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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公委屈屈


清冷的女声穿透耳蜗,平淡的语调带着不留情的三个字砸进了宋渠霖的心房,宋渠霖顿时感到,一股子酸楚从后脑顶进鼻腔。

        宋渠霖委屈极了。

        就在上周,他还每天陪着张婉婷试妆、试婚纱,望着她身穿细钻点缀的雪白抹胸,替她拉起细腻垂坠的鱼尾裙摆,整个人像是浸在蜂蜜罐子似的,心里暖洋洋、甜滋滋的。

        可转眼间,一切都变了。

        因新郎逃婚而取消的婚礼、人生头一次被抓进看守所、学妹的两幅面孔、妻子的冷漠和排斥……

        几天来,他就像条上了岸的鱼,受惊、又无处寻觅海水,只好徘徊在张婉婷身边,寄希望于她能听他解释、原谅他。

        可现在,婷婷或许是失望至极,连挽回和道歉的余地也不再准备留给他。

        宋渠霖生来就不善言辞,思绪万千涨在心里,良久,他沮丧地低下头,死盯着盘子里的菜,小声憋出了一句:“你不要我了……”

        张婉婷本来好整以暇地等着宋渠霖多说两句,却没想到,这个男人闷半天,只咕哝出了一句小狗似的哼唧来,霎时有些失笑。

        “把筷子捡起来。”张婉婷说。

        “哦。”

        宋渠霖条件反射,弯腰,把筷子捡起来。

        起身,捏着筷子,他又愣愣地瞧着张婉婷。

        在宋渠霖大狗似的注视下,张婉婷又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看我干嘛?去把碗洗了。”

        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以来都是张婉婷说什么、宋渠霖就做什么。

        眼下,宋渠霖习惯性地应了声“好”,刚朝厨房走两步,又忽然跟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冲上来,抓紧了张婉婷的手腕,急忙说:“婷婷,别走!”

        他还惦记着婷婷刚说要分手,怕自己一转身进厨房,婷婷就扭头跑了。

        张婉婷忍俊不禁:“我不走,你先洗碗。”

        “哦。”宋渠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步三回头地看她,慢慢挪进了厨房。

        张婉婷上楼漱了口,脱掉职场装,换了身轻便家居服,等出来,发现客厅沙发上坐了个眼巴巴观望的男人,茶几上,还摆了盘刚切好的兔耳朵苹果。

        “婷婷,吃水果。”

        等张婉婷坐下,宋渠霖就插好牙签,热切地把盘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男人似乎很紧张,双手局促地摩挲着膝盖,眼神想挪开,却又抑制不住地要盯着张婉婷吃水果的样子。

        宋渠霖生了一副好面孔,近几天瘦了两斤,两颊颧骨微微凸显,愈发显得五官深邃,且神色间带着些忧郁的颓废感,加成他温润的书香气质,竟混合出某种微妙的诱惑力来。

        当这样的男人殷切地为你忙前忙后,为你做饭洗碗,甚至切水果时,一般人真的很难生得起气来。

        “宋渠霖,”张婉婷敞开天窗说亮话,“你爱我吗?”

        “我……”

        “看,你总是这样,”张婉婷注视着他,“咱们俩在一起五年半,从谈恋爱,到同居,再到结婚,哪次不是我开口提议,你有主动说过半句喜欢我吗?”

        宋渠霖无言以对。

        张婉婷又问:“婚礼当天,为什么电话都不打一个,就把我晾在那儿?”

        宋渠霖身体前倾,忙说:“打了的……”

        “打了一个,是未接,”宋渠霖有些羞愧地握了握手掌心,“当时事情紧急,学妹喝醉了酒,说她在楼顶,那楼很高,如果跳下去……”

        宋渠霖本来想之后再打的,可他刚把学妹扶到楼下,警察就破门而入,以扫|黄的名义、迅雷不及掩耳地把他的手机没收了。

        等出了看守所,婚礼时间早错过了,张婉婷更是直接拉黑,电话根本打不通。

        “婚前我让你发请柬给家里,为什么你家人一个都没来?”

        宋渠霖难耐地道:“我爸妈和弟妹他们……性格比较直率,我怕惹你生气。”

        想到那群极品亲戚,张婉婷深吸一口气。

        在这点上,宋渠霖的顾虑倒是对的。

        前世她还不理解宋渠霖话里话外的推辞,硬逼着要和宋渠霖回福城拜见公公婆婆,结果呢?

        见面第一顿饭,她就气得掀了桌子,和那家子吵得不可开交,差点没把宋渠霖的小弟打进医院,最后害得宋渠霖被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宋渠霖了解张婉婷不肯吃亏的暴脾气,更了解自己父母的得寸进尺,所以才百般委婉地想让两拨人错开。

        “宋渠霖,”重活一世,张婉婷理解他的为难,此时,她深深地看着他,“我是女人,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在外人面前偏袒我、在危险中保护我的依靠,一个连说爱我都要吞吞吐吐的男人,你叫我怎么敢把下半辈子交给他?”

        贝齿咬掉牙签上的最后一口苹果,张婉婷拍拍衣摆站起来:“言尽于此,我先回房间了,这套房子留给你,我明天就搬走,过户手续过两天再办。”

        她在男人的眼神凝望中,悠悠上了楼。

        张婉婷以为,宋渠霖怎么也要说几句挽留的话、或者干脆搂着她耍赖不放,然而,第二天醒来下了楼,她看见了热腾腾的早餐,和一个一如往常神态的俊男人。

        “你醒啦?”就想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宋渠霖把粥乘好,端到桌上,等张婉婷落座,又递了勺子,“水果粥,新加了葡萄干,可能会有点酸,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张婉婷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清新爽口。

        在抓住女人的胃这件事儿上,宋渠霖技艺炉火纯青。

        于是她矜贵地点了点头,说:“还行。”

        “那就好,”宋渠霖温和地笑了笑,说,“是我离职那天,隔壁工位的同事教的,我还担心你吃不习惯……”

        “装什么新婚夫妇?”张婉婷挑眉觑了他一眼,打断他,“是我说话不管用?”

