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欠条

第十二章

        “因为被检查出原本的异能力没有直接攻击性而被选中成为了实验体，现在的异能力则是在痛苦中变异的结果——对吗？”

        异能力能在觉醒之前因为“情绪”而产生变异——这是他们获得的最后一块拼图。

        江户川乱步所在的这个世界是根本没有异能力变异这种概念的。

        异能力的扭曲变异不是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生过，但是这种现象只会在异能力自然觉醒之前发生，而异能力者们对异能力的研究显然没有深到这个地步，能在异能力觉醒以前弄清楚它的具体情况。

        而万华曾经所在的实验室、那个扭曲的世界，早就已经把异能力研究透彻了。

        于是身为罕见的攻击性全无的未觉醒异能力者，“江户川乱步”被进入了实验室，和身为相对珍惜的反异能力拥有者太宰不同，被判定为与“向导”适配性高达96％的他，天经地义地成为了“见行者”计划的实验体——并在无数的实验中扭曲了异能力。

        原异能力·人间椅子，辅助类异能力，作用为读心，能读取人心中最清晰的想法和最深刻的记忆。

        现异能力·镜地狱，半精神类异能力，作用对镜面进行操纵，能通过镜子构造幻境将人拖入地狱，也能直接操控镜面进攻击。因为扭曲而有了更大的开发空间，甚至有可能直接构造出脱离现实世界的“地狱”。

        这才是他说可惜的原因，扭曲变异后的异能力对异能力者的危害性极大，但是与之对应的，是他们极强的潜能。

        因压抑的精神而变异出来的异能力也多偏向精神类，往往能对现实产生影响。

        因为从一开始异能力就是由意志主导而觉醒的，他们本就强大的能力的上限也会比正常的异能力者高很多。

        今春寒开发到极致可以让梦境中的一切变成现实，包括物理规则、世界局势，而寒蝉鸣泣则能做到唤起世界的“寒冷”，让人心酝酿的寒潮吞没城市乃至国家——扭曲异能力者，按照正常的轨迹成长都能成为超越者级别的存在。

        但他们往往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而“镜地狱”，也永远不可能开发出构造世界的能力。

        “你没有因为‘镜地狱’而疯狂，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成功觉醒。”

        异能力能在觉醒之前扭曲是乱步早就从这个案子和万华的反应里看到的情报，可扭曲异能力会产生副作用却是又一个新的炸-弹。

        这是最后一块拼图，乱步艰难地串联起了一部分万华的过去。

        其实一切都已经清晰，但是乱步却在这种时候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痛苦。

        “你在觉醒异能力的时候被发现了，那个疯子……挖掉了你的眼睛。”

        乱步想起了梦中看到的一切。

        万华是在刚被剜去膝盖骨、还没觉醒异能力并被进行下一步实验的时候“逃出”实验室的。

        他被时空乱流裹挟到了那个天灾之后人类社会崩塌的世界，然后被人捡到，高烧下的求生本能让他的异能力开始了觉醒——但那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觉醒异能力的他掉进了这个世界却没有立刻死亡，意味着他已经和这个世界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嵌合”，而他的异能力，也逐渐开始拥有了一部分这个世界变异者能力的特征。

        比如说，作为能力投射窗口存在、在觉醒时会转为异色的眼睛。

        捡到他、并将他视为雨季备用食物的流浪者当然发现了这件事，发现这个自己捡回来的、羸弱苍白断了两条腿还发着高烧的两脚羊，正在觉醒能力，向一个变异者转化。

        一个在荒原上万中无一，只要成功度过觉醒期就能成为一方霸主的变异者。

        他们都疯了。

        妄想着能通过食用变异者的眼睛乃至身体来获得这种本来只存在于梦中的能力，于是他们打断了万华的觉醒，硬生生挖出了他的右眼——然后死在暴走的镜面锋刃之下。

        而此时万华的眼睛已经和这个世界的变异者一样，成为了给能力以增幅与限制的、不可或缺的“器官”。

        那只好看的碧色眼睛，捧在他染血的手心，与他血红的世界对视。

        他听见镜子碎裂的声音。

        ——异能力·镜地狱，破碎。

        “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过往。”万华并不因为乱步能通过这些鸡零狗碎的信息找到真相感到震惊——或者在那天把乱步从那个由自己过往构成的梦魇里拉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了。

        而他始终都是无所谓的。

        他们的容颜九成相似，而万华只是向乱步露出一个他早已看惯的、不会出现在“江户川乱步”脸上的笑容。

        万华和乱步是相似的，他们都有无法理解的存在。

        而万华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冷漠的人，并不会为他人身上发生的一切而触动，所有的感情都是转瞬即逝，他们是一捧沙，留不下温暖，也留不下眼泪。

