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苏行呼吸有些不稳：“我不见，我不谈，我不结婚。”

        “你真是反了天了！”苏慎一声怒吼，吼得连萧清遥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不结婚你干什么？整天和夏锦恋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传出去有什么影响？就冲他那个发布会，你这次是压下去了，然后呢？你能压一辈子吗？！”

        “我能。”苏行低声道，但很坚定，用他那似闪烁着野兽锋芒的眼睛看着苏慎，“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觉得你能干涉吗？”

        苏行从不认为自己必须一辈子都听苏慎的话，他骨子里的强硬不会让他向任何人低头，即使是苏慎，他也只能妥协到不大摇大摆。

        苏慎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萧清遥连忙扶住他坐回座位：“哥，消消气。”

        苏行低头看着地板，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通知夏锦恋，但他在这边已经僵持了近两个小时，夏锦恋醒了一定会发现他不在。

        他有些担心，夏锦恋那样敏感又容易受伤的人。

        “我不可能同意，他一辈子都进不了苏家的门！”

        “随便你。”苏行起身就走。

        苏慎又被气得够呛：“你给我坐下！”

        苏行脚步顿了一下，他仰起头，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爸，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苏慎不吭声，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当年，你是不是也被这样逼过，”苏行转过身看着他，短促地笑了笑，“说句难听的，是因为你当初没能坚持下去，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承担一切，所以你失去了他。”

        “住口！”苏慎怒吼。

        苏行深吸一口气，以更大的音量吼了回去：“因为你淋过雨，所以你要把我的伞撕烂！！”

        苏慎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拉扯长大却又无比陌生的骨肉，变得越来越陌生，那种无可奈何又不得不低头的感受，疼得他几乎要晕厥。

        苏行往后退了一步，扔下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苏行回到家就马上冲去了卧室，夏锦恋坐在床上看着电影，房间里很暗，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又显得更憔悴了几分。

        夏锦恋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你回来了，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去质问，不去哭诉，也不去卖惨。

        事实上他这个年纪不应该那么粘人的，但他无法说服自己，他没有一天能离开苏行，生病让他更加敏感，在他醒来发现空荡荡的家里没有苏行的影子时他差点儿就哭了。

        苏行衣服都没脱就一把抱住夏锦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不安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夏锦恋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苏行不说话，也不让他抬头，怕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睛，只好仰起头拼命眨眼。

        夏锦恋也没去怀疑什么，自然而然地躺在他怀里一起看完了那部电影，等到苏行去洗澡的时候才拿过手机，是萧清遥发来的一段录音。

        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不到三分钟的录音他反反复复听了三次，直到他差不多都能把台词背下来了才把手机扔到一边去。

        苏行洗完澡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见夏锦恋坐在床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走过去掀起他的衣服，腹部上的刀疤就暴露无遗。

        夏锦恋怔了一下，但也没拦着他。

        苏行微微皱眉，手指划过那道凸起的疤。

        他的律师很给力，夏久荣以故意伤害罪，勒索罪等数罪并罚，已经被判死刑了，但苏行还是觉得这火发得不够尽。

        他看上去并不像心狠手辣的人，但事实上不是的，他有很多个夏锦恋无法看见的样子，那些样子，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害怕。

        夏锦恋大概察觉得到他在想什么，强迫自己忘记录音的事情握住他的手，笑道：“这么喜欢，给你来一刀？”

        苏行竟然真的掀起自己的衣服。

        “别！”夏锦恋急忙把他的衣服放下，“咱不是那种……”

        苏行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抱住了他：“你后背上的疤，腿上的烙印，都很疼，我也很疼。”

        夏锦恋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整个人都被苏行圈在怀里，两个人好像心脏共通一般，疼痛在他们之间传递着。

        半晌夏锦恋才拍了拍他的后背：“反正都过去了，伤疤是男人的荣耀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不希望你有这种荣耀。”

        夏锦恋再一次被他反驳得说不出话。

        但他好像能感受到对方的痛苦。

        第二天下午夏锦恋就打电话约了谢回一去打拳，他满肚子的难受和压抑很需要一个人听他诉说，也很需要一个发泄渠道。

        “你今天怎么了？不顺心？”谢回一戴上手套，问道。

        夏锦恋却只是摇摇头：“来吧。”

