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汁汁厚牛汉堡包

　　今天下午外出后，刚进律所大门，江沅就被前台小妹顾含夏给叫住了。顾含夏是本地人，家境优越，来文聿当前台也就是图个清闲自主。她比江沅小一岁，平日里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今天却难得看起来有些严肃。
　　“沅沅，周律让立刻去他办公室。”
　　江沅敛了笑意，匆匆将随身物品放回工位，拿起笔记本就往周昱的办公室跑去。
　　还是和往常一样轻轻敲了三下门，江沅在听到低沉的一声“进来”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除了周昱，沙发上还坐着一对中年夫妻，那位看起来和自己妈妈年纪相仿的阿姨似乎低着头在擦眼泪，边上的叔叔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她。周昱用眼神示意江沅过去，江沅轻轻地向周昱点了点头，去饮水机边倒了两杯水给那对夫妻，然后走到沙发的另一头坐下。
　　“两位，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律所的律师，江沅，之后会和我一起负责你们的委托。你们之前简单地提到过委托原因，是由于女儿受到女婿家暴。如果方便的话，麻烦可以具体讲讲你们的诉求吗？”
　　周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专业，开口就直奔主题……江沅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扬起笑容将桌上的水推到那对夫妻面前，语气轻柔地说：“叔叔阿姨，你们先喝点水吧，不要着急，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夫妻俩转头看向江沅，露出质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实在太感谢了，你说我们也都是第一次做父母，碰上这种事情哪儿能不生气呢。”
　　据姜爸爸说，他们算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只有姜浅浅一个女儿。姜浅浅成绩优异，从小到大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大学的时候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陈志远，也带陈志远回家过几次。他和姜妈妈之前做过生意，看人的眼光可以说是很准的。他们从很多小事上感觉到陈志远心胸狭隘、自尊心过强，而且出身农村，家境也不好，觉得并不是女儿的良配。
　　“当时我们以为浅浅只是和他谈谈恋爱，所以也并没有表示很强烈的反对，只是提醒她保护好自己。没想到毕业后没一年，她就说他们准备要结婚了，我俩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特意找浅浅认真地聊了一晚上，跟她说了我们作为父母的想法，坚决反对她嫁给陈志远。”姜爸爸叹了口气。“周律师，江律师，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们这样的父母很莫名其妙？说白了，陈志远当时确实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江沅看了看周昱，见他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便主动开口：“叔叔，你之前提到从一些小事上感觉到陈先生心胸狭隘、自尊心过强，是因为这些事情吗？”
　　“对，当时他来我们家里，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并不动手帮忙，还使唤浅浅去给他拿东西。他第一次上门，送了浅浅妈妈一条项链，说是什么什么牌子的，要多少多少钱，弄得我们特别不好意思，结果后来朋友一看，说是仿的，只要一两百块钱。”似是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姜爸爸语气变得有些生硬。
　　“浅浅当时说，那是因为他刚毕业没什么钱，又想给我们留下好印象，才出此下策。但结合他无意中一些行为和神情的流露，其实我们感觉到了这个人的品行可能并不是浅浅想的那么好。他太在意面子，甚至会为了所谓的面子去撒谎，花言巧语善于伪装。而浅浅从小生活的环境太单纯了，我们又很护着她，她完全感觉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总是觉得只要陈志远爱她就好了。”
　　姜妈妈在一边听了半天，终于开了口：“我俩其实都不是那种非常看重物质条件的人，但浅浅一直觉得我们反对是因为陈志远家里。，老姜这个人也是，犟得不行，脾气上来了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看浅浅油盐不进，就放狠话说要结婚就别再认他这个爹。这父女两个真的是一样的脾气，浅浅拖着箱子走了之后，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婚礼呢？姜女士和陈先生结婚的当天，你们也没有去吗？”江沅有些不解。
　　姜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办婚礼，出去旅游了一趟，就当作是旅行结婚了。之后浅浅很少主动联系我们，每次我给她打电话，她都说自己过得挺好的。两年前她生了宝宝之后就呆在家里当全职妈妈了，我们还去看过几次。我们本以为她挺幸福的，还在想之前大概真是我们想多了，可……可谁能想到……”
　　“前几天，早年认识的医生朋友碰巧看见浅浅一个人在医院里看病，他悄悄留意了一下，说是……说是受伤挺严重的。寻房的护士有一次无意听到了浅浅和一个男人的对话，那男的说着以后再也不会动手了，但浅浅说‘你每次动完手都是这样说，然后下一次打得更狠’。我们，我们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怎么就这样被人糟蹋呢……”姜妈妈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江沅连忙将桌上的餐巾纸递给她，“阿姨，那你们有侧面问过姜女士这件事情吗？”
