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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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骑着马,仍着男装一路驰骋。
是的,骑着马。我偷偷学的。
目的地,也是皇城。
欧靖川说茶茶在皇城,成王府。
成王回去后自然会把茶茶送回来。
刚好,我正要回慕家一趟。
夜晚,我推开慕父的书房,他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父亲。”我低低唤了一声。
他似是惊于我出现在书房,所以抬头看我,那眼神无声问,“何事?”
我不说话,把门关上,直走到他面前。
他一直坐在位置上看着我的动作。
而我利落干脆地给了他一个手刀,把他劈晕过去又速度从袖里掏出准备好的绳索将他绑在太师椅上。
我没用什么力气,所以一会儿慕父便悠悠醒转。
他很快发现自己的状况就要张嘴喊人。
“父亲,我们聊聊吧。”我把玩着手中的玉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也看见我手中的东西,竟安静下来,直直盯着我,皱眉道:“你是何人有何居心?”
“该我问父亲有何居心。你将两国玩弄于鼓掌,促使合约破裂、战火纷飞,您有何目的”我收起玉哨,偏头看着他。
慕父似是没想到他所做的被我说了出来,这些事应该是天知地知、他一人知的。
但他也没想否认,只冷哼一声,“当今皇上德不配位,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就我所知,皇帝现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佳丽三千生的孩子仅凑齐两桌麻将。
即使我无法苟同他们三妻四妾的做法,但平心而论、就这一点,这皇帝就算是个明君。
更何况他鼓励大力发展农业,保证百姓安居乐业。
“德不配位皇上德行不行,是太傅教导无方;至于他不配位,是以你为首的官员辅佐不力。”
“我是你爹,你现在是要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慕父抬着眼瞅我。
我忍着反驳他并给他科普他和我本无关系,全靠命运的偶然沉声说:“我只想说这件事你做错了。你这么做可曾想过你的发妻、你的儿女,还有你刚出世的孙儿?你做了这事,他们又将如何”
“他们并不知情。”慕父开始由最初捆绑醒来后的慌乱变得镇静。
“叛国死罪,罪当诛九族。你以为你做了这种事他们还能置身事外”要不是还要和他讲道理,我就要笑出来了。天真,太天真。
慕父眯着眼,胸有成竹地沉声说道:“不会。我不会让他们有事。”
“退一万步讲,推翻皇帝之后,这皇位谁来做你吗?”我顺着他的话问。
“我并无意皇位,只要继位者能给民以利。”慕父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我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
我问出心头最后一个疑问:“如果,继承者不如当今陛下呢?你想过这个可能吗!我刚从关外回来,边关战起,越周的好男儿死一万、伤三万。而敌国的士兵死伤五万。因为你,这数以万计的士兵死在战场,他们的妻子失去了丈夫、母亲失去了孩子、孩子失去了父亲!这就是你的谋划这就是你所说的给民以利?”想起那场景我不禁痛心疾首。
曾几何时,战争竟离我如此之近。
他怔了怔,“他们为国捐躯,皇上会犒赏三军,也会补贴烈士家属。”
父亲,你太偏执了。
当我发现自己仍然身陷权利的斗争中时,我觉得我全身心都在抗拒。
我连男人都不要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躲不过阴谋阳谋。
太累了。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有人在玩弄权术和人心的呢?
