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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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疑,便问道:“徐三儿,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听此,徐三儿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再也不见刚刚那种喜悦之感,他撇着嘴,忍着鼻头微酸,道:“奴才……奴才家里没有亲人了。”
果然,和南宫霰心中所想差不多,他年纪虽小,但自幼在宫里长大,对此了解也稍多。
在宫里当差是个苦活,稍有不慎还会有杀身之祸。不见天日的生活,有哪个父母会舍得自己的孩子这样遭罪。若不是活不下去了,家中父母是绝对不会送自己的孩子入宫的,尤其是普通男孩,不通过江衣营的训练,入宫只是被阉割为内侍。
“他们……是怎么……没的?”南宫霰到底年纪还小,还是忍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
徐三儿的眼眶已经红了,甚至还有泪水打转,他用自己的袖子擦擦眼睛,道:“爹……爹和两位哥哥都死在战场了,娘是病死的。”
南宫霰见他眼泪就要下来,忙转移话题道:“本宫看你识字怪多嘞,你上过学堂吗?”
徐三儿点点头:“读过几年。”
南宫霰由衷地赞赏:“那你还挺厉害的,才读几年就能看书了。”
徐三儿仍是点头:“奴才的爹说了,要好好读书,学到知识了,就能参加考试了,要是通过了,就能做官,就能挣钱了,然……然后,就能让家里的人过好日子了。”
南宫霰附和道:“你说的对,读书确实有很多好处。”
他话中虽这样说,但他知道,读书考试做官挣钱过好日子远没有徐三儿说的那么简单。这寥寥五个词,有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没有达到,但他也不打算揭穿。
对徐三儿来说,这大概是他幼时最美好的憧憬,或许现在也是,他不想连这个渺小的憧憬都给打破。
南宫霰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擦擦眼睛。”
徐三儿哪敢接,忙摆手拒绝:“不不不,奴才哪敢用殿下的手帕,奴才不配,请殿下收回吧!”
南宫霰才不管他说的话,直接将手帕塞到他手里,道:“本宫让你用你就用,说那么多干嘛!”
徐三儿迫不得已,只能接下手帕擦眼睛。南宫霰见他不停抖动的手臂,玩笑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嫌弃你的。”
徐三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南宫霰接下徐三儿还来的手帕,一边叠一边道:“你的书就先放本宫这了,等什么时候看完了再还给你。还有,切记切记,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一定要替本宫保密,尤其要提防本宫的母后。”
“皇……皇后娘娘?”徐三儿结巴道。
“是啊。你是本宫身边的人,她可能会找你,问本宫平时表现什么的。她之前都是问本宫的先生,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问本宫身边的人。她已经问过几个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到你。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别提这本书就行了。”
徐三儿有些不解,大胆问道:“殿下,你看书学习,皇后娘娘难道还会不高兴吗?”
南宫霰撅着小嘴,道:“不是你想的这样,本宫以前没读过这样的书,母后不让本宫读。本宫平时看的都是什么圣贤经典之类的鬼玩意,啊……你是不知道那有多无聊。本宫的母后对本宫还特别严格,要是让她知道本宫看这种书,非得打死本宫。唉……”
徐三儿还是有些不解,但也乖巧地点头答应。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吧!今天的事就这样了哈!”
“是。”言罢,徐三儿退了出去。
南宫霰急忙翻开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然后呢?”南宫霰讲一半突然就停住了,暮雪很好奇。
“然后……”南宫霰盯着木盒里的书发呆,没有继续讲下去。
“你刚才说,皇后娘娘不让你看这种书,是不是……最后还是被发现了?”暮雪试探道。
“是。”
听此,暮雪心中一滞,这简单的一个字,背后可是一个人的命。
“哎,对了。”暮雪又提出一个疑问,“你说你从徐三儿那借的书是《海上记》,但木盒里的这本书却是《异域图志》,这又是怎么回事?”