        宋渠霖面上的笑容缓缓收拢,重新化为平静,他沉声、认真地说:“婷婷,婚礼、还有分手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以前是我不够笃定,没能照顾好你,从今天开始,换我重新追求你、补偿你,好不好?”

        嘭咚。

        张婉婷心跳漏了一拍。

        都说谈恋爱,先爱上的人就输了。况且,就两人的关系而言,本来就是张婉婷先告白、先追求的宋渠霖,眼下看到帅男人说那么深情的话,她差点就没把持住扑上去啃一口了。

        忍住,忍住,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不能让狗男人那么快得意。

        至少,她得等到宋渠霖的臭脾气改得差不多了,才能松口。

        张婉婷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喝了口粥,才屈尊纡贵地说:“好吧,算你有点儿诚意。”

        张婉婷说:“上去帮我收拾行李。”

        “好。”宋渠霖舒展眉眼,屁颠屁颠地去帮老婆收东西。

        ·

        张婉婷要搬家回老宅。

        宋渠霖家的亲戚是心头大患,末世来临后必须解决。如此,她只能抓紧末世前的时间,多住家里陪陪张父张母。

        张母站玄关外接女儿,隔着院子,远远瞧见驾驶座上出来一个高个子男的,忙前忙后帮女儿开车门、提行李箱,还目送着女儿进来。

        张母用手拐子戳戳女儿:“婷啊,那谁,是不是那个负心汉?”

        张婉婷眉毛都不抬一下,反口就说:“他不是负心汉。”

        “你还护着呐?”张母震惊,气道,“他花言巧语把你骗得还不够?你到底要上几次当才肯死心?”

        “妈——”张婉婷气定神闲,用前所未有的镇定语气说,“你要相信你女儿的眼光,你女儿挑的人,不会差。”

        张母被她一口堵得没想起下一句话茬子来,愣生生看着张婉婷上了楼。

        ·

        好女儿要往火坑里跳啊。

        接连一个月,张母日日看着宋渠霖早晚开车来接送闺女上班,心里那叫一个忧愁。

        有天黄昏里,张母在院子里摆花弄草耽误了些时间,正对上那男人开着她女儿买的奔驰停在门外。

        宋渠霖还客气地遥遥躬身,喊了句:“伯母好。”

        “哼!白眼儿狼!”

        宋渠霖态度越好,张母越是气上心头,很没有贵妇气质地对宋渠霖龇了龇牙,噌噌噌推着姑娘回家。

        张父天天听张母抱怨,熬到快国庆,冷不丁提了句:“大霆他那发小不是要退伍了么?就许家许老的孙子。”

        “是啊!”张母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兆君小时候最喜欢跟在咱们婷婷屁股后头了,肯定是喜欢婷婷的啊。”

        于是,国庆放假前一天,张婉婷一回家,就见客厅里,她爸、她妈和她哥,都很热络地围着一个男人客套。

        “呦,瞧,咱们婷婷这不就回来了吗?”张妈张罗着,拉过张婉婷的手,来到许兆君跟前,“婷婷,你看这是谁?”

        许兆君早就已经站起来,他身形魁梧,臂肌壮硕,尤其站姿挺拔,举手投足干脆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

        张婉婷盯着这张小麦色皮肤、邻家大男孩五官的脸沉思了两眼,然后很冷淡地蹦出句:“你谁?”

        一旁的张霆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

        “许兆君啊!许兆君你不认识了?”张霆悄咪咪把张婉婷拉到一边,背过众人小声说,“就那个,鼻涕虫,小时候你扒过人家衣裳裤子的啊!”

        张霆一说糗事,张婉婷就想起来了。

        她从小就剽悍,不爱小女孩的洋娃娃,整天跟着他哥那一伙比她大三四岁的男孩子们爬树掏鸟蛋。

        那伙儿人里有个体弱的男孩子,叫许兆君,常发烧咳嗽流鼻涕,所以张婉婷带头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鼻涕虫。

        张婉婷性格霸道,爱欺负人,尤其爱欺负鼻涕虫。

        她非但逼着人家叫她姐,最过分的一次,还属有一年夏天。

        那年张婉婷瞒着家里人脱光了下水库游泳,游完起来发现岸边树枝上挂的衣服被风吹进水里弄湿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逼迫鼻涕虫把裤子和短袖上衣脱给她穿,害得鼻涕虫只能穿条小内裤走回家。

        鼻涕虫身体弱,大热天的,走回去当晚就发了烧。

        这一遭是病得重,都快烧成肺炎了。

        张婉婷被张父摁着头给许家老爷子道歉,后来等鼻涕虫出院,她自知理亏,反倒开始有意无意地护起了人家。

        后边几年,张婉婷学了拳击,谁要欺负许兆君,她撸起袖子上去就把人打跑,久而久之,许兆君倒也不怕她了,而她屁股后面,也多了个忙前忙后的小跟班。

        回忆到这儿,张家客厅里,张婉婷笑着拍了拍许兆君的膀子:“不好意思,进部队以后就没再见过,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许兆君耳根子有点红,愣愣说了句:“没事儿,张姐。”

        一声“张姐”脱口而出,满客厅张家人的神情都有些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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