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林淮初的罚，是跑圈。

        小胡带着周奕和禾瑭到训练场时，其他人都在站军姿，只有他一个人在跑道上一圈一圈跑着。

        平日里再怎么损也只是小打小闹，现在眼睁睁看着人在大太阳底下罚跑，周奕还是心疼的。

        周奕问小胡：“罚几圈啊？”

        小胡伸出五根手指。

        “五圈？”

        小胡递了个白眼给他。

        “平常训练都不止5圈，是50！”

        “50！”

        禾瑭也惊住了，两万多米。

        “他撑得住吗？”禾瑭的声音渗入一丝担忧。

        “撑不住也要撑，敢当众殴打教官，这惩罚已经算轻了。”

        周奕闭了闭眼，不再开口，他没有理由替林淮初求情。

        十月下旬的太阳虽然没有七八月份那么毒辣，但依旧炎热。他们不知站了多久，林淮初才跑完50圈。

        最后一圈到终点，林淮初像被抽了主心骨一样往后倒，尘土被震得弥漫在他周围。

        给其他人训练的教官见状，下令让他们休息，自己踩着沉重的军靴走到林淮初身边。

        小胡见他走过来，对身边两人说：“这就是陆教官。”

        周奕这才看清了陆教官的样貌，和记忆中那人相差无几，唯一让他觉得陌生的，是那张冷酷到绝然的脸，没有一丝笑，也没有熟悉的平易近人，潜在的都没有。

        林淮初浑身被汗浸湿，躺在地上，急促地呼吸，背后灼热感袭来，汗水自太阳穴滚滚而落。他不想起来，也不想动，身上每一处都叫嚣着酸痛，比当初被禾瑭揍和第二天拍打戏都痛。

        他闭起眼睛，想借此缓解疲倦感。

        眼皮感受到的光线变暗，他再次用力呼吸，睁开眼睛。

        陆庭没有温度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国有国法，军有军纪，这是你的惩罚，归队吧。”

        他伸手想去扶他，被林淮初躲开，他艰难地撑着地板坐起来，缓了两三秒，拖着沉重的腿归队。

        下午的训练还要继续，周奕先去找导演了解情况，小胡还陪着禾瑭在训练场边上等着。

        干等着有些浪费时间，而且也耽误人家时间，禾瑭便提出能不能去上次的家属楼。

        小胡送她过去，禾瑭边走边记路。

        到了家属楼，小胡留下一句有需要再找他便走了。

        -

        禾瑭进浴室简单洗漱一番，回到客厅整理东西。

        她买的东西还没放回家就跟着周奕来了，就一并带过来。

        将两袋子东西倒在地上，按着食材和零食分开，最后食材一中袋，零食一大袋。

        整理好，她在客厅呆坐了一阵，等到训练快结束，她才领着那袋零食往训练场走。

        周奕应该是了解好情况了，此刻，艺人的训练场只有他和林淮初两人，专属的vj都不在。

        禾瑭见他们还没说完，也没上去打扰，站远一点等。

        林淮初疲惫地靠在树上，他的手机在第一天就被上缴了，现在也只能听周奕描述外面的情况。

        “这回栗姐可能真生气了，之前她和陆庭接触不多，这次你打他的原因栗姐也圆不了，所以才着急忙慌让我过来问问你。”

        林淮初沉默。

        “淮哥，我问过导演了，他说昨天你打人的时候是录了，但是节目组没放出去，微博上那段视频，他也不知道谁流出去的。”

        林淮初终于开口：“视频有拍到他的样子吗？”

        “没有，他刚好背对摄像机，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机位。”

        “这两天注意点，只要看到有拍到他清晰的照片或视频，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清理掉。”

        周奕点头，“这方面倒不用太担心，毕竟是军方的人，他们也不敢直接放上网。”

        “嗯，栗姐那边，你就说我们在训练时起了争执，但不要否认我打人这件事。”

        “我知道了。”周奕犹豫一下，问：“那陆庭的事，要不要告诉她？”

        思忖半晌，林淮初终是说：“说吧，也好让她有个底”

        “嗯，回去我会尽快处理的，不过淮哥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次骂你的人，可能要创史上最高了。”

        林淮初无所谓地笑，“没做过的被骂，做过了也被骂，反正都一样，最重要的是我的处理方式，其他人我管不着。”

        周奕是习惯他的临危不乱的，当即轻松一笑，“放心吧，你还是有死忠粉在的。不过等节目录完，你得发个微博公开道歉，栗姐那边最迟明天，会以你的名义发一次。”

        “嗯，知道了。”

        “对了，禾编跟我一起来了，现在，现在”周奕转了个身，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禾瑭，“禾编在那。”

        林淮初转头看过去，她双手提着一袋子东西，估计有些沉，袋底她放在并拢的双脚上。听到周奕的声音，她望过来，眼神和他在空中交汇。

        林淮初舔了舔干燥的唇，脸上露出笑。

        禾瑭看见他，像以往那样，携着轻佻的笑，公子哥范儿的阔步而来，全然看不出是跑了50圈的人。

        行至她面前，他依旧是笑，也不是把所有事压在心底的强颜欢笑，他抬起胳膊，在与肩膀垂直时顿一下，再往上抬，捉住她扎起的马尾。

        “这么明目张胆过来，不怕被拍？”

        禾瑭揪出他手里的头发，左右张望一番，“他们不是都走了？你的vj也不在。”

        “保不齐有人暗地里偷拍哦。”

        “你都不怕，我这个圈外人有什么好怕的？”

