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这是林淮初第一次看到有女孩被他气成这样，以往他接触到大多是圈内的女演员，泛泛之交而已，和她们来往很淡，更别提会被自己气到暴跳如雷。唯一一个例外是阮祺，但两人的相处一直和睦得很，极少出现这样剑张弩拔的情况。

        林淮初在想，他是不是太久没和女人打交道，以致交际能力退化，一两句话就把眼前这人气得炸毛。

        林淮初陷在自己的思考里，眼睛却一直盯着禾瑭看。

        他眼神里没透露出半点抱歉的意思，禾瑭越看越生气，自知现在这个状态再留下去，讨不了什么便宜。她愤愤地瞪了林淮初一眼，抬脚欲离开。

        林淮初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腕，“哎，你走什么？”

        禾瑭冷笑，“不走等你继续奚落我吗？”瞥到他拽着自己的手，声音越发冷：“放手。”

        林淮初笑着松开手，把保温瓶递过去，不再逗她，“我也没说什么吧，脾气这么大？”

        禾瑭气极反笑，“被看的人是你？”

        林淮初也知道先前自己逾矩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目光闪烁，把瓶子往前移几分，“那什么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禾瑭没说话也没动。

        “这水喝了吧，冬葵让我拿给你的。”

        冬葵给的，她不好意思不拿，再犹豫了片刻，禾瑭还是接下。

        化妆间的空间不大，禾瑭也不想跟他再待下去，握紧瓶子，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

        林淮初没拦着，兀自在门口站了会才往自己的位子走。

        他身上还穿着拍戏的服装，厚重又沉闷，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小风扇吹，手往后拉椅子，没碰到椅背，手触到一片湿漉。

        转身，目光落在禾瑭换下的衣服上，林淮初眯了眯眼，唇角微勾。

        -

        出了化妆间，禾瑭往拍摄场地走。虽然换上冬葵给的干净衣服，但内衣内裤还是湿的，这种贴身衣物，不管借与穿都不合适，冬葵估计也这么觉得，所以并没有准备。

        里面湿外面干的，尤其不舒服，禾瑭见片场没其他事，便想着回去。临走前她过去和导演打个招呼。

        他们在拍接刚刚的一条，还没拍完，禾瑭在旁边等了会。

        拍了两次，冬葵一下场就看见她，举手用力朝她挥，提起裙摆跑过来。

        “提子，你没事吧？”

        “没事。”

        误伤了自己最崇拜的作者，冬葵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那个威亚是怎么回事，方向突然变得那么快。”

        “不怪你，也是我，站得那么刚好。”

        “那你赶紧回家洗个澡吧，那水看着干净，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呢。”

        “嗯，过来打个招呼就走，对了。”禾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谢谢你的衣服，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冬葵笑着摆手，“不用提子，这衣服我刚买的，还没穿呢，你看你穿着这么合适，送给你了！哦对就是，我没新的内衣内裤，所以就没给你拿。”

        看她那小纠结的模样，禾瑭低声笑出来，“我知道，没事，我马上回去换了。”

        “那你快去吧，我要拍下一场了。”

        “对了，谢谢你的水。”禾瑭扬起手里的保温瓶。

        冬葵凑近看，长长的睫毛扑朔，看完往后退几步，贼兮兮地笑，“提子，这保温瓶不是我的哦，是淮哥的。”

        “林淮初？”

        “对啊。”冬葵还想八卦问几句，身后助理叫她，她应了声，和禾瑭告别：“提子，我先走了，你赶快回家吧。”

        “好。”

        禾瑭垂眸看着保温杯，有些摸不透林淮初的心思。

        她望了一圈，没见到林淮初，猜想他大概还在化妆间，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踏进那个地方。犹豫片刻，想着还是把保温瓶带回去，明天再还他好了。

        回家泡了个澡，禾瑭有些洁癖，觉得不够再进去冲了一次，浑身清爽出来时，已是傍晚。

        她不想吃外卖，虽有些累，还是进厨房做饭。

        刚蒸上米饭，江童发过来一个视频通话。

        禾瑭接通，把手机摆好，边忙活边和她说话。

        江童的大嗓门从那边传过来：“我天，大提子，你今天掉水里了？”

        禾瑭切菜的手一顿，移过去现了半个身子，“消息这么灵通？”

        “我下午在外面跑场地，多出点时间想去找你，谁知道过去就听人说起这个事，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什么事，我会游泳。”

        江童放下心，想想又觉得好笑，“我说，人家演员拍戏，通常出事故都是他们，怎么到你这，反倒演员没事，编剧落水了呢？”

        听出她话里的调侃，禾瑭干脆停下手里的活，过去对上摄像头，没好气地问：“发视频过来就是为了打趣我？”

        江童连忙收起笑，正色道：“当然不是，是来慰问你。那你衣服湿了，怎么回来的？”

        “换掉呗，剧组里一个女演员借我的衣服”禾瑭突然停下。

        “怎么了？”

        禾瑭搁下手里的刀，“我突然想起，我换下来的衣服，忘记拿回来。”

        “噗~”江童被嘴里的水呛到，她边咳边笑，“你放哪了？洗手间？”

