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安排

李知恬一瞬陷进迷茫，头微仰起，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出她该回答的话。

        然而，并没有答案。

        李知恬略有些犯难，在刘致良拉开椅子坐下的几秒快速酝酿，“致良哥哥”四字称呼才脱口而出，一阵疾风刮过耳侧。

        “哈喽，兄弟，原来你先跑这来呀！咦？小知恬你也在，你身体好些了没？”

        何老师嬉皮笑脸的说了前半句，转眸见到她，面部表情及说话语气自动切换成关心担忧。

        不愧是社交牛逼症强者。

        李知恬缓过神，礼貌回答：“谢谢何老师关心，好多了。”

        “哎！小知恬，私底下叫何老师就生疏了哈，我刚刚可是听见你叫我兄弟‘致良哥哥’的，来，也叫我哥！”

        何老师乐呵地到隔壁座搬来一把椅子坐下，见李知恬和刘致良一致紧闭着嘴看着他，不解催促：“叫呀！”

        李知恬、刘致良：“…………”

        这一顿饭以李知恬单方面不怎么愉快收场。

        因为吃到一半有一个没有眼力见的电灯泡很亮。

        回宿舍的路上，李知恬闷闷不乐。

        到了宿舍，李知恬竟又感觉到困意，调了半小时闹钟摆放在床边置物架上，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醒便是到天黑，张灵灵下晚自习回来，左手提着一份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没想到你也可以这么能睡，今天可算让我见识到了。”张灵灵瞧李知恬脸上气色不似中午那会苍白，心知肯定是恢复了，也就放下心来打趣她，“闹钟响了将近十分钟，我叫了不下十遍，差点想送你去医院。”

        李知恬讪笑，双手接过关东煮吸嗦了一口粉丝，浅尝了一下味道，喟叹道：“好吃！灵姐竟然懂我口味！”

        “嘁！快吃吧你！”

        “嘻嘻~”

        ……

        李知恬吃完关东煮，软绵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站起来双臂向后伸了一个懒腰，下一秒瓜子脸上布满震惊：“我在宿舍休息的半个早上加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灵姐，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哦天！

        她眼睛没有睡懵吧！

        她居然瞧见张灵灵一改往日看漫画书，手拿着历史年代表的提纲念读记忆！

        “怎么，我不能勤奋一下？”张灵灵气得似笑非笑。

        李知恬想要点头却在接收到张灵灵说完就投来的一个刀眼后猛摇头：“能能能，不仅能，还要拿一本本子记录下来，以便后时有所考证！”

        话音落地。

        两个人相对站着，同时沉默。

        好像……哪儿有一点点不对劲？

        直到脑门挨了张灵灵一记敲，李知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的话多少带有讽刺。

        李知恬腆着脸，上前握住张灵灵的手摇晃，学着《红楼梦》里贾宝玉哄林黛玉的语气：“好妹妹，千万就饶我这一遭儿罢！”

        张灵灵也不是真生气，轻啧了声扒开李知恬的手，用着林黛玉的话还回去：“谁同你拉拉扯扯的。”

        “这不是姐姐同我嘛！”

        “滚滚滚滚还知道我比你大啊！去洗漱！！！”

        “不嘛，灵灵姐~”

        “少来，还有一小时就熄灯掐水了，你快去洗，我要来个大的。”

        “嗷！”

        姐姐妹妹的称呼歪腻了一两分钟，李知恬哼着曲调走进卫生间。

        她心愉悦，倒不是哄张灵灵开心了，而是在方才和张灵灵玩笑拉扯的过程中她对她前方情感的路有了一个明确指标。

        洗漱完钻回床上，李知恬拉密床帘，支撑起懒人书桌，摁亮小夜灯，从床尾书架里侧抽出一本淡粉色樱花外皮的a5手账本摊开。

        一百页的手账本她写了十五页就没再写了，当初决定不写时怀有何种心情，李知恬清晰依旧——

        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格外兴奋，接着是小心翼翼，再到极为惶恐。

        李知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初一初二的时候写的字迹，时而唇角扬起时而又落了下去。

        翻到第十五页。

        最后一笔墨停留在二零一五年七月十三日，这一天是她的生日，她承认她对刘致良这号人物心动了。

        李知恬将仅有的十五页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思来想去，她翻到新的一页，第十六页，提笔在第一行写上今天的日期。

        2019年8月24日，星期六，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我见到他啦！

        也更加喜欢了。

        这一句李知恬没写下来，她合上手账本按在心口，笑得像一个得到老师小红花奖励的幼儿园小孩。

        -

        翌日是周日，元中高三学生每一周固定的一天休息时间。因此，住宿生不似周一至周六只有下午五点四十到六点五十分这个时间段可以拿手机，这一整天手机都能够在身边，并且出校门也不需写请假条报备。

