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告身

火药在这个时代并不算新鲜物事，唐朝炼丹家清虚子撰写了《太上圣祖金丹秘诀》，其中的“伏火矾法”是世界上关于火药的最早文字记载，因此在南宋寻得火药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现在的火药远远没有多大的威力，只是用来做烟花炮竹，来供人观赏。

        ‘一硫二硝三木炭’自己毕竟还是知道的，摸索出标准的黑火药自己还是可以的，至于做出黄火药，那自己是万万不敢想的，那种东西没有近代化工业连皮毛都做不出来，到时候用黑火药做出点吓唬人的武器还是可以的，比如虎蹲炮之类的利器，不过一切都任重而道远，只能先一步一步来

        冬末，利州统制王逸已经率军一万余人赶到了皂郊堡，将皂郊堡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的皂郊堡只有两千余金人守卒，完颜斌贝与包长寿则带领着本部七千余人驻守天水城，照应着仅距离天水城二十余里的皂郊堡，双方都虎视眈眈一股肃杀气息。

        而此时的湫池堡却一片祥和，在将士卒抚恤安排妥当后，湫池堡的人们在即将到来的喜庆日子里张灯结彩，无人不期盼着元正的到来，仿佛那场攻城战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果没有城墙上到现在都还有未消失的斑斑血迹的话。

        士卒们也在军营中享受着难得的节日气息，温瀚令炊兵将这几日的肉食都加倍供应，收到了湫池堡士卒的一致赞扬，如果不是金兵还在一旁，温瀚还打算给部分士卒放假回去看看，为了战事只好作罢。

        而此时的温瀚也久违的放了几天假，只因为今日忽然晕倒在了校场上，这可把校场上的众士卒吓坏了，饭票没了那可就完了，赶忙将自己送到了医堂，最后在李医师的诊断下，才确认是太过疲惫再加上在城墙上受了寒，自己还挥了挥手表示没事，都是小问题，只不过看着三位指挥的眼神，只好讪讪的重新躺回了床上。

        病来得快去的也快，一日后也没了大碍，只是萱娘叉着腰气鼓鼓的不让自己起来，只好继续躺着，闲来无事卷腿坐在床上处理完文书后，就逗着坐在一旁嘟着嘴的萱娘。

        “萱娘，我教你个好玩的。”温瀚靠在床上笑道。

        “好玩的？瀚哥哥是指上次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哈哈，那些可不是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东西叫‘象棋’，等做好了教你玩，这次这个叫‘五子棋’，萱娘要不要下几把试试？”

        萱娘听罢皱了皱小眉头，眼中闪过迷惑的神色，歪着头轻声道：“五子棋？可是瀚哥哥，下棋那么难的东西，奴家怕一时半会学不会，要不然奴家去把李书佐叫来”

        “咳咳，叫他作甚”温瀚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好家伙自己原本以为自己的围棋造诣还可以，与润之下了几把，那可是被杀的溃不成军，更别说这么简单的五子棋了，随即转而说道：“五子棋颇为简单，对萱娘来说的话根本不成问题。”

        萱娘听罢点了点头，既然瀚哥哥说自己可以，那自己肯定能行的，随后端坐着看向棋盘。

        随着时间流逝，这个向来有些安静的小院落，常常能听见有女子银铃般的的嬉笑声响起来了，萱娘虽说平日里倒也是沉稳安静，但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遇到有趣的游戏，一时间也玩的有些尽兴，站在院外的士卒偶尔还能听见女子兴奋的呼声。

        “瀚哥哥，奴家又赢了。”

        “咳咳，只是侥幸，再来再来！”

        萱娘温柔地瞥向眼前男子捂着嘴轻声笑道：“奴家会一直陪瀚哥哥下的”

        就在温瀚在棋盘上奋力厮杀时，门外的刘迪急步走了进来兴奋地说道：“巡检，知州派人来通报，告身已经到了，让巡检去州城一趟！”

