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颜若璃看着褚蕴竹。

        “娘娘该知道，从我十岁起，皇后娘娘与我祖父便口头约定了我与六殿下的亲事，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六殿下年岁渐大还一直未曾成亲，所有人都说他在等我长大。不过到底未曾过定，什么也不做数。从圣上赐婚，我便风口浪尖上再没好日子可过，直到如今，娘娘夫妻和睦，我却没了去处，似乎，只有青灯古佛这一条路了。”

        她苦笑，颜若璃也笑道：

        “姑娘不妨直说。”

        褚蕴竹这时候眼底见泪：

        “娘娘，心思这东西，岂是收放自如？我做了那么多年别人嘴里的六王妃，心里早将六殿下当夫君相待，可如今……我甘愿做妾，只求能陪在他身边便好，我也一定不会在娘娘诞下嫡子前产育孩儿，娘娘若不放心，可赏我一副绝子药，我心甘情愿。”

        颜若璃蹙眉，褚蕴竹急切道：

        “娘娘！我不会同外人说，今日只有你我，我就在这里吃下去，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姬妾，对您毫无威胁，何况六殿下待娘娘一片真心，我只求娘娘能赏赐我一口残羹冷炙，叫我能苟延残喘！”

        “残羹冷炙？”

        颜若璃心头生怒，隐隐恶心。

        “我实没了去处，我曾与六殿下如此过，哪家还肯聘娶我？我不能嫁给六殿下，已成家族弃子，不仅我如此，还会连累哥哥，娘娘，求娘娘怜惜！”

        她说着跪下去，青穗站在颜若璃身后冷冷看着，就这么叫她跪着。

        颜若璃久久未做声，远处有些微声响传来，颜若璃还没抬眼去看，褚蕴竹忽然哭出声来：

        “娘娘，求娘娘怜惜我一片真心！”

        她忽就站起来朝颜若璃扑去，颜若璃闪身避让间，褚蕴竹便与她擦身而过往后摔去，徒劳伸手想要拉住她稳住自己一般，指尖从她脖颈一直划过肩头。

        落水声响，那头的人迅速走来，简泽身后还跟着褚澈和林七郎。颜若璃回头看去，眼神冰冷。

        褚蕴竹在水中浮沉呼喊，褚澈大惊失色，待要跳下去搭救，却被林七郎拦住，青穗冷笑一声，折了根树枝递过去，褚蕴竹却没接，只拍水挣扎。

        简泽神情冷肃上前，拉住颜若璃，上下打量，见她脖颈间一道红痕，脸色越发深沉了。

        林七郎叫了两个婆子把褚蕴竹捞上来，褚澈不知从哪弄来个斗篷给她裹住，褚蕴竹瑟缩在树下，满脸不知是水还是泪，泫然欲泣委曲求全的样子：

        “殿下，殿下别怪娘娘，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

        从她们方才走来的方向看，褚蕴竹伸着手往后倒，怎么看都是颜若璃把她推下湖。简泽冷冷看一眼褚澈，褚澈此刻额间青筋迸起：

        “王妃娘娘未免太狠毒些，她不过就是……”

        “住口。”

        简泽淡淡一句，却叫褚蕴竹不住颤抖。褚澈忍不住嘶喊：

        “她愿意给你做妾，你收一个妾又如何？哪怕当做猫狗养在屋里，能妨碍了什么？”

        “什么都妨碍。”

        简泽头也没回，话却朝褚蕴竹道：

        “褚姑娘，做局做到六王府来，还伤了我妻，我看，以后六王府和褚家还是不必往来了。”

        “不！”

        褚蕴竹不知褚家安排，她只知褚家与简泽结盟，若因此坏了此事，她怕是要被打死了！这时候越发的害怕和恼恨，她恨恨的盯着颜若璃，只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把她一齐拉下水，按在水里淹死！

        她希冀的眼光又盯向林七郎和他身后的几个护卫，众目睽睽，颜若璃贤德之名尽丧。

        林七郎避开了她眼光。

        林芜不喜欢的人，林家儿郎都不喜欢。简泽扶颜若璃回去，小心翼翼的姿态戳痛褚蕴竹的心。简泽转头便交代青穗：

        “吩咐下去，往后褚姑娘不得再进王府。”

        “是。”

        青穗应声，看也不看褚蕴竹。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林七郎也跟着走了，褚澈激动过后渐渐清醒，才算明白今日被褚蕴竹利用。褚蕴竹说她假借求见六王妃，请他把简泽引去园子池塘边，她当着王妃的面最后再求一次，若简泽还是不许，她就死了心。可谁知，她是要陷害王妃。

        真是傻子，都和她说了简泽对颜氏如何用心，她就想如此挑拨坏她们夫妻情意？不过自取屈辱罢了。

        褚澈又恼又怜，扶褚蕴竹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带失魂落魄的她离开六王府。

        颜若璃回到曦和居还不言不语，小偏厅里任妈妈耿妈妈还陪着陆茉幽林芜摸骨牌，简泽将她带去书房，直到凉润的药膏抹在颈子上，颜若璃才动了动。

        “疼么？”

        “还好。”

        颜若璃闷闷的，简泽给她抹好药：

        “想什么，和我说说？”

        “没什么。”

        拒绝的太快，显然不知想到哪里。简泽迫她看着自己，她却眼神游离躲避。

        “我同你说过的，我只娶一妻，我纳妾，不收房。”

        “我知道。”

