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神爱世人

是夜，程砚闻睡着睡着突然惊醒，睁开眼心脏直跳，全是不好的预感。

        她不知道是由于她自身，还是出于她所牵挂的人。

        而宋宴这一头，在知道程砚闻失踪之后他便寝食难安，心急如焚，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来调查她的下落。

        派出去的手下一波又一波，京城催促的皇命一道又一道的下，可宋宴依旧待在云宁州，只盼着能等到程砚闻回来。

        “还是没有消息吗？”宋宴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对手下发出这样的问话了。

        “回王爷，尔等已经尽力，还望王爷体谅。”底下跪了一众黑衣暗卫，他们表面恭敬，实际上这并不是他的人，他们只听命于当今圣上，比起完成他的命令，这些人更在意宋宴能不能及时随他们回京。

        “王爷，咱在这云宁州已经耽搁多时，是否该考虑启程，否则未及时赶回皇宫，恐怕有负圣命。”

        宋宴看向远方，半晌未言语，他又何尝不知道再次惹父皇不快的后果，可程砚闻如今不知所踪，叫他如何能放得下？

        “我想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我宋某从不受他人要挟，要不要回京，何时启程这件事是由我说了算。还有……”他转了身，回过头来，一身灰色衣袍，再加上他端然的神情，当真是不怒自威。

        “还有，我想你们要先明白一件事情，程砚闻这个人对我的重要性。若是无法确认他已经平安，我哪也不会去。”

        众人听完已经是一身冷汗，从宋宴的语气程度已经可以看出他对程砚闻的决心，而他们前几日居然如此敷衍宋宴让他们寻找程砚闻这件事，想起来已是一阵后怕。

        “所以，你们要是想我继续启程，便尽快查出程状师的去向吧。”宋宴站在背光之处，脸上尽是黑暗，好像，始终无法抓住他想要的那束光。

        自从知道宋宴对程砚闻的下落查询这件事来真的之后，底下的暗卫们终于才上了心。他们明白，以宋宴的脾气，若是没能完成这件事，想必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回京复命。

        于是众人纷纷回道，“是。”也真正的把这件事情放进了心里。

        皇家暗卫的能力不容置疑，等到他们用心做这件事情时，不过一日便有了一丝消息。

        程砚闻进云宁州城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请去了州牧府。

        若是真要调查，这便是第一个突破口。可是要以什么名义过去探寻呢？宋宴皱了皱眉头沉思道。

        而被四喜带到郊区的小蓝，在入夜被蚊子盯了几个大包之后，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该庆幸，好在没有野兽来袭。

        刚这么想着，小蓝就听见了远处，沙沙的声音，就像某种大型生物踩到了落叶之上。

        那声音越来越近，小蓝整个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大声呼救还是屏气凝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随着那声音近到就在耳边，小蓝终于忍不住，不受控制地喊叫出声。

        “啊！！！”

        小蓝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喂，你这小子瞎喊什么？”

        好像是人声？不是什么动物，小蓝终于安下心来，偷偷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名蒙着头纱的大约三十多岁的妇人背着一捆柴火从他身旁走过。

        小蓝赶忙大声呼救！

        这名妇女放下柴火，走到小蓝面前，“你这家伙造型真别致啊。”

        小蓝呜咽着央求她，好在这妇人应该是附近村庄的居民，因为拾柴火晚了才刚好路过这里。

        那妇女把小蓝身上裸着的绳子用镰刀划开，终于，小蓝获救了。

        小蓝连忙向她道谢，妇人摆摆手不甚在意，不在意他的道谢，也不在意他为什么被绑在这里，只重新背着柴火往前走。

        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回过头来看他，“你跟着我干吗？”

        小蓝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不识路，还有……天太黑了，我……”

        想来他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跟她家里那位差不多似的，妇人起了同情心。

        “跟着后面，我带你回我家休息一下。”

        小蓝连忙点头跟上，直觉自己撞到了好运，绝处逢生，不由生出一阵后怕。

        再说程砚闻一厢人，在连续几日的劳作之后，终于快要见到曙光，这墙快要被打穿了。

        旁人无法想象这期间他们有多么不容易。且不说用树枝制成的挖土工具挖土墙有多么困难，更重要的是如何集结众人瞒过洞顶的监兵，为了不引人耳目，她们只能在深夜动作，漆黑的情况下很多时候都只能凭借直觉和信念，更别说还冒着土墙塌方的巨大危险性。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所以大家都没有埋怨，只一心希望能够出去见到她们的家人，不用再过这奴役般的日子。