南宫霰向暮雪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你比朕想象的要聪明些啊!注意力倒是挺集中的。”
面对南宫霰的这种“称赞”,暮雪只能以尬笑来回答:“谢谢你的‘夸奖’啊,我真是太‘感动’了。”
南宫霰得逞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上,你别吊人胃口啊,后来呢?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南宫霰收起笑容,道:“你说的对,后来还是被朕的母后发现了……因为这本《异域图志》。”
“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朕看完《海上记》后,一直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那本书对朕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是为朕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南宫霰情绪有些激动,他好像又回到了儿时那个夏天,每天找时间偷偷摸摸地看那本书。
“朕当时真的太喜欢那本书了,朕那时只有七八岁,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出过宫,看的书也都是枯燥乏味的名家经典。但是那本书不一样,它让朕看到了更有魅力的世界,虽然这其中有些只是传说故事,但对朕的冲击性还是很大。所以,朕把那本书还给徐三儿后,就想还看看更多这种的书。皇宫的藏书阁里说不定会有,但朕的母后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朕只能寄希望于徐三儿。”
“你让他从宫外带书?”暮雪猜测道。
“是。”
“可宫内规矩多,他一个普通的内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出宫。”
“普通的内侍宫女也可以出宫的,只是出宫的标准比较严格,还有时间限制。除此之外,宫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出宫采买。朕当时是太子,还是有能力安排一个人出宫的。而且,当时是隔一个多月才让他出去一趟的,而且每次都只让他带一本进来。朕以为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徐三儿不会被发现。但是……”
“最后还是被发现了……”暮雪叹了一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南宫霰捧着木盒的手攥紧了:“其实,我们还成功了几次。前几次,徐三儿都成功地带回朕想要的书,没有被人发现。朕当时读得很快,不到一个月便读完了。读完后,朕就继续计划让徐三儿帮朕出宫买书。但是,就是那一次,那是第四次。那天,朕在东宫等徐三儿,可是等啊等,都要到了关宫门的时间,可徐三儿还是没回来。朕却等到了朕的母后传朕到凤鸾殿的口谕……”
深宫大院里,南宫霰拼了命地往前跑,身后跟着他母后身边的人,那人喘着气,喊着:“殿下,慢点,你慢点呀。”
就在刚刚,他还在东宫里等着徐三儿。按照前几次的时间,徐三儿早应该回来了。但这次他却比以往晚了半个时辰,他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害怕徐三儿被人发现。
可往往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没多会儿,母后身边的安娘就来到东宫,让他到凤鸾殿见母后。
见到安娘的一瞬间,南宫霰心里便咯噔一下。安娘眉头微皱,绷着脸,只有出了事她才会这样。
南宫霰还未开口,安娘就把他拉在身旁,低声道:“太子殿下啊,你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可要乖些,好好说话,不要惹她生气。”
“发生什么事了?”南宫霰攥紧了小拳头,他心中已猜到十之八九,但还是不愿相信。
“是徐三儿,他……哎,你跑什么!”安娘话还没说完,南宫霰拔腿就往外跑。
还是出事了,侥幸了那么多次,还是没能逃过被发现的命运。他母后对他要求一向严格,她不舍得处罚自己,但肯定会拿徐三儿开刀。
徐三儿,徐三儿,都是我害了你。
南宫霰的心跳得很快,这是他第一次跑着去母后所在的凤鸾殿,以往他都是坐轿子或漫步前往,玩笑着便到地方了,从来没觉得远。
可现在,他只觉得两宫的距离竟然那么远,他感觉自己已经跑了很长时间,快要喘不过气来,但入目的还是铺着砖石的路,两侧的宫墙高耸入云,遮天蔽日。
南宫霰眼睛一蒙,直接摔倒在地。
“哎呦喂,我的小太子啊!”
后面跟着的安娘是看着他出生长大的,算是半个奶娘,在她心里南宫霰就是她半个儿子。
一看自己的宝贝疙瘩摔倒在地,她心疼地赶紧扶他起来。一边检查他的身体一边念叨着:“有没有摔到哪?快给姑姑看看……哎呦呦,你看这手,都擦破皮了,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说完,安娘就对着南宫霰的手吹气。
南宫霰大口喘着气,挣扎着起来,还要继续往前跑。安娘见状,哪敢让他再跑,一把抱住他:“太子殿下啊,咱不急,不急。我们慢慢走,皇后娘娘又没让你立刻过去。”
南宫霰正着急,哪里听得这话,一时心下怒气中烧,直接吼道:“放开本宫!”
安娘从未见过他这样,一时被吓住了,一愣神的功夫就让南宫霰逃脱了。安娘无法,也不再开口说话,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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