        颜若璃竟些微有些哽咽：

        “但她说的话，还是叫我恶心。”

        简泽笑了，刮了刮她鼻尖：

        “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颜若璃坐着抱住他腰身，脸埋在他身上闷闷道：

        “我知道我不够好，每每听说什么，就会想到那些女人在你身边，我就难过的很，我善妒，我跋扈，我……”

        “你很好。”

        这些话说的简泽失笑，捧着她脸看向她：

        “你很好，你就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那褚家……”

        “褚家不会为了褚蕴竹就与我怎样，在全然取信太子之前，或者说在给东宫立下大功前，褚家会一直以良臣之姿在我身边。其实我从前与你说太师与我有恩，并不是如此，褚家起先对我尚算忠诚，但在太子有意收拢后，极快便有了新的章程。在我生疑心时，褚三郎夸张的那一出戏，给予我提示。”

        难怪褚家如此，简泽待褚澈却始终保有善意。

        “好了，别为她们不高兴，今日事后，褚澈心里该有成算了，大抵会带褚蕴竹离京。”

        颜若璃应了声，简泽把她拉起来：

        “那边不是还在玩儿骨牌？去吧。”

        叫善眉把颜若璃送回小偏厅，颜若璃很快就把这些抛在脑后。

        颜府近来日子也不错，因颜若璃坐稳了六王妃的位置，颜家渐渐被抬了起来，可褚夫人为颜若瑜说亲的事总也不顺，这日找相好的夫人诉苦，那夫人遮遮掩掩，最终还是实话道：

        “听说你家三姑娘进了东宫？”

        “谁说的？”

        那夫人撇嘴：

        “别说是谁说的了，就说是不是吧？”

        褚夫人脸色难看，那夫人瞧脸色落定此事，便道：

        “我实话同你说吧，你家三姑娘在东宫争宠，被太子妃的妹妹罚跪掉了胎，太子为此冷落了太子妃，事情虽叫东宫捂着，可你家三姑娘却是个人物儿，事儿闹得挺大，不少人都知道了。你说，你家一个六王妃，还有个东宫姬妾，也忒乱了些，谁敢与你家阿瑜结亲呢？”

        褚夫人气道：

        “进东宫的事，是她自己为之，为着这事我家老爷都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她是好是歹与我们何干？”

        “哎呦，你说你们断了亲，可外人谁知道？只知道你家西苑那个妾，可是得宠的很。”

        褚夫人硬耐着回到颜家，越想越气，冯鸢真是克她，从前争宠争不过，如今颜文丰厌了她，她还这么恶心着碍着她儿女的亲事，再三也没忍住，带着人气势汹汹往西苑去了。

        从颜文丰知道颜若琼入东宫后，颜文丰就再没踏足过西苑，便是冯鸢相请也没去过，冯鸢倒是去前院儿书房勾缠过颜文丰几回，毕竟宠了那么多年的人，颜文丰也总会耐不住上钩，可欢愉过后冯鸢每每以为自己又得势了，颜文丰的冷淡却叫她知道，还没完。

        褚氏从前是不敢这样的，可如今颜文丰既已厌了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倒是这一路和妈妈不住劝解：

        “夫人，万一老爷就是和冯小娘怄气，您这一闹她就又有由头去勾的老爷心疼了！”

        褚夫人迟疑，可想起因颜若琼在东宫碍了颜若瑜，她顿时又恼道：

        “老爷如今不同往日了，总得顾着颜家。”

        她都能觉察颜家如今挂着两头不落好，她不信颜文丰不知道！

        这么冲去西苑，冯鸢大惊过后带着喜悦，闹一闹也好，她正愁没由头勾缠颜文丰，遂娇弱着出门来迎，恰巧白小娘被她拘在身边立规矩。

        冯鸢妖妖佻佻的行礼，还没直起身子，褚夫人一巴掌就打到脸上，冯鸢惊呼一声倒地：

        “夫人，你这是？”

        “打！”

        几个婆子顿时上前按住冯鸢就打，只朝脸上打。

        冯鸢想闹一场好事，可没想真吃亏挨打，很快便嘶生叫骂，她的婆子婢女顿时上前，两边争持着越闹越凶，白小娘躲在角落看她们乱作一团，忙就和自己的小丫头道：

        “快去看看老爷回来没，要没回来，叫前院的小厮去工部请老爷回来！”

        这时候颜文丰已下衙了，正与同僚说话，忽见小厮匆匆跑来，只说请老爷快回家，一看就知道家里出了事。颜文丰在同僚跟前丢了脸，少不得赔笑往回赶，这么往来大半个时辰，西苑的架也打完了。

        冯鸢伤的不轻，都在脸上。她与褚夫人各坐一边，两边人各自护着主子，冯鸢见角落干净整洁的白小娘，顿时恼怒：

        “滚过来！瞧我被人打，你躲的倒轻省！”

        褚夫人冷笑：

        “白小娘，你过来。”

        “怎么？夫人这是要管我西苑的事？也得问问老爷愿不愿意了。”

        “她是我陪嫁，开了脸给老爷做侍妾，为老爷生了女儿，和你一般的身份，你凭什么辖制她？”

        “呸！”

        冯鸢啐道：

        “她拿什么和我比？我是老爷正经抬的贵妾，老爷叫我管西苑，在颜家后宅里，我同夫人又有什么不同？”

        “放肆！”

        褚夫人听外头声响，嘴唇抿了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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