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皇叔

暮雪犹豫着，还是开口问出她心里最想问的问题：“皇上？你……怨你的母后吗？”

        南宫霰沉默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便实话实说：“朕不知道。”

        “你这样说，说明其实你内心还是有些的吧？”

        “算是吧……”南宫霰斟酌着，“可她终究是朕的母亲，而且，朕也知道，她是为了朕好。其实母后性子挺好的，对底下的人也很仁慈。但是那几年，因为父皇的缘故，母后的性子越来越阴晴不定。再加上那件事也确实触及到了母后的底线。毕竟，她对朕的要求一向很严格。对于那样的事，她几乎是零容忍。”

        听此，暮雪只能安慰道:“只能说，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

        “不。”南宫霰反驳道，“都怪朕，是朕害了他。”

        暮雪见他又要陷入低压，忙转移话题道:“皇上，徐三儿姓徐，徐公公也姓徐。他们是有什么关系吗？”

        南宫霰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回道:“他们两个是同乡人，算是有些亲戚关系，徐三儿的母亲去世后，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恰好徐庆有一年回乡祭拜他的父亲，见他无依无靠的，便把他带回了宫。”

        “徐三儿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在宫里当差可不是个容易事，尤其是刚入宫的内侍宫女，只能做些脏活粗活。

        南宫霰道：“应该是有的，但是他们肯定也有孩子要养，有时候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又怎能顾到亲戚的孩子。养个孩子可不是多双碗筷的问题。”

        暮雪道：“说的也是。”

        南宫霰道：“而且，因为有徐庆这个关系在，徐三儿在宫里的日子算不上差。”

        暮雪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且不说其他的，徐三儿入宫才短短几年，就能让他跟在太子的身边。若不是有徐庆的关系在，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回忆算是到此为止，南宫霰合起木盒，又放回原处，连着将那段记忆再一次尘封在这地下。

        越接近十二月，宫里就越热闹。

        为了迎接冬至节，宫里的人很早就开始准备，最初的准备都是不起眼的，他们忙碌几个月，此刻终于见了成果，人人都很高兴。

        当然，更重要的是，冬至节这一天，他们能得到额外的赏银，吃食比起平常也要好得多。

        按照规矩，外国使节和各地官员要到临近冬至节那段时间，也就是过了十二月才能入京。这个是大璃国开国皇帝南宫康设下的规矩，主要是为了能统一安排，保障安全。

        这规矩设立之初，绝大多数的人自然都会遵守。但如今过了百年，有不少人是早早便来了京城，只是还没到皇宫报道。

        负责此事的官员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出事，不惹事，没人会自找麻烦向上举报的。

        而且，外遣的皇室人可以提前入京，这也算是皇室对自家人的一种恩宠。

        不过，大璃国最近两代皇室子嗣却比较稀薄。

        南宫霰就不必多说，虽然也曾有过几个妃嫔，奈何一个子嗣都没有，最后还把仅有的几个妃嫔全都送出宫了。

        他如今二十几岁的年纪，同龄人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他堂堂一国皇帝，自然有无数眼睛盯着。

        多嘴的人私下议论南宫霰至今无子，莫不是另有隐情，至于是什么隐情，懂得自然懂。也有朝臣多次明里暗里提醒南宫霰该为子嗣之事上心，但南宫霰一向秉着“谁敢催我我就跟谁急”的态度，使得众多朝臣望而却步。

        而南宫霰的父皇，也就是先帝南宫昊，他与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就是后来的皇后，乃是青梅竹马，感情极好。

        据说他们二人还没有正式说亲时，先帝就偷偷送给皇后一枚玉佩作为定情信物。这玉佩是先帝的随身之物，从小便带在身上的，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不仅价值连城，更是身份的象征。

        那年，她十四岁，他十七岁。二人约定，相携手，共白头。

        所以先帝即位之初，即使后宫有着各色美人，他却一心只在皇后身上。当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他们夫妻二人起初育有一子，名为南宫霖，可惜这位皇子却不幸夭折，只有十岁。

        同年，南夜国挑起战事，先帝御驾亲征，这一走就是三年。回宫一年后，皇后又诞下一子，即南宫霰。

        这时，他们二人已成婚十五年。

        十五年之久，皇后早就从当年美丽娇嫩的女孩变成了人妇。夫妻二人又是三年未见，皇后又因为丧子之痛，无心打理自己。在岁月和生活的双重折磨下，皇后容颜不再。

        再加上当时先帝刚刚挫败南夜国，居功自傲，他回宫后没多久，后宫就逐渐热闹起来。

        战争结束一年后，南夜国又送来一个只有十六岁的美人。那美人冷面冷心，却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一心只扑在她身上，更是斥巨资为她在皇宫内修建一个豪华的庭院。