        叶一拍了拍程砚闻的肩膀，“不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会生气，或许很卑鄙，可是真的，多亏你来到这里。”她指了指旁边那些人，“不然，这些人，包括我，再无半点希望。”

        程砚闻摇摇头，“命里该有这么一劫，更何况，若是真的未曾来过这里，我不会知道人间炼狱是什么模样，我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群女子在这受苦，我想我是该来的。”

        神爱世人，并不会因为自己受苦就动摇，而只想要尽力普照他人，免他们灾免他们扰。

        夜里，林诗语拉着程砚闻的手，程砚闻安抚着她，却发现她在发抖。

        程砚闻转过来，询问着她。

        林诗语颤着声对她说，“我想出去，可是真到了快要成功的关头，我又有些害怕，我很担心，我出去了之后我能适应吗？已经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你知道，我现在见到光都会害怕。”

        “有光进来了，一定洞顶的盖开了，那接下来一定会有我们的同伴被带走。”

        “一开始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每次有人被带走，我都会觉得庆幸，还好不是我，我又逃过一劫了。她们被带走是她们倒霉，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被关在这里久了，了解了每个人的故事之后，我才明白过来，不管是谁被带走，她都是和我一样活生生的人，也是家人的心头肉。这次不是我，只是因为她们替我受了这份罪。我不是个体存在，我们所有人是一起的。如果不是我们在这里互相支撑，我们早已被恐惧和绝望杀死。所以，只要有光进来，有人被带走，我的心这边……就像浸在了湖里，特别冷特别冷。”

        程砚闻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会好的，我们都会出去，我们可以适应，这么艰难的地方我们都可以熬过，又何惧光明呢？”

        林诗语看了看那个就快被挖穿的洞，心里却有些惧怕，或许挨过苦痛的人，见到希望的第一瞬间不是靠近，而是后退。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但愿吧。”

        小蓝被那名妇人带回家后，饱饱地吃了一顿饭才有力气缓过神来，他在这个小院里走了一圈，虽然有些简陋，可是妇人收拾得很好，看来花了一番心思。

        他正打算再次道谢，就一瞬间看到院子里挂得几件衣服，怎么如此眼熟？

        他再定睛一看，可不是那天将他绑起来的那人的衣服吗？

        这是四喜家？

        小蓝心中大为震撼！

        还不等他惊讶，那名妇人看他盯着那件衣服看，和他说道，“衣服好看吧，是我儿的，是我给他一针一线缝的，虽然不是什么上等布料，但倒也合身！”

        这是什么黑色幽默啊，当儿的设了陷阱把他绑起来，当娘的倒是救了他，还把他带回家吃饭。

        “我儿叫四喜，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在城里给药铺当学徒呢，又勤快又聪明，每个月赚好多钱给我呢？”

        “他等会就回来了，等会介绍给你认识，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妇人热情地说道。

        小蓝咬牙切齿，本想拆穿四喜在外做的恶劣勾当，可看着妇人为他骄傲的神情，他又有些不忍心，关她何事，好歹救了他的命。

        “不了，感谢大娘这次的救助，我就先回去了……”小蓝装作要退，实则伺机而动。

        这回，他都找到了四喜的老窝了，还愁找不到他家公子的下落吗？

        到时候他便用四喜对他娘的秘密做个交易。

        ……

        “阿程，快过来，我们就要挖到头了！”叶一激动地招呼着程砚闻。

        众人都有些激动，成败在此一举，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就快要得到结果了。

        程砚闻亦屏气凝神，方能止住跳得过快的心跳……

        她做着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声张，以免太过激动引起监兵的注意。

        她拿起工具，和大家一起挖这最后半寸土……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打通了。

        众人听着器具撞在墙上的声音，从没觉得这声音有这么悦耳过。

        最后几厘米……

        工具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巨响，仿佛不是撞在土上，而是撞在了石头上。

        石头……

        众人心里一惊，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

        那挖开的洞口后的不是出口，而是一整面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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