        “不是，化妆间。”她没记错的话，还放在林淮初座位的椅子上。

        “那没事吧，工作人员应该会收的。”

        “完了。”禾瑭想，林淮初该不会是她克星吧，每次遇上他都没什么好事。

        “行了，不跟你说了。”

        禾瑭挂断视频，想给冬葵发个信息让她帮忙看看，转念一想，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还没收工，发微信过去她也接不到。

        禾瑭关掉手机，靠在流理台上，饭也没心情煮了，只希望林淮初眼神能差点没看到。

        林淮初下了夜戏，周奕送他回朝阳新城。

        周奕边开车，眼睛却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往林淮初旁边的位子上瞟。

        林淮初眯了一会醒来，再次捉到周奕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他揉着太阳穴，笑问：“周奕，你很喜欢这个袋子？”

        “当然不是。”

        “那你老盯着看干嘛？”

        旁边的袋子，是一个很普通的购物袋，只不过里面放着禾瑭的衣服。

        周奕犹豫了会，问：“淮哥，你真要给禾编送过去？”

        “送，为什么不送？”

        “你们和好了？”

        林淮初眉头一皱，不满他的用词，“我看你的语文和姓陈的一样，什么词都敢用。”

        “淮哥，你别拿我跟那人比。”

        林淮初哼一声，没回话。

        周奕见他懒懒散散的，又开始当起和事佬来，“淮哥，你和禾编现在既是楼上楼下邻居，又是合作伙伴，之前的事，你就别计较了。”

        林淮初又想起下午化妆间那一幕，和她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忽而一笑，半是认真地说：“是该别计较了。”

        车开到小区门口，林淮初让周奕停下。

        “你开回去吧，明天过来接我。”

        周奕摇下车窗，在他身后嘱咐：“淮哥你好好休息啊，再多看看剧本。”

        林淮初拎着袋子，手都懒得挥一下。

        林淮初走到他们那栋的电梯间，进去后按下六楼。

        电梯在六楼停下，林淮初在左边拐了个弯，径自朝楼梯那边的公寓走去。

        -

        门铃响的时候，禾瑭刚敷上面膜，想着这么晚会来找她的估计是熟人，就没摘下面膜。

        门一开，林淮初看了一眼，吓得往后一跳。

        禾瑭穿着白色睡裙，脸上面膜也是白色的，披散着黑发，活像个女鬼。

        林淮初看清人后，心有余悸，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你打算吓谁？”

        禾瑭没想到是他，也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边抬手想去撕面膜边说：“有事？”

        “别撕，我送点东西就走。”

        禾瑭放下手，狐疑地打量他。上次让周奕送来满园客的菜，随后就在楼上弄得噼里啪啦响，这次又想搞什么把戏？

        林淮初没忽略她的眼神，也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顿觉好笑，敢情他在她心里就落了这么个印象？

        他举起手，把右手的袋子给她看，“来给某位记性不好的编剧送衣服，虽然可能你是想送我，但是这款式码数不对啊。”

        禾瑭用力拽过袋子，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谁要送你了？”

        “那你放在我椅子上是几个意思？”

        “我”禾瑭一时词穷，“借放。”

        “放到不想拿回去？”

        林淮初见她大有炸毛的趋势，连忙改口：“行行行，我给你送回来了啊。”

        禾瑭见他态度这么好，有些诧异，一时没回话。

        林淮初得不到回应也有些尴尬，“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禾编你好好休息吧。”

        “哎你等一下。”禾瑭叫住他，自己转身进了屋。

        几分钟后禾瑭跑出来，脸上的面膜不见了，干干净净的，只额角淌着几滴水。

        “我问过冬葵了，这个保温瓶是你的，谢谢。”先前还和他闹得不愉快，这声谢，她道得有些别扭。

        林淮初接过，掂了掂，少了些重量，他问：“里面的水，你该不会倒了吧？”

        禾瑭是想倒来着，但又觉得有些矫情，毕竟人专程给她送水，虽然送的方式不怎么样，好歹东西她是接了。

        “没，喝了。”

        “喝了？”林淮初挑眉望着她。

        “嗯，你放心，我倒出来喝的。”

        她这么正经，林淮初倒是笑了，来回摩挲了几下瓶身，想了想，还是把先前想好的说辞一一道出：“禾编，不如这样吧，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虽然这么扯平我好像有点吃亏，但是下午，嗯，我觉得你的亏也不比我小，所以扯平好了，以后我们好好合作。”

        禾瑭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把下午的事忘掉，被他轻描淡写这么一提，那画面立时生动起来。

        下午憋回去的拳头又忍不住出来叫嚣，禾瑭深呼吸，默念不要失礼。

        “哦对了。”林淮初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面膜，“赔你张面膜，这面膜不错，补水紧致，25岁后的女生用合适。”

        他强硬地把面膜塞到她手里，“你看，水送了，衣服也送了，现在面膜也送了，你这亏可越来越小了啊，我身上疼了好几天呢”

        “林、淮、初！”禾瑭忍不住了，攥紧另一只拳头，照着林淮初的小腹就是有力的一拳。

        突如其来的一下，林淮初弓下腰，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质问，面前的门“砰”得一声被关上，他吸了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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