        林淮初笑出声，对着她手里的大袋子扬起下巴，“给我的？”

        “也不是，但便宜你了。”禾瑭递过去。

        “真是一句好话都不说，我都被骂了也不见你安慰安慰我。”

        明明再三克制了，禾瑭偏还疑惑：“你为什么？”

        问题还没问完，林淮初捂住她的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手放下，他转身对周奕说：“你去看导演那边有没有事。”

        周奕伸手做个ok姿势。

        -

        两人去到上次喂蚊子的后山。

        正值傍晚，橙红的晚霞在天边晕开，一层卷一层，平整的云被描摹出轮廓，偶尔一只飞鸟踏云而过，留下很淡的痕迹。

        林淮初在这样的寂静里沉默。

        禾瑭站在离他几步外，也跟着沉默。

        良久，林淮初突然转过去，对着禾瑭，问：“手机方便借我一下吗？”

        禾瑭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捏着一角递给他。

        “谢了。”

        “密码？”

        在自己输和报数字之间犹豫片刻，她回：“4个一。”

        他猜：“生日？”

        “嗯。”

        不无意外的，他调侃了一句：“光棍节生日？有点意思。”

        禾瑭闭了闭眼，有些后悔没自己输。

        林淮初点开拨号，按了一串号码，电话播出，他走到长椅上坐下。

        他开口说话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禾瑭看错，她莫名觉得林淮初周身，镀上一层柔软的光。

        “喂，小祺，是我。”

        “你都知道了？”

        “没什么，就是闹了点小矛盾，我气不过。”

        “嗯，会去道歉的。”

        “你呢，最近怎么样？”

        “那就好，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的就行。”

        “我手机上缴了，这是我朋友的，周奕也在，给我善后去了。”

        “嗯，你放心吧。乖乖照顾好自己，录完节目我就过去。”

        三分钟的通话，很快结束。

        手机被他用力握在手里，片刻，才递还给禾瑭。

        “谢了。”

        禾瑭上前一步接住，在他旁边坐下。

        林淮初从那袋零食里翻出两个手撕面包，两瓶维他命水，递一份给她，“晚饭的点了，吃些垫垫肚子。”

        禾瑭接过来，打开水灌了几口。

        男人吃东西总是很快，不到五分钟，一个面包和一瓶水已经被林淮初解诀完，他把垃圾收好，瞥一眼没动的禾瑭，说：“还没问你，怎么和周奕一起来了？”

        理由她早早就想好了，“在朝阳新城碰上的，有些事找我姐夫，顺道来的。”

        “哦，待会要回去吧？”

        “要。”

        林淮初忽地想起她第一次在训练场看见他时，他才跑过一圈，几分钟的时间她就跑不见了，顿觉有趣，于是拿来噎她：“前面见到我不是恨不得逃远吗，怎么这次还主动过来看我？”

        禾瑭淡定地接招：“鉴于之前遇见你后发生的事，我觉得躲远点有助于生命安全。”

        错打、车被刮花、人生首次公报私仇、坠河、被看光腿一件件，让禾瑭差点以为他是这世上专程克她的。

        “你把我当衰神了？见谁谁倒霉？”

        “说不定。”

        林淮初再次去揪她的马尾，“怎么不说你是呢，认识你后，我也没碰上啥好的。”

        禾瑭仰头把马尾解救出来，瞪他一眼，把头发绑好，有些幼稚地反驳：“好不好还不一定呢。”

        林淮初一笑，“不过这样也好，俩衰神碰一起了，免得去祸害别人。”

        禾瑭嘁一声，嘲笑他迷信。

        小小的拌嘴玩闹后，林淮初心情好了些。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打那个教官吗？”

        禾瑭换了个姿势坐，双腿交叠，“原先看见视频的时候是有些疑问，后来觉得事出必有因，你也不是那种头脑简单，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的人。至于原因是什么，我想你要给解释的不是我。”

        林淮初转回头，目视前方将落的太阳，“是不需要给你，但我也不想给别人。有些解释，在别人眼里，是欲盖弥彰，说的越多，他们恶意揣度的依据就更多。不信任你的人，任你有百张嘴，也解释不了其一，因为他们无需真相，只需要一点足够掀起舆论的苗头，然后他们有大把的助燃剂，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这是禾瑭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如此有深意的话，但深意的背后，经历了多少事，她无从猜测。

        “挑起舆论之火的人，是那些心长坏了的人，世界几十亿人口，几十亿颗心，并不是每一颗都是坏的。挑起舆论的、跟随舆论的，是那些心智与思想皆未达到合格人类的人，既算不得人，你同他们置气，就像有时候因为坏天气而心情不好一样，你奈何不了气象，它也不会因你的坏心情改变天气，但你能控制你的情绪。网上经常在说，迟到的真相还有用吗？有的，不过是多煎熬一阵子，但总好过煎熬一辈子。”

        这是他听过，她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虽然是鸡汤，但至少不是毒鸡汤。

        “果然搞创作的人就是不一样，大道理一抓一大把。”

        禾瑭耸耸肩，“也不是大道理，不过看得开罢了。”

        “所以，你真的不问点什么？”

        “倒还真有。”

        “什么？”

        “你打得了一个职业军人，怎么上次还会被我打趴下？”

        提起这个，林淮初就觉得没面子，拔高了声音反驳：“你那是乘人之危好吗？谁知道你突然就上来了，我吓都吓惨了，哪还记得还手。”

        “所以不是弱，是胆量小？”

        “老子深海都敢潜，沙漠都敢住，你说我胆量小？！”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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