        这样骄奢淫逸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先帝驾崩。

        有趣的是，先帝嫔妃不少，但留下的子嗣却寥寥无几，有些孩子虽然平安生了下来，但又不幸夭折。最后，偌大的后宫，最后平安长大的只是几个女孩罢了。宫里的人也常私下议论，说是先帝生性好斗，杀戮太重，遭了报应。

        这不禁让人感慨，先帝一生就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是他的结发妻子所生。长大后的公主要么远嫁和亲，要么下嫁朝廷命官之子。平时来往极少，只能算是流着相同血缘的陌生人。

        而唯一让南宫霰亲近的皇室人就只有他的皇叔，也就是济南王——南宫幕。

        南宫幕是先帝最小的弟弟，与南宫霖年纪相仿。南宫霖出生仅一年后，南宫幕就出生了。这叔侄二人年纪相仿，从小便一起读书习武，关系极好。

        所以，南宫幕虽说得叫皇后一声皇嫂，但其实皇后是看着他长大的，说他是半个儿子也不为过。

        南宫霖可能是受先帝的影响，性格也有些冲动，而南宫幕的性子却很是稳重，很得皇后的欣赏。

        当然，从私心来讲，皇后也希望南宫幕的性子能影响一下南宫霖，使他的性格收敛一些。所以，皇后也乐得二人能好好相处。长嫂如母，南宫幕也非常敬重皇后。

        后来，南宫霖夭折，先帝出征，最后被冷落，在皇后人生的低谷期，南宫幕像儿子孝敬母亲那般，常常去安慰她。

        南宫霰出生时，南宫幕已经十三岁了，先帝沉迷酒色无心顾及南宫霰。而皇后是妇人，许多事也受限制。这个时候，是南宫幕带着南宫霰，教会了他许多东西。

        他们二人，虽是叔侄，更多的还是兄弟朋友，甚至有许多方面，更像是父子。

        按照祖宗留下的规矩，皇室子弟，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只要到了弱冠之年，皇帝就要为其封王并派遣至封地，除重要节日或皇帝召回，不可私自回京。

        然而，南宫幕二十岁时，先帝整日花天酒地，朝事尚且不上心，更何况是封王一事。

        后来还是南宫霰即位，才将此事提上日程，那时南宫幕已经二十三四岁了。

        当时，南宫霰打算选一个富饶怡人的地方作为他的封地。谁曾想，南宫幕亲自找到南宫霰，说希望能将西南一带分封给他。

        南宫霰直接便是拒绝，西南一带处于大璃国的边境地区，距京城远，密林的另外一侧就是南夜国。而且此地贫瘠，人烟稀少，有些地方甚至虫蛇遍布，瘴气弥漫，又是当年惨遭南夜国摧残过的地方，元气大伤，去那个地方简直就是去受罪。

        起初的时候，南宫霰怎么都不同意。但经不过南宫幕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不得不下了旨。

        即使是亲近的人，南宫幕也没有因此而坏了规矩，自去西南十一年来，他只在重要日子或南宫霰急宣的时候来京，其余时候只是待在封地。

        清心殿内，一封书信被送到南宫霰的手中，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南宫霰却看了又看，眉眼间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站在旁边研墨的暮雪看到南宫霰这毫不掩饰的高兴，感到惊奇，便问道：“皇上，谁写的信啊？让你这么高兴。”

        南宫霰唇上带着一抹笑，一边小心将信收了起来，一边回道：“是朕的皇叔。”

        “什么？”暮雪没听清他说的话。

        南宫霰又耐心地重复一遍：“朕的皇叔，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暮雪先是一愣，和南宫霰相处那么长时间了，还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她心中不自觉升起一股酸涩……但这异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心想，南宫霰的这个皇叔来，肯定也是因为冬至节和新春这两个节日。呼……暮雪感叹不已，没想到她来这宫里已经有两个多月了，马上就要迎接她在这宫里的第一个年，也是唯一一个。

        想到节日，暮雪不禁道：“未来几个月，皇宫里肯定会很热闹的。”

        南宫霰正拿着毛笔在桌上的纸上写字，听到暮雪的话，他停顿了一下，附和道：“确实很热闹，是朕小时候最喜欢的日子了。”他语中带着些感慨。

        言罢，南宫霰落笔，在纸上写上几个大字。

        暮雪手上不停，仍拿着墨条磨来磨去。她眼神看向远处，无意问道：“哎，皇上，最近怎么都没见江舟江展他们啊？”

        南宫霰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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