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风起云涌路漫漫

赵老师单手拿着登记板，挺着微微叠出的肚腩，板着脸不说话。

        下面的学生不敢出声，只得呆板地立在原地。

        “上节课的测试完成率很高，大部分同学都按时参加了考试，值得鼓励。”老师严肃地扫视着学生，“但是，也有个别同学依旧无视老师的要求，私自逃避考试。”

        信子愣愣地抬起头，一种奇怪的感觉如电流般席卷全身。夹杂着不可置信的难过，还有默不作声的绝望。

        不出意外，老师把她请上了台。

        “裴信子同学，全班只有你一人没有参加测试。性质恶劣，后果极其严重。这关系到你学生证上的道德品质和成绩册上的等第。”

        沉重的话语字字犀利，但说的都是事实。她犯的错，又有谁会为她买单呢？

        “请你端正态度，补考的机会不是我想给你就能给你的。犯了错误就要承担后果，否则你永远都不会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度秒如年之间的尴尬难以化解，惟有低着头才能稍加掩饰心中的易碎。信子死死地盯着地上为面包屑忙碌的蚁群，只在水洼的映照下看到了自己的不堪。

        “老师，我明白了。可是，是别的同学告诉我”

        “请你不要为自己找借口！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没有主见吗？你这是在逃避责任。”赵老师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些话，“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更何况全班只有你一个人缺考，同学们也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没有必要编出这种拙劣的谎言来陷害你。”

        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天生那么坏。

        哪怕有着天使的外表。

        是啊，是她，遇人不淑，错信他人。

        这辈子，到底有多少是虚情假意，又有多少，是情真意切。

        站在人群里的顾芹语，紧张地搓着双手。女孩的内心感到抱歉和不安，却没有丝毫的后悔。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不学会顺从和随波逐流，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更何况，谁又会在意这些所谓的善恶呢？若要在这个本性为恶的集体里生存，就不得不学会融入和改变。做一个善良的异类只会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信子。道德败坏的罪名就此扣在她头上，尽管她尝试解释，可是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信子只感到无助和窒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徒劳。她就像一座孤独的岛屿，任由四周的海啸吞噬。

        薄薄的成绩册上将永远写着一行不及格的字眼，道德素养那一栏被人为地划上叉号，再也没有人愿意通行。往后人们提及她，只愿意看到那些肤浅评价，没有人愿意去了解实情。

        男孩子默默地跟在少女身后，就像个影子，寸步不离。

        “宋书华”信子只是颤抖着喊出这个名字，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别丢下我，好不好？”女孩痛苦地咬着下唇，极力地隐忍着，不停地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脸上染着病态的潮红，泪水疯狂地溢出。

        没有声嘶力竭，只是安静得让人难过。

        宋书华把手臂伸出来，“信子，你难受就咬我，别忍着。”男孩用力地环抱住少女纤瘦的身躯，深切地感受着她所经历着的一切。

        “傻瓜，别憋着，你有我呢。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也好过这样安安静静的。”千言万语的关心和爱意却说不出口，到了嘴边只有几句平常的关心。

        “我怎么忍心咬你。”信子靠在宋书华的肩头，很用力地握着对方温热的双手，生怕一松手，眼前的少年就化为泡影。

        “为什么呀？书华，我真的好想努力地活下去。可是我真的没有一瞬间是快乐的。”女孩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蒙上了四起的大雾，遮住了从前的灵气。

        那样的眼神，和没有灵魂的布偶有什么两样呢？

        安慰的话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善待过她，可是她真的就像一个善良的天使，从不抱怨这些不幸。

        “哎，顾芹语跟她不是好姐妹吗，为什么要骗她呀？”孟佳挽着周千千的手臂，装作好奇地问道。

        “这怎么叫骗她呢？我们跟她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她会信啊？”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虽说是明知故问，但女孩眼中的疑惑足以以假乱真。

        两人绕过篮球场边的树林，有说有笑。

        信子和宋书华的身影映入眼帘。孟佳不甘地攥紧了双手。嫉妒在暗处滋养，就像是失控了一般疯狂地生长。

        周千千好奇地拍了拍孟佳，“佳佳，你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走吧。”少女乖巧地笑了起来，好看的脸上浮着害羞的云朵。无辜的眼神忽闪忽闪地，写满了单纯。

        苍白寂寥的日子望不到尽头，人们哈出口白气，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未来。好像近在咫尺，好像远在天边。

        又是难以入眠的夜晚。对面楼的灯还亮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挤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依稀能看清楚电视里播放的画面，却又好像看不清那几个孩子。

        如此之近，又如此地遥远。

        信子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具腐朽的躯壳，苦苦挣扎。门外是混乱的嘈杂，夹杂着母亲尖利的喊叫和父亲的低吼。

        刺耳的女声不停地诉着苦，痛斥丈夫的背信弃义和女儿的不孝。

        这个她最爱的母亲，把她骂得一无是处。

        污秽的语言脱口而出，久久地回响在寂静的夜空。

        三楼的阿伯躺在那张木质的摇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他是否又在思念过世的阿婆。

        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有没有吵到他们。如果有，她真的感到抱歉。

        夜晚狭长的天空浮着几抹烟灰色的云，缓缓地向着北边飘去。不过，这样的发现只有仔细地盯着才能得到，否则云朵的动态可以忽略不计。

        父亲的声音听不出语气，紧接着就是玻璃杯打碎的声音。对面楼晾着的衣服被凛冽的寒风刮了下去，一点一点地坠落，直到摔在肮脏的水泥地上。

        明明是潮湿的梅雨天气，衣服怎么晾也不会干，却还是有人倔强地挂着。可怜了王姨那双生满冻疮的手，大冬天的还得洗衣服。现在衣服又掉在了地上，还得再洗一回。

        东西摔碎的声音不断响起，也不知道是谁摔的。

        没过多久，世界就又归于安静。

        灯很快灭了。信子一直盯着的门缝也消逝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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