　　姜爸爸别开眼神叹了口气，姜妈妈哽咽着开口：“昨天我给浅浅打了个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结果她只字不提被陈志远打的事情。我早该想到，浅浅这个孩子和她爸爸一样犟，自己当初做的决定，现在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可是我们是她的父母啊……父母心疼她都来不及……”
　　“本来朋友劝我们找个普通的律所就行，但我们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又听说家暴很难裁定，所以才找到了周律师，希望你们能帮帮我们。”姜爸爸补充道。
　　“这是一定的。”周昱向他们点了点头，“所有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冒昧问一下，你们来委托律师的这件事情，姜女士是不是并知情呢？”
　　姜妈妈面露歉意地对周昱和江沅说：“是，浅浅都不愿意让我们知道陈志远打她这件事，所以……”
　　“明白了。”周昱在电脑上敲下了案情简要，“不过有一点需要提前说明一下，针对姜女士被家暴的这个既定事实，你们并不是当事人，是否立案、起诉，这些都需要当事人姜女士亲自向法院确认的。因此，姜女士本人的意愿是至关重要的。”
　　“没关系的。”见夫妻俩面露难色，江沅连忙笑着打圆场，“叔叔阿姨，姜女士这边交给我们来联系吧，麻烦你们待会儿把姜女士的地址、联系方式等信息留给我噢。”
　　“好的好的，麻烦你们了，那周律师，江律师，我们还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吗？”夫妻俩连连点头答应。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你们试着联系一下那位医生朋友，看看能否收集到验伤单、治疗过程的记录、医生开的药等一些证据。”周昱见姜爸爸忙不迭地从包里拿出一本有些破旧的小本子和一支钢笔，随即不自觉地放慢了语气，“待会儿我让江律师用微信发你们吧。”
　　江沅侧着头看向周昱，见他平日里总是清清冷冷的眸子里居然带着点关怀的神色，心里不由得一暖。
　　周律看上去总是一副高冷职场精英的样子，其实心思还是很细腻的嘛。
　　加了姜爸爸的微信，江沅笑着把夫妻俩送到了律所大门口，转头后神色却显得有些落寞。
　　又是……家暴吗？
　　回到工位上，江沅看了眼时间，小闹钟的指针已经转到了六点四十。跟委托人沟通案情一般都会控制好时长，尽量引导委托人叙述整个案情，特别是需要适当地控制对方情绪。下午周律多次让她主导整场谈话，大概也是希望她能多多锻炼自己吧。
　　昨天吃完关东煮后，他们俩就在附近的面馆解决了晚饭。今天，要不要邀请周律一起吃晚饭呢？江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考。
　　按照他的习惯，可能就去便利店吃那个十元套餐了？
　　但是今天好想吃垃圾食品啊，最近新出的牛排堡看广告也太诱人了。
　　周昱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看到江沅一个人拿着电脑包发呆，便直接问道:“江沅，今天忙得有些晚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请你？”
　　！他是有读心术吗？
　　“不用不用！啊不是，周律不用你请我，我们一起吃吧。”
　　“好。”周昱顿了顿，“去吃汉堡，怎么样？”
　　OOC了吧学长！！！这不应该是你会吃的东西啊！！！难道洋快餐也会深受效率至上的大律喜爱？
　　见她没有马上给出回应，周昱补充道，“今天听你在茶水间跟小顾提到，很久都没有吃汉堡炸鸡了，所以我们晚上要不要尝尝？”
　　“好啊好啊！！”江沅点头如捣蒜，“我最近是馋牛排堡很久了，周律你也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嘛哈哈。”
　　“不常吃。”他想了想，好像上一次是去年陪姑姑家的小孩吃了一口薯条。在他的观念里，这是只有小孩才喜欢的东西，他看着眼前洋溢着快乐因子的女孩，突然觉得或许童年也可以很长。
　　不愧是她期待了这么久的新品！
　　厚厚多汁的牛排制成的牛排饼，新鲜的生菜叶、番茄片整整齐齐地码在两片烤制好并且撒着一些白芝麻的圆面包中间。盘子上还配了一些刚刚炸好的黄金色的薯条，上面细细的盐粒勾得人食欲大动。江沅拿起一个汉堡包，咬了一大口，鲜美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
　　厚厚的牛排肉汁四溢，浓郁的牛肉香气中，夹杂在其中的洋葱碎又带来了清爽甘甜的不同感觉。切片奶酪是熏制而成的，奶香口感醇厚而细腻。而夹在松软面包片其中的新鲜生菜，正好冲淡了牛肉和奶酪可能会带来的油腻感。江沅吃了几大口，又吸了吸旁边加冰的可乐。带着气泡的冰饮，好像在深秋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此刻是无比的爽口清凉。
　　“好好吃啊！我太幸福了吧！”
　　好像对于她而言，“快乐”、“幸福”都可以具象化成很简单的小事。可以是刚烤好的汉堡，可以是每天随着衣服颜色变换的发圈，也可以是把喜欢的美食让给后面还在排队的人。周昱同样学她大大地咬了一口汉堡，听到生菜在齿间发出的清脆喀嚓声，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女孩，好像“生活”才刚刚开始。
　　“学长，是不是很好吃！”江沅主动问他。
　　“嗯。”
　　真正的抚慰灵魂、温暖人心，或许这就是美食与爱永恒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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