业名目繁多，还分为理论、应用两大类，两大类下又根据不同系统做了细分，很多专业名词都看不懂。陈书锦硬着头皮去查、去了解。

        在理论类专业上，一般以天文专业为主，国内开设了相关专业的学校极其少。陈书锦一搜评价，动不动就是知识体系难、太枯燥、太抽象、不实用、出路不好、回报率低……

        很多网友都说，热爱它不一定要把它当作职业，最好是选个能赚钱的专业。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

        陈书锦转而去查应用类的专业。

        网友又开始说，很辛苦，没有钱途，就业面窄，人际关系复杂，转行难，不如卖茶叶蛋的……

        陈书锦叉掉了网页。

        ——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吧。

        八月末，宋繁在某次打卡后，发来一句评价：【《三体》确实不错】

        陈书锦呆了一下，问他：【刚看完？什么时候看的？】

        她还以为对方不感兴趣呢。

        宋繁：【对，那天你推荐之后】

        陈书锦去翻聊天记录——她是7月28号告诉他的。两本书，大概六百多页，他看了一个月。

        她知道宋繁看书的速度，绝对不是慢的。都是书山学海里蹚过来的，又能慢多少？

        这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她当时，每天学习时间忍住不看已经是极限了。这种书，要是几天之内不看到结局，会难受死——尤其还是在暑假这种没人管的时期。

        陈书锦心生佩服：什么叫自律？这才叫真正的自律！

        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抱上了一条多么优秀的大腿。

        宋繁又发来消息：

        【我问了梁辉，高二咱班还是他带，回头咱们做同桌】

        同桌？

        她以为顶多位置离得比较近，比如前排后排之类。

        她打字：【梁辉能同意？】

        宋繁回了个“ok”的表情，但没有进一步解释。

        陈书锦也没有再问，她点开手机上的日历软件，假期余额还剩三天，连夏天都要快结束，这几天气温明显感觉降下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

        又翻看自己的手机相册，好家伙，全都是学习打卡照片，内存都快满了。但是又不舍得删——这可都是她顶着酷暑奋斗的证明！

        最后决定从手机上转移下来，放到u盘里，文件夹名字就随便填了个“高中”。

        ————

        开学那天是周日，陈爸和宋怜一起送陈书锦去学校。

        这次分班红榜是直接贴在教师办公楼一楼，梁辉就站在旁边，端着白色搪瓷杯，跟一群家长东聊西扯打太极。

        “梁老师啊，我家小亮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啊？学习认真吗？”

        梁辉：“孩子挺聪明的，脑子也活泛。”

        “梁老师啊，我是关咏思的家长，他高二怎么去了3班啊，以前是不是惹您生气了？他哪个地方不好您跟我说，我去教训他，您把他调回1班吧！”

        梁辉：“哦，3班啊，3班也是重点班，班主任教学经验比我丰富多了，就在那儿，您去跟他聊聊。”指了个方向。

        “梁老师啊，嘉路这孩子从小调皮捣蛋，让您操心了啊！他不听话直接揍！没关系！”

        于嘉路正在旁边死命推着自己爹的胳膊，原本英俊的脸涨成猪肝色。但大人不动如山，继续跟梁辉聊着，回手一巴掌拍到于嘉路肩膀上：“着什么急！我跟你班主任聊聊天咋了！”

        这时于嘉路正好看到陈书锦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家长，脸上更红了，又开始拉自己爹的胳膊：“结果都看完了，赶紧去宿舍吧！我还要收拾东西！”

        陈书锦只好装作自己不认识他，绕得远远的，领着自己爸妈先去看班级红榜。

        陈爸微微抬起头，红榜上，陈书锦的名字排在第三行第二个，算是比较靠前的位置。他早就知道自己孩子成绩，也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开始去看她前面学生的名字。

        “苏峤是谁？”

        “高一在1班，我不认识。”

        “赵雅婷呢？”

        “也是1班的。”

        “周小立？”

        陈书锦看了看，这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以前应该不是实验班的。”

        陈爸的嘴拉成了一条下弧线：“人家不是实验班的，都考那么好！”

        陈书锦垂眸盯着脚尖，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也赶紧把爸妈拉走。

        手触到背包肩带，说：“你们先看着，我去教室放书包！”往教学楼跑。

        去了教室，发现格局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栋楼，教室明显宽一些，班里座位也不是242的排列方式，全都是两列两列靠在一起的。

        这时候教室没有人，只有部分位置被占上了座，放着几摞书。

        陈书锦走到高一惯常坐着的位置，把书包放下，余光扫到黑板，发现正中央贴着一张纸。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座位表。

        原来梁辉这次一来就排好座了。

        她寻找了下自己的位置，果然是跟宋繁坐在一起，仍然是第三排，只不过在教室最靠右的位置。

        前面是唐雯和一个叫安慕的，不知道是男是女，但陈书锦知道这名字，以前的年级榜上，安慕总在她前后不远处晃荡，很眼熟。

        后排是郑豪和程文翰，高一不是2班的，陈书锦不认识。

        陈书锦仔细看了看，班里男女生同桌的不少，跟高一风格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梁辉怎么想的。

        好吧，其实她一直不知道梁辉怎么想，就比如高一每个月频繁调位置，大格局上变动不说，也总是会伴随着部分人更换同桌，像孩子在玩排列组合一样。

        再回到教师办公楼，妈妈宋怜正一个人站在家长群外围，学费交了，宿舍位置也弄清楚了，正在等陈书锦。

        见到她，说：“你爸已经开车去宿舍楼了，咱们走吧。”

        高二女生宿舍在3楼，她算是来的比较早的，其他舍友还没到。这次她依然在宿舍靠里的位置，看了一遍名单——王越、李若楠、朱月衫、方昕、唐雯，有3个都是以前的舍友。

        陈书锦很开心。

        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收拾完，下楼送爸妈出学校。

        校门口，陈书锦下车的时候，正好碰到宋繁和苏峤两个人一起从学校外面回来。宋繁左手正握着两本书，见到陈书锦，跟她打了招呼，看到陈爸落下车窗，又礼貌问好。

        苏峤还是留着小夫头，他并不认识陈书锦，就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

        等两个人离去，陈爸问：“这两个是你同班同学？”

        陈书锦：“前额头发凸凸的那个就是苏峤，旁边拿着书的叫宋繁。”

        陈爸回想了下：“一个年纪第一，一个年级第七——你看看人家多好学，开学第一天就去买资料了！”

        陈书锦不说话。

        “以后多跟他们交流，多学习学习！”陈爸嘱咐。

        陈书锦：“是，是。”

        宋怜一推陈爸：“好了，乐乐这一暑假在家里多刻苦，还啰嗦什么。”

        陈爸拉上车窗，终于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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