        或者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好奇而已。

        太宰在一边看着万华把玩那两枚瑰丽的异能力结晶，那只浅碧近青的右眼在阳光下有种近乎镜面的质感。

        ——福泽谕吉第一次看到的、万华如镜眼眸里的自己，从来不是幻觉。

        下午和乱步一起出去逛街，太宰一起去。

        虽然有点怀疑把太宰带上会不会产生带社长的反效果，但是毕竟能力已经基本上可以使用了，万华也就放弃了挣扎，准备好了自己操控轮椅。

        ——然后就得到了太宰的推轮椅服务。

        “？”万华有些微妙地抬头看了眼给自己推轮椅的青年，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既视感。

        “万华先生——”然而看似乖巧的人实际上并不乖巧，太宰手上的动作并不安分，像是只把万华头发当逗猫棒的猫，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尾音异常荡漾，“怎~么~啦~”

        万华默默移开了视线：“。”

        噫。

        太宰感觉自己被嫌弃了——那是嫌弃吧那个眼神绝对是嫌弃吧？！

        然而万华并没有给太宰留下作妖的机会，他已经转头向一边的乱步了：“这里？”

        虽然但是，并不清楚他想去哪家。

        一直不说话，还故意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感觉早上的委托之后乱步好像就陷入了什么奇怪的情绪——反正总不可能是在生气——一副“我在闹别扭你快点来哄我”的样子，要不是社长在他现在估计根本不会出来，但是——

        乱步看着万华过分离谱且毫不掩饰的心理活动：“你是笨蛋吗？！”

        “？”万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说以他的能力并不能真正和那些剧本组对标，但是，应该有没到这个地步？

        万华当然知道乱步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看乱步的表情，好像真的是这个样子……？

        而乱步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拽了拽自己的帽子，好像是叹了口气，难得露出了一点成熟的意思，然后伸手一指：“就那家吧。”

        是之前社员给乱步带零食经常去的那家，万华倒是“看到”过几次，反正看乱步似乎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太宰不太靠谱，他干脆直接拉过乱步的手自己控制着轮椅向那家店而去。

        乱步愣了愣，想说什么却又止住，最后只是以一种完全不像他的安静跟上了万华的轮椅。

        【……】被落在后面的太宰看着前面两位先生的背影有点无语，但是……他忍不住一笑。

        【虽然对“正常”的感情好像有什么理解偏差……但是，这么简单就把乱步先生安抚下来了呢，万华先生。】

        简直像是某种本能一样，奇怪的温柔。

        “就这么丢下我了吗~乱步先生——”

        虽然对食物没有挑剔但不是没有品味，替乱步解决小豆年糕里面年糕的万华出店门后发出平静的声音：“味道还可以，就是太甜了，”他转头看乱步，“你今天的甜食好像快要超标了。”

        因为要和万华出来玩而得到了更高甜食指标的乱步对明知故问的万华表示无语：“你不是要买东西吗？”

        “不买了。”万华抱着他之前用来做草稿本的大本子，那两块异能力结晶被他用黑色绳子串起来挂在这本书上当装饰，此时把话说得字正腔圆，“有人会替我买的。”

        乱步当然注意到了前面洋装店里牵着金发小姑娘走出来的颓废中年男子，他明白了，太宰也明白了。

        虽然一时之间看不出万华要干什么，但是他们当然不会在意某位即将被坑的首领啦，太宰治恨不得万华多坑一点呢——

        于是对自己即将面对的东西一无所知的森某就这样撞了上来。

        “……”

        森鸥外的话还在喉咙眼里就被万华开口堵了回来，少年说出的话听起来异常严谨：“你好，森鸥外先生，很高兴能看到你如此健康。既然你的身体情况和经济情况都没有问题，那么希望你能替你死去的同位体偿还一下这一亿三千万美元的欠款。”

        轮椅上的少年这样说着，从那个本子里掏出了一张欠条。

        欠——条——？！

        森：？

        森：！

        森：瞳·孔·地·震jpg

        什么玩意儿？什么同位体？什么一亿三千万美元？

        先不说自己同位体是怎么死的，也不说为什么他能欠下这么大一笔钱，森鸥外就一个问题：为什么同位体欠的的债要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要？

        太宰：……

        太宰：猫猫恶心jpg

        虽然也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震惊，但是太宰还是要表示，森鸥外不要脸的腹诽让自己有亿点点想吐。

        万华显然明白森鸥外的迷茫之处，非常体贴地为他做出了解释：“这笔债务的签署人为【森鸥外·■■】，债权人为【镜万华】，见证人为【至高意志·■■】，”

        大概是个词语吧，但是被听到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面滑了过去，只知道有什么，但是不知道是什么。

        “在【森鸥外·■■】确认死亡后，这笔债务根据补充条款转移为所有【森鸥外】之间的连带债务——而在下身为债权人，有权力向所有被判定为【森鸥外】的存在要求对方对这笔债务进行偿还。”

        万华似笑非笑地打出最后一击：“根据条款内容，若对方在无不可抗原因的情况下拒绝履责，【至高意志·■■】将辅助条款履行，动用强制条例将对方的所有资产抽取用以偿还债务，若价值不足……”

        他念到这里停下，抬头看向森鸥外，眼睛在眼光下闪闪发光。

        少年向森鸥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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