大概就是我和成王去了边疆之后吧。因为亲身经历了战争,回想起在这个世界短暂的四个月。竟处处都是伏笔。
而一切,要追溯回那时我在街上被慕尚带回家的那天。
那天夜里我睡不着到庭院里去看星星。
我不赏月,那是诗人的消遣。
星星是看到了。不过夜晚冰凉,我起身准备回去休息时却迷了路。
我向着灯火处走去,想找一个人带我回房。
却无意间闯到慕父的书房附近。门开着,我听见慕父在和一个人在低声说话。
不想打扰到他们,我悄悄地退开,心里想重新再找个人;如果实在找不到了,我就折返回来找慕父。
我在慕府的时间最多不过三个月,不认识回自己房间的路也不算突兀吧。
就这样,我无声地离开,没有惊扰到他们,也无可避免地将他们的话听去了一些。
只断断续续地听见说什么“献上名马”“寿宴当天”“玉哨控制”“一呼百应”之类的话。
他们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妥,我那时没有听明白。
在嫁给李朝华后,我听说了李父送给皇帝的礼物是一匹珍贵罕见的宝马。我所作的联想不过是一个在职员工和退休职员交好,双方友好往来而已。
直到在塞外一番见闻。
其实欧靖川回京还有一个原因,我知道的:听说皇帝在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坠马,现受了伤卧病在床。
这样一来,我再怎么愚钝也不至于想不明白始末了。
果然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怕我只是在宫门口站了片刻望了一眼。
这是一个跨度五年的阴谋,至于慕父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我并不清楚。
从现在往前倒退五年开始,吴国和越周的关系如履薄冰。两国都互有怨言。
越周恼吴国上贡的贡品年渐减少,而吴国恨越周胃口越来越大要求上贡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遮羞布是因皇帝的五十寿宴扯开的。
越周使臣下传帝令,要吴国朝贡比原来约定好的两倍的贡品以贺帝寿。
吴国再小,也有血性。
战争一触即发,而越周的臣子还在为皇帝庆生而大肆准备。
像极了都要亡国的大清太后,洋人打到门口了她还在大肆土建;前线的士兵像样的装备都没有,而她依然一顿饭几百个菜。
唯一不同的是越周的皇帝并不知情。
私吞贡品的是一手遮天的李启明,想要谋权改天的是慕清国。
越周皇帝爱马,平时除了上朝理事外,就是看马骑马。
李启明在他五十大寿那天送了他一匹稀世难得的宝马。
不仅难得,还训练得听话非常。
那天晚上,我听到的墙根就是李启明派人给慕父送了一把能控制那马的玉哨。
听说李隆基时,训练了一批能闻乐起舞的舞马。
而李启明送的那匹马绝了,它能闻哨飞跑。
一匹发狂跑起来的马,把人甩到地上不死也残。
爱马的皇帝幸运的话,能摔的一命呜呼。
不幸的话落个半身不遂,重度残废。不死皇位也要换个皇帝坐了。
而一匹癫狂的马,谁会想到它有什么问题呢。
在心里理清了来龙去脉,我看着慕父不再说话。
我已言尽于此,可他不听。
他看着我,确切的说是看着我从他身上拿到的玉哨。他也许在盘算如何摆脱身上的绳索,夺回我手中他的东西。
可是他不知道,我隔岸观火,他没有机会了。
下一刻,我抽出怀中匕首,快准狠地刺中他的颈动脉。
我死死地一手摁住他肩膀,一手握住匕首往他脖子上插得更深。
很快、他不再挣扎,流出来的血将我的手染红,那么温热。
可他再也不能那么温暖地活了。
杀他是下下之举,我原本想劝他放弃他心里想的危险计策,主动到皇帝面前自首。
这样即使他做了什么坏事,皇帝也能念他主动认罪而从轻发落。那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也能幸免于难了
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固执?
也是,他一辈子的人生观已经定型,心中又有那样不同寻常的信念,怎么可能被我一两句话就说动。
是我天真。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成王已经了解了大部分事情真相,剩下的细微末节他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想通。
他的立场是皇家,我能指望他放过慕家人吗?
看在我作为和他有过婚约的前妻身份?还是他真正想娶的慕子卿面上?
这、可能吗?
削水果、切菜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这刀插进人体身体里的闷响和抽出来时鲜血喷涌的景象。
我想,我是在潜意识里藏了一个恶魔的变态,晕血只是掩饰实际上我嗜血的假象。
慕父有罪也轮不到我来制裁他。
擅自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为不公。
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所以哪怕在白色病房的病床上苟延残喘,我始终没想过自杀。
那结束他人的生命呢?