        温瀚听罢这才抬起头，告身到了，不知道朝廷到底给了什么赏赐，转身刚准备开口，萱娘已经笑着说道：“瀚哥哥快去吧！这下瀚哥哥可又要升官了！”温瀚听罢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下床准备穿上官服，萱娘起身站在身后细心的打理好，看着男子渐渐远去的身影，神色有些黯然

        自家情况，比起那些大户人家的情况，是相对特殊的，爷说家里闹了饥荒，带自己讨个活路，回过神来自己不知何时就呆在了赵府，当被安排到老爷身边时，自己还是开心的，即使是作为通房丫鬟，她也是认了命的，至少自己再也不用再像以前饿着肚子……

        可是自从老爷摔了之后，就和变了个人一样，从老爷变成了瀚哥哥，对自己百般呵护，会和自己开玩笑，会担心自己，自己不知何时竟有了‘家’，而自己开始挂念，担心起他，害怕瀚哥哥有一天会离去，自己想永远待在瀚哥哥身边，可是自己也明白，自己身份低微，瀚哥哥是给不了自己名分的，即便如现在一般，自己也是满足的

        萱娘拿起男子的衣物缓缓整理了起来，随后呆呆地靠在床边，向着门口望去

        离开湫池堡，温瀚便带着刘迪等亲兵驱马疾驰向州城，等赶到州府门口，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门口管事看见来人，立马亲自迎了进去，温瀚缓步跟在身后向着后院走去。

        沿着花园中沿着小道走到尽头，迎面便是秋山峰巅，那是一座黄石假山，石色近土红色，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远远看见两人坐在堂中椅子上，不知道在攀谈些什么。

        看见温瀚从远处走来，李克家含笑道：“来了！”

        等到温瀚行完礼，李克家对着身旁男子介绍道：“这就是在湫池堡大破金军的温瀚，温立仁！”

        那男子内穿白色罗质中单，外系罗料大带，并有绯色罗料蔽膝，身挂锦绶，朱红官服穿在身上，赫然是大宋六品以上官员，那朱衣老者者上下打量着温瀚，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道：“真年轻！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李克家指着那朱衣老者道：“立仁，这位乃是此次宣诏使臣，枢密承旨的刘光秀刘枢密！”

        李文革愣了一下，立马拱手道：“下官见过刘枢密！”

        刘光秀点了点头，随即拉着温瀚入了坐，寒暄了许久，转眼间过了一个时辰，旁边也设置好了香案

        李克家抚着胡须，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含笑道：“刘枢密，也不耽误时辰了，先将正事做了吧！”

        刘光秀缓缓站起身走到堂中，从身旁侍从的手中接过黄绫面的帛书制文，温瀚看到立马会意，起身站了起来，刘光秀身子站的笔直面色庄重道：“利州西路西和州湫池堡都巡检温瀚接旨”

        温瀚整了整衣裳，缓步走到大堂正中，面对刘光秀撩袍跪倒，口中朗声道：“臣——温瀚——领旨！”

        刘光秀缓缓打开诏书，一字一句地念道：“门下：将帅之委，奉天讨逆，北寇猖獗，窃据诸州，欲加诸刀兵，王其土久矣，巡检之设，摒寇御边，编士卒以军旅，砺什伍于锋镝，清宁至于桑梓，矢刃加诸寇夷。湫池堡都巡检温瀚，久戍边州，治军严整有度，御敌骁勇多略，边塞逞威，湫池浴血，擢之利州西路兵马都监，权知西和州军事，升武经大夫，宋嘉定十年十二月十五日颁下。”

        温瀚听了个似懂非懂，只是知道自己应该是升官了，至于这个‘都监’是什么职位，等自己过后再探明，当刘光秀念完后，温瀚迟疑了下，叩首道：“臣温瀚——叩首天恩。”

        刘光秀看罢伸手搀起温瀚，笑着道：“温都监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七品官员！未来不可限量啊！”

        温瀚讪讪笑道：“下官能走到现在，都凭天家恩宠”