        李知恬起了一个大早到教室后门手机存放柜取手机，然后快准找到通讯录里叶敏汝的电话拨打出去。

        她昨天下午该拿手机的点在宿舍睡觉休息，没能按时打电话给母亲，也不知母亲会不会担心。

        如李知恬所猜测，叶敏汝真在守电话，刚接通，声音急切地问她昨天怎么了。

        从心，李知恬还是很依赖叶敏汝的，日常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来和叶敏汝报备一下，但今日不同以往，她踱步走出教室，视线随着她即将要迈步的方向看，便见着距她五六步远的何老师朝她晃手，其旁边的刘致良冲她浅浅盈笑。

        忽然间，她脑海里闪现歌曲《当》里的一句歌词：“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电话那头叶敏汝的日常叨唠愈渐愈小，李知恬心神慌乱听不进去一句，只好跟叶敏汝说了句“妈，我现在有些事要忙，晚上我再给你回电话”，摁下挂断键。

        刘致良第一时间注意到她通话结束，跨步走过来。

        “知知，今天有安排吗？没有我们一起出去走走，中午吃个饭？”

        刘致良主动邀约诶！

        李知恬怎么可能有拒绝的念想，果断选择了“重色轻友”的选项：“没有安排！张灵灵今天中午不想吃午饭，我正愁没个伴呢！”

        “嗯，那走吧。”

        他们目的地是榕城北榕区一个月前重新专修的一家购物广场，路程远又逢周末，一路上格外堵车。

        到达购物广场，早上已过去大半。

        刘致良替她打开后座车门，一只手挡在车顶边沿：“待会进去人会很多，你抓着我或者你何老师的衣角，知道了吗？”

        话是这么说，她也只有刘致良这一个选项，何老师停好车位人就冲到五米开外的名叫“茶香四溢”的店买奶茶。

        李知恬乐得其成，左手抓住刘致良蓝白相间短袖寸衫角：“我会抓紧的，走吧！”

        购物广场内人们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纵使进来前交代过，且小姑娘也很听话，刘致良还是有点不放心，走了两步长臂揽过李知恬的肩膀。

        这样他们就等同于一体，人流再拥挤也不能把他们挤开。

        李知恬个头比五年前高了许多，走到人流稀疏的古玩街，刘致良拿手进行了一个身高对比：“好像长了十一二厘米，现在一米七多少了？”

        “一米七四。enmm，也有测出一米七二和一米七六的情况，但我觉得一米七四才算我标准身高，高考体检测的准没跑。”李知恬回答，目光紧紧粘在前方榕树下卖糍粑的地摊车。

        心细如刘致良，也看了过去，小贩他认识，其母是烟安人，算是他的半个老乡。

        记忆里李知恬说过糍粑是她最爱吃的小吃之一，记忆里他也说过烟安糍粑特产，有机会请她吃。

        思及此，刘致良会心轻笑，左手一时忘却了应该搭放在李知恬左肩膀上，牵起李知恬的右手向他那半个老乡的地摊车方位走去。

        掌心交汇传递温热，李知恬神色猛地一滞。

        好好地揽肩怎么变成牵手了？

        心跳二倍加速，待她确认这真实存在感，糍粑小贩已经打包好一份糍粑递到她面前。

        “谢了。”刘致良替她接过，很客气地拍了拍糍粑小贩的肩膀。

        “哎，小刘哥你这就见外了。”糍粑小贩收好钱，摆摆手，“出门在外半个老乡也是乡，更何况我也赚了又没亏。”

        “哈哈那感情好。”

        刘致良抿笑，垂眸看见小姑娘脸红得不像话，以为是被太阳晒的，建议性问道：“你何老师不知道转哪去了，微信也没回我，我们再走一段路有间茶楼，上去坐坐乘凉？”

        李知恬清楚地知道她这脸是因什么而烫的，但这天确实是热，站在树荫底下仍止不住汗珠冒出。

        于是李知恬点头表示可：“行啊，正好也尝尝烟安糍粑的味道。”

        去茶楼不点茶吃糍粑也是没谁了，刘致良走在后头，前头小姑娘的背影映他眼睛里一会跳一会小跑，从烟安那个家带出来烦躁的心情一点一点得到放松。

        整挺好。

        如果一直这样的话。

        茶楼名叫“云山水间”，仙气飘飘的名字，它的建筑风格亦宛如仙境。

        李知恬停步楼门面前，仰头注视牌匾上四个行书大字，不禁“哇”了出声。

        一番心里赞美肺腑完，李知恬扭头想叫刘致良快点过来一起进去：“致良哥哥……”

        咦？这人是谁？

        李知恬话卡喉咙，半挑着眉看着刘致良和一个背倾斜懒散靠着白色奔驰的男人交流。

        在说什么呢？

        隔着有些距离，李知恬对着他们张嘴的口型模糊破译。

        好像是在说——

        刘致良：“江易。”

        男人：“嚯？致良，烟安已经不够你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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