如今,我终于杀了人。
有人为权,有人为钱,还有人为了天下大同。可是最高尚的人身先士卒,是因为这个天下大同在天下缟素、血流成河的基础上,代价太大,没有必要。
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从小到大都是。
在路边看见瘦骨嶙峋的流浪狗、回家路上看见那么晚了环卫工人还在工作、还有背着编织袋提着桶戴着安全帽的农民工我都很心痛,好像他们的艰辛是我造成的。
其实,本质上我和慕父追求的是一样东西。
只不过他是行动的巨人,而我是望其项背的矮子,永远和他有天差地别。
天下大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夜不闭户,终究还只能是一个梦想。
我来自国泰民安之地,那里有为民谋利的领导,还有发愤图强的百姓。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这里不是。
既然我知道他的狼子野心,那我不能眼睁睁看这里尸山血海,变成人间地狱。
这里虽然永远不会比那个世界好,但我不会让它变得比现在糟。
我真真切切地看着这满城春色,想着有一天它们要化为灰烬,在铁蹄铮铮下。
而这铁蹄,来自帝国内部,来自我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
从边关回来的路上我想了许久,我想他要是不那么偏执一些,我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可他不肯给自己机会,也不肯给我机会。
我无法忍受,所以我杀了他。
我、慕思思,杀了自己的父亲。
匕首早已被我扔在了地上,我的手忍不住在颤抖。
它抖得那么厉害,好像拥有自己的意识,一点也不受我的控制。
它那么害怕。
左手抚上右手,在安抚它,还是我自己?
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其他的事要赶紧做
将门打开,书桌上我拿过来的夜宵被假意惊落到地上,在黑夜里声声清脆。
我尖叫,那并非演戏:“来人,有刺客!”看着眼前没有气息的慕父,我开始后悔,我怎么会杀了他?
颤抖哭泣,抱着没有气息的慕父痛哭流涕:“父亲、父亲……”
慕家人陆陆续续闻声赶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很快女眷们哭成一团,场面变得喧闹不堪。我晕了过去,意识却很清楚地察觉有人抱着我将我送回了房间。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能听到屋外有人匆匆走动的脚步声,还有远处压抑的啜泣声。一切始于那个书房,如今也终于那个地方。
衣服已被人换过,身上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
手心里却紧紧拽住那枚玉哨。
这个东西,除了已死的慕父,其他人不应该看到。
打磨得很精致圆滑,刚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些冰冰凉凉的,现在已经被我捂热了。
这么精巧,可我不能留下。
再三看了看。最后,我将它摔碎了,又在院子里捡了块石头砸了个粉碎。
玉哨成了碎玉,拼也拼不起来的那种。
做完这些,我躺回床上。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即使我不为他伤心,却仍然无法入睡。
手虽然已经清洗干净,可我总感觉还有一点、总有一点没洗干净。
而那一点,是留在我心上的污点,这一生我都不能擦掉它。
至少我保全了慕家人。
成王既然知道其中猫腻,皇帝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贡品是李启明送的,马还是他送的。
如今慕清国已死,玉哨也被我毁了。他和慕清国之间的联系已经切断。
真相大白之日,只有李启明阖府上下下地狱,与我慕家没有关系。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慕清国,牺牲你一人,保全你全家。你不亏。
其实你全家的死活我一点也不在意,你自己都不在意,我一个魂穿的外人更不可能在意了。不过你们家的明珠和他的妻儿我挺喜欢的,我不能让你的固执害死他们。至于其他人,就当我日行一善了。
七级浮屠呢。
你看。你们家连同仆从下人十一口人,这得多少个七级功德累计了。
天明,我本想趁乱溜出府去成王府接茶茶。但是一想,如今事情后果还不明,不如让她先待在王府还更安全一点。
所以我又躺了回去。
但没过多久,门外有人敲门。
是慕尚。
他虽想不到会是我杀了慕父,但事情经过总需要问清楚,毕竟在他们看来我是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兰儿昨夜,在父亲书房发生了什么,你可看到凶手?”慕尚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他放轻了声音,斟酌着问道。
一想到那个人,我带了哭腔,“昨夜昨夜我看父亲那么晚了还没休息,就去厨房做了点夜宵给父亲。谁知到了书房我在屋外敲门,却无人应声。我以为父亲睡着了,便轻轻推开门,想想让他回房休息哪料到父亲睁着眼倒、倒在血泊中我一时惊慌,才、才打破了碗碟”
说到痛处,我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慕尚沉默不语,只是把手从我肩上挪到我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我不该杀他,可有些事若要论对错,又怎么说得清呢。
我大哭了一场,慕尚也只大概觉得我在伤心。
待我稳定下来,他怅然道:“父亲的死,我会查清楚。兰儿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要太过难过。若是想起什么,便派人来璞园叫我。”
我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看他:“好,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忽然开口问:“对了,你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茶茶呢?”