        “行啊，用不用我让着点儿你？”

        夏锦恋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别，我下手也不轻，痛痛快快打一场吧。”

        谢回一没放水，夏锦恋也没让着他，两个人拳拳到肉，半个多小时下来身上就都挂了彩，谢回一侧腰上挨了一拳，夏锦恋则是手臂上挨了一拳，两人都疼得脸色苍白，却还能相视一笑。

        两人都累得大汗淋漓，夏锦恋抱来医药箱给谢回一擦，先前那点阴郁的表情终于消散，露出一个笑容：“回一，你这不经打啊。”

        谢回一咬着牙：“你挨上两拳试试？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轻点儿打。”

        夏锦恋笑得合不拢嘴，擦完药和谢回一并肩坐在一起。

        “你小子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跟我说说，让我开心开心。”

        “去你的，”夏锦恋笑骂了他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我哥。”

        “他又怎么了？”

        “我……他爸催他结婚，”夏锦恋低下脑袋，看上去蔫得不行，“他跟我好的事情也就家里人知道，因为这个他和家里吵了一架。都是因为我……”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谢回一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拍了拍夏锦恋的脑袋：“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如果你们都是真心想和对方好好过，那说服家里人就是你们共同的责任。”

        夏锦恋没什么反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话：“我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他又喜欢什么都瞒着我，我都不知道他背着我受了家里多少委屈。”

        谢回一也叹了口气：“他比你多吃的三年饭不是白吃的，他考虑的事情要比你多，要承受的也比你多，如果你帮不上忙的话也可以陪在他身边，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远不是吗？”

        夏锦恋抬起有些红的眼眶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我骗你干嘛？”谢回一轻笑道，他教育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自己的麻烦事却怎么都处理不好，这也让他很苦恼。

        回到公司夏锦恋才找回那么一些动力，晚上照着陈雁莹安排的日程表去了一家餐厅等人。

        然后他第二次等来了萧清遥。

        一看到萧清遥夏锦恋就条件反射想跑，刚站起来就被喊住了：“坐下！”

        夏锦恋摸了摸脑袋，想起那段录音，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清遥也板着脸：“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夏锦恋一愣，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果然有一处一碰就疼：“没有，下午跟人打拳，不小心碰到的。”

        萧清遥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脸才开口：“终于不是心情不好就去喝酒了，我好欣慰。”

        夏锦恋尴尬地笑笑：“我还是有分寸的。”

        萧清遥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有个屁的分寸，喝酒进了几次医院自己心里没数吗？！”

        夏锦恋委屈巴巴地往旁边缩了缩，萧清遥揉了揉太阳穴：“我要是苏行我肯定打你一顿，这么不听话。”

        夏锦恋心说他下手不比你轻，还是扒光了揍的那种。

        “录音你听到了，苏行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萧清遥慢悠悠地说，“只要他不想，任何人都不能逼他。”

        夏锦恋转过头看着他：“他难道没有弱点或者软肋吗？”

        萧清遥看了他一会儿：“有。”

        “什么？”

        “你。”萧清遥收回目光，“你比我更了解他，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你一个人能威胁到他。”

        夏锦恋再一次说不出话，萧清遥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白，该懂的你以后都会懂，你也不小了。”

        夏锦恋很乖地点了点头，用那澄澈的大眼睛看着萧清遥：“叔，你和顾谨到底怎么样了？”

        萧清遥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就要走，被夏锦恋一把按了回去，手脚并用才勉强把他控制住，不怀好意地笑道：“跑什么？”

        萧清遥别扭地转开头：“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别管。”

        “我才不是小孩儿，”夏锦恋撇撇嘴，逼近他的脸：“快招，那厮是不是还缠着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萧清遥叹了口气：“锦恋，我们已经分手两年了，他缠着我又有什么用，我不会原谅他的。”

        锦恋这才从他身上下来：“这兄弟俩真是一个妈生的吗？”

        他想起顾安那股直男劲儿，到头来又去倒追叶钦澜，顾谨和萧清遥拉拉扯扯到现在也四五年了，感情还他妈真是件麻烦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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