        刘光秀笑了笑，将圣旨缓缓放到身后托盘中开口说道：“温都监，此次升官后可更要注意金人动向，西和州一州安危都托付于你手中，切记不可大意，还有官家赏赐过几日便发至军中，至于这十二道敕牒，则是你这一军的编制，统辖五个指挥。”

        温瀚听到这大喜，‘赏赐’二字自己可终于是听懂了，还多了两个编制，算上李克家给的一个编制，自己手底下就有了六个指挥了，共三千人，这股力量在西和州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了，当即再次谢恩。

        李克家见事情办完了，这才对着两人笑道：“都到这个时辰了，两位如果不嫌的话，请到后厅用膳歇息。”

        刘光秀当即大笑着点头答应，温瀚略微有些兴奋地跟在两人身后向着后厅走去，自己终于有了一定的实力，力量也越来越大，如今自己有了一州的人口与财力支持，还有一支正在逐渐成长起军队，在这个时代的羽翼也渐渐丰满了起来。

        如果能给我五年到十年的时间，我是不是就能阻止蒙古人发起的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或许，我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改变着这个繁华奢靡与混沌黑暗共存时代，自己当真能改变吗？

        温瀚一边想着，一边随着诸人坐在了饭桌上，抬头便看见了熟悉的女子，李芮眨了眨眼睛，含笑看向男子，随即欠身向着桌上众人行礼道：“万福。”说罢便站在了李克家一旁。

        发现女子看向自己，温瀚乘众人没注意，扮了个鬼脸，女子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随后赶忙忍住，桌上众人听见声响纷纷转头看向女子，李芮通红着脸，手拽着衣角低下了头，众人见没事重新攀谈了起来，李芮趁机瞪了男子一眼，随即偏过头不去理会男子，温瀚只好讪笑着继续与李克家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哈哈，此次老夫也是沾了立仁的光，说不定过些时日就要升迁了！”

        “如若不是上官多给了在下一个指挥，恐怕在下也坐不在这了，上官理应升迁。”

        “哈哈，老夫听说立仁到现在都还未娶妻，不知道令母是怎么想的，立仁觉得芮娘如何，如果立仁点头，老夫立马着手安排！”

        温瀚茶杯刚放在嘴边，听罢差点呛了口水，转头看向一脸恼羞的李芮，支支吾吾地答道：“那个在下如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即使在推几年也是能行的，而且芮娘对在下也不是很熟悉”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克家摆手打断。

        刘光秀抚着半白胡须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没想到这温瀚竟然还未娶妻，这李克家还真是找了个金龟婿，如此年轻便已经是七品官员，日后指不定来个封王拜侯。

        “立仁这就不对了，如今你父这一脉就余你一人，不早点开枝散叶，如何对得起你父，至于芮娘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可说的”

        天色渐晚，温瀚赶忙拱手告辞，李克家叹了口气挥手让李芮陪着温瀚送至门外，寒夜的天幕，半个月亮斜挂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温瀚此时颇有些不自在，偷偷瞥向眼前女子，正好对视上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

        “咳咳，李家娘子不用再送了”温瀚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

        “不知道郎君为何没有答应家父？是郎君看不上芮娘吗？”女子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温瀚摇了摇头，只是轻声说道：“李家娘子知书达理，长得又好看，在下怎么会看不上。”

        女子嘴角轻笑道：“那便是郎君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就是郎君说的与妾身容貌相像的人吧？”

        温瀚愣了神，看着眼前女子的容貌，眼神复杂，轻轻点了点头，看向天边皎月有些落寞地说道：“嗯，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看着男子的哀伤神色，女子张了张嘴将疑问放在心中，沉默地站在了男子身旁，同样望向天边皎月，扭过头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看向男子宽慰道：“郎君不必情伤,肯定还能见到的”此时微风划过脸庞，轻轻吹动着女子发梢，扰动着男子心弦。

        “或许还是能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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