“茶茶在城外结交了一个好朋友,那人要留她在家说话。所以我就让她好好玩,自己回来了。”我含糊不清地回答。
下午吃过饭,有人送来了丧服。
慕尚走的时候说要给我安排一个侍女,被我拒绝了。
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而且我也不需要谁来伺候。
帮不上什么,不添乱就算是帮忙吧。
第二天,灵堂已经搭建起来,慕家人着丧服在慕父灵前祭奠后一一诀别。
开始轮番守灵。
我刚好轮到晚上。
慕尚担心我的身体,原提议让我午后守的,我拒绝了。
冤有头债有主。
人是我杀的,如果真有显灵,那就让他来找我吧。
第三天,报丧入殓。
慕父祖籍三山,亲族皆在老家。因事发突然,亲友无法及时赶来。
我心中大松一口气。
其他人还好,但看着慕思思自小长大的那个老妇人,一定会对慕思思的前后变化感到奇怪。
所以来吊唁的除了邻里街坊,便是慕清国生前的同僚。
也因此即使慕尚对我特意照顾,不让我侍立灵前,我还是坚持和慕尚一起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因为除了李启明,我不知道慕父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我仔细盯着每一个来访的人,注意他们神情的细微变化,但似乎都很正常,看起来慕父竟然真的没什么同伙。
第四天,下葬逝者。
慕母自从知道慕父去世的消息,早就凉了心,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十大岁,看着让人心痛不已。
所有相关的事宜都是慕尚经手的。
这几天他一直忙得脚不沾地。慕母憔悴了十多岁,而慕尚看着也很是疲倦。
他夫人肯定很心疼他吧。
可他现在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了,这么大的家,我们都倚靠他。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预想中最坏的情节什么也没有发生。
生活也归于平静。
总归我也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
即使日后这事被人爆出来,作为慕家人,我不仅救不了他们,就连自己也自身难保。
想到这个,如今既然暂且没事,我准备去接茶茶。
再然后,循着许仙之前告诉我的路线一路游行,说不定能碰到许仙和季师。
之后在哪里安家落户、不问世事,都乐得自在。
皇帝是死、是活,不是我能干涉的。
新皇帝会杀谁、赏谁、问责谁,也都与我无关。
至少,此事已了,不会有人因为两国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再次来到成王府门前,我有些感叹。
欧靖川不在府上,但茶茶确实在。
管家还算给力。听到我的来意后,吩咐下去,下人就把月余不见的茶茶领到我面前。
我上下打量茶茶,一个多月不见,茶茶胖了点。
看来成王府的伙食不错,也没有苛待她。我放了心。
和管家道了谢,我和茶茶离开。
“小姐,我们去哪儿啊?”茶茶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还不忘发问。
“去租一个车,继续浪迹天涯。你觉得怎么样啊?”我背着手看着街道两旁各色各样的商贩,心情大好。
“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过小姐,王爷有没有为难你?”茶茶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一有机会就赶紧发问。
“哪能啊。而且你不是在成王府呆得好好的嘛?”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挤满人的角落回她。原以为是江湖能人在杂耍卖艺,仔细看去,却瞧见一根棋幌,白布黑字,上面一个阴阳八卦图。
原来是半仙算卦。
如此多的人簇拥,想必不是那半仙十分能说会道就是有几分真本事。
我带着茶茶凑近听,只听一个清秀干净的声音道:“你的新婚丈夫下个月会从战场归来,赶快回家准备迎接吧。”
人群中一个年轻女子一声惊呼,随即不迭道喜。
那个声音接着又淡淡地说,“你家中有喜,九个月内你妻子会诞下一个健康男婴。”
一个男子的声音应声而起,似是在不住道谢。
周围的人听后挤的更厉害,吩吩请算命先生为自己算一卦。
由于人太多,我甚至听见半仙的桌子被摇晃起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人说,“诸位请回吧,今日占的卦已满,请明日再来。”
话音落下,人群一哄而散,似乎是十分懂得这先生的规矩。他说不占,便是真的不占了。
如此厉害的人物,我虽然不想求他一卦,却好奇这人是否真的仙风道骨,于是在人群外等着人群散去,好一窥真面目。
茶茶见我不走了,也驻足原地侯着。
人群终于散去,只见一个穿青色布衣,年纪在三十左右的人坐在一张竹凳上,桌上陈放着笔墨纸砚。
那人看着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丢在人群里我都不会注意。谁知道他竟然有这本事呢。
他也不着急收拾东西,竟是往我在的地方含笑看着。
我看了看身后,并无异处。
难道是特意在等我?
