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关东煮

　　因为周一工作有些忙碌，江沅便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吃午饭的时候录视频。她正低着头往嘴里扒茄汁牛肉蛋包饭，桌子对面突然出现了另一份盒饭。
　　江沅抬起头，正对上周昱看向她的眼神。
　　“呜……”江沅匆忙将嘴里的那一块牛肉往下咽，却不小心又被噎住了。她拿着边上的可乐吨吨吨往嘴里灌的时候，听到周昱颇为无奈的声音。
　　“不用急，慢慢吃。”
　　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可乐，江沅终于把嘴里的那块牛肉咽了下去。
　　“不好意思周律……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诶，你也经常在这家店吃饭嘛？”
　　“是啊，就在公司楼下，比较方便。”
　　“噢，这样呀。”
　　江沅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却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原来大律也会天天和打工人一样吃便利店嘛……”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周昱似是从江沅欲言又止的样子里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随即笑了笑说道：“怎么？觉得我吃便利店很奇怪？”
　　“不会不会！便利店干净又卫生，选择也很多样。周律平时都吃盒饭嘛，最近新出的三拼牛肉盒饭好像很好吃噢。”
　　周昱顿了顿，撕开手中饭盒的包装袋：“我比较习惯吃同一种饭，不用选择，很方便。”
　　江沅看着桌面上的那份盒饭，是便利店最最普通的十块钱两素一荤套餐，比起其他五花八门的各色菜系，这种盒饭往往是冷冻区最不受宠的了，什么时候来吃饭都能剩下一堆任君挑选。
　　“哇，那周律你真的很厉害诶！”江沅扒拉了一块自己碗里的牛肉，“就像能够坚持吃健身餐的人一样，每天吃一样的东西还不会腻，这好像是我一辈子都到达不了的境界。我比较喜欢换着吃，就算一周只能有两种饭可以选择，我也不会连着两天吃同一种。”
　　“可能是我的追求比较普通啦，吃饭这件事就能让我很开心。”
　　在许多沟通的场景中，遇到意见不同，第一时间人们往往习惯性地否定对方的看法。不必说是一些大众认同的观点，人们更会苦口婆心地劝说，希望改变对方的观点。周昱跟好多人说过他的习惯，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是“好枯燥啊”、“会营养不良吧”以及“你要不试试看别的”，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厉害”的评价。
　　他挑了挑眉:“吃什么都会很开心吗？”
　　江沅迅速搞定了那碗茄汁牛肉蛋包饭，环望了便利店，开始如数家珍：“简单来说就是甜食和肉。像是冷冻区的麻薯、豆乳盒子和冰皮月亮蛋糕，熟食区的手枪腿、脆骨丸和原味鸡，属于每次吃到都会超——级开心的东西。又或者是夏天的一根雪糕，冬天的一杯关东煮，都会特别治愈。我之前上大学的时候，每年冬天下晚课，都会去买杯关东煮当宵夜，我们学校那家店的卤汤超级香，晚上去买的时候食材都被煨到软烂入味了，一口咬下去嘴巴里都是汤汁，超满足的！”
　　“十年？”周昱突然说。
　　“欸？”江沅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
　　“那家便利店的名字。”周昱望向她的眼睛，“我看过你的简历，我们本科是一个大学。”
　　直到下班，江沅都没有搞懂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学长好”。肯定是中午那块牛肉把她的大脑也堵住了，才会这么粗神经地叫出这种称呼。幸好周律脾气好，不仅默许了这个身份，还邀请她之后一起回母校看看。
　　太客气了，这或许就是大律成熟的人际交流吧。
　　不过真的很久都没有吃关东煮了，正好最近有点冷，回家的路上可以带一杯。
　　她低头搜着地图上最近的一家评分很高的关东煮店，评论说店主爷爷特别有个性，每天固定的量，卖完就关店。附着的照片看着也好诱人噢，江沅双指放大想看看纸杯里都有什么，猛然撞到了个人。
　　“对不起！我的我的！有撞疼你吗？”她揉着自己的脑袋问。
　　“没有，”一个清冷的声音，“走路注意安全。”
　　“啊，周律！”江沅脸颊有点发烫，在领导面前太冒失了，“之后不会走路看手机了，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他抬手看了眼腕表，“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对啊周律，我今天打算去吃关东煮，”夕阳透过窗户温温柔柔地洒在江沅的脸上，显得她眼睛很亮，仿佛全世界的快乐都浓缩在小小的一杯关东煮里，“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店，骑车二十多分钟就到啦。”
　　周昱思索了片刻：“今天降温，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坐我的车带你去？”
　　果然好评多的店在秋日里人气就不会少，店面很小，都没有坐的地方，只能买了端着吃，所以门口排队和吃东西的人围成好几圈。等到周昱停好车，江沅才堪堪排到里圈。望着走近的周昱，江沅愣了一下。
　　明明刚刚没说也要来呀。
　　不过特制的卤汤果然跟传统的关东煮不大一样，空气中散发着麻辣鲜香的味道，勾得食客忍不住多点几串。排到他们两人的时候，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大锅里只剩下几串了。
　　江沅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身后还在排的小姑娘，对向举着纸杯的卤煮爷爷说：“我要一串兰花干，多加一勺汤。”再偏过头问旁边的周昱，“周律你要什么啊？”
　　“和她一样。”
　　“那两串兰花干放在一起咯。”卤煮爷爷麻利地装好，还特意打了一大勺卤汤，笑眯眯地说，“天气冷还能捂捂手，这一勺两个人够了吧？”
　　“啊，我，嗯……”江沅整个人都愣住了，大脑完全当机。她胡思乱想着，如果是漫画，这一格肯定她的头上在冒烟。
　　周昱看她没有动，伸手接过了关东煮。
　　“谢谢。”
　　江沅后知后觉地也补了一句：“谢谢爷爷！真的好香啊！”
　　离开队伍，周昱就把那杯热腾腾的关东煮塞给江沅，示意让她先尝尝。江沅接过关东煮，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都回到食物上。
　　咬下兰花干的第一口，她瞬间就被治愈了。白豆腐干被炸得外酥里嫩，划开的花刀让鲜香的卤汁完全渗进去，每一个细小的空隙仿佛都吸饱了汤汁，这一口下去，幸福感爆棚。
　　“唔！真的好好吃！”江沅被烫得张开嘴哈气，嚼完后又忍不住连忙塞进第二口，“秋天能吃到这么香的关东煮实在是太幸运啦！”
　　周昱看着她塞得鼓鼓的脸颊，没有把剩下的关东煮接过来，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江沅这才反应过来，杯子里剩下的那一串是属于周昱的。她把自己的那串吃完，想把杯子送过去，周昱却摇摇头说，“你这么喜欢，就都给你吧。”
　　江沅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很认真道：“这怎么能行，周律你送我过来，还排了这么长的队，最后什么都没吃到，也太可惜了吧。你试试看嘛，真的超级好吃的！”她把那串兰花干举起来，想要塞到他手中。周昱顿了顿，却弯腰把头凑过来，顺势咬了一口，然后拿走了那串兰花干。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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