我心里一阵默然。
“小姐可要算一卦?”便听那算命人抬首将额前碎发拂开,面带笑意地看着我和茶茶。
看来确实是在等我。
我拧紧双眉,“方才听先生说今日已不再卜卦。”
“我每日算卦有定数,一日十卦。今日已占九卦,还有一卦,特意留给小姐用的。”算命先生极认真地说着。
老实说,一般人肯定会想他不安好心就要扬长而去了。而我不是一般人。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
毕竟死过一次。
所以我走过去坐下,笑着说:“先生倒是神人,知道我今天会路过。劳烦先生特意等候。”
算命人含笑不言,算是默认。
那便多谢了,算呗。
反正喜事我欢迎,坏事我也不愁,随机应变咯。
“小姐你嫁过两次,第三次在明年元月。从此和顺圆满,无忧无虑。”算命先生轻笑了笑,眯着眼也不钻圈子,直接得不行。
“借先生吉言。”我也眯着眼笑了笑,拱了拱手,留下一锭酬金和茶茶往租车的地方去。
“跟着你的那个丫鬟,来年也会嫁人。不过她嫁的比你好。”身后传来算命人的声音。
行,还兴买一送一。
不过要嫁的比我好,是我嫁的不甚如意还是茶茶嫁的太好呢?我陷入沉思。
一边走茶茶一边数落我,“他明明是满口胡言乱语,小姐怎么还说他说的对呢?”
“我倒是觉得,你最近的学问做的不错。”竟然还学会了用成语,不过,“他哪里胡言乱语了?你家小姐我确实嫁了两次啊。而且他说你可要比小姐我嫁得好,你不谢谢人家先生,怎么还说人家胡言乱语?真是,没礼貌”
“小姐”茶茶脸红眼也红,委屈而不解地眼巴巴看我,好像我被驴踢了脑子说了什么傻话。
我们租了车往秀溪方向走,走到城门口,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欧靖川。
那个恨不得粘在他身上的唛珈公主却不在。
我下了马车,成王真客气知道我要走还来送我一程。
成王与唛珈公主应该喜事将近吧这么说可以吗?
这误会澄清以后,两国必重修旧好。
而还有什么比一个待嫁的公主和缺正室的王爷的结合更能巩固两国邦交?
我在那里真纠结,不是我要自讨没趣下车和他打招呼,而是他站在我的马车前,马车动弹不得我只能下车。
我还没想好说哪句,王爷先开口了,“裁衣坊及名下十五家分号都给你,留下来可好?”
我难道是早上没睡醒在做梦
听见他提起裁衣坊,难道裁衣坊竟是他名下产业?
那个人的手伸过来。
我后退一步,慢慢地说,“王爷,你想要什么呢?”
欧靖川把我拦住,握住我的一只手,深情款款,“兰儿……”
我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很好,既然知道我是蓝二,还敢摸老子的手,我家羡羡会难过的啊喂。
王爷见了前进一步,继续伸手抓我的手。
你一步我一步,社会进步一大步。我忍不住瞪他:“王爷,你究竟要干嘛??”
“兰儿,是我不好。”
“不不不,你很好。你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兰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哦,王爷是想再续前缘。王爷,你知道这是吃回头草吗???我不听我不听。”
“你明明是向着我的,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情的。不然你不会和慕子卿说那些。在张掖的那些时日我们朝夕相处,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瞎扯,麦珈公主对你才是真有情。还有、我和慕子卿什么时候说什么了?”
哦想起来了。
在我和茶茶“私奔”慕家的那天前,我和慕子卿推心置腹了几句。
在慕家父母把我嫁给王爷之后,慕父做了两件事。
一是辞官,皇帝虽然诚心挽留,奈何慕父去意已决只能应允,但有一个条件是慕清国可以辞官,须等到来年春。
其二是为了防止成王在娶我之后对慕子卿还有不轨意图,慕父母速度地将皇城中适龄的青年才俊过了一遍,然后给慕子卿选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定了亲,并约定在慕子卿及笄后就立刻嫁过去。
知道的人会说成王把好好的大家闺秀吓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会以为慕子卿十分恨嫁呢。
所以在我若无其事回慕府后,大家都很淡定。因为成王再有权势,也不能抢亲吧?
大、概?
但是,当事人慕子卿并不乐意。
嫌弃的理由千篇一律。不是自己喜欢的,嫌弃对方憨傻、没有才名、相貌平平,就连官职也是不上不下;而且还有人传他性格爆。
这样的人,她不嫁!
妹妹,你的眼睛是长在脑门上了吗?
你可长点心吧。
你说不嫁就不嫁,还是你想让姐姐我再代你嫁一次
其实封建社会的女人真的挺惨的,要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个没见过也不喜欢的人,夫君死了要守寡,即使和离后也只能一人孤独终老。
慕子卿她能这样反抗一段她抗拒的婚姻和人,我其实挺佩服她的。
搁平时,我一定很欣赏她、和她深交。
可是,我穿到了慕思思的身上。
慕思思是慕子卿名义上的胞姐啊。
就算从小就分隔两地长大没有感情,但她就这样任慕父慕母把慕思思推出去,实在是太自私了。
慕思思是不是是因为这样淡薄的亲情而心灰意冷,才在新婚之夜一命呜呼
这个谁都不知道了。
我心中腹诽,嘴上却正义又凛然:
“谣言止于智者。别听别人说他怎么样,你可知横看成岭,侧看成峰想了解一个人就亲自去看看。”
“你之前不愿嫁成王,你那些理由在我看来都是空。你觉得王爷比你年长,他会很懂得照顾人。你说他花心,他府中只有两个侍妾三个招娣。而且据我所知,这些人都是宫里皇帝皇后赏赐的。他脾气暴他是一个王爷当然要有一点脾气,不然怎么御下,又怎么服众你觉得他配不上你。可你若嫁过去便是王妃。殊不知不是他配不上你,根本是你配不上他。”
“你做错过事,现在对不起也没有用。你不知道有些决定对别人会是怎样的生死攸关。你还年轻,不妨想想,如何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
当时我好像是这样说的吧?然后当晚我就溜了。
我也不是要给成王正名,我和他不过一面之交。就事论事罢了。
我总觉得,生而为人,我们可以在关乎自己的利益时自私一点。但若可能,也不妨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
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成王,不至于因为我说了这个话就爱上我了吧?
早知道…我就不……了。
看着深情款款的欧靖川,我告诉自己,“他是喜欢我的,我也还来得及。来得及去爱,去接受他的欢喜。”
可是尚有一事,我得问问,“那唛珈公主呢?”
“唛珈公主”成王不解地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傻话。
我翻了一个白眼,怎么今天是个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我。
不知道欧靖川是真的忘性大还是不在乎,“她不是喜欢你,非你不嫁吗?”我温声提醒他。
成王哦了一下,说:“我不喜欢她,也和她说清楚了。她已经回吴国了。”
“哦。”我再一次推开握住我手的狗爪子,一字一句,“王爷,你娶我,你不欢喜。你怨我坐了这成王妃的位置,这个位置,本该是慕子卿的。”
“可是,难道是我哭着求着说非你不嫁我也不过是慕家弃如鄙履无关紧要的一个女儿而已。他们要我嫁,我能不嫁吗?”
我笑了笑,“出嫁前,我也幻想,也许我嫁给你,对你好,你也会慢慢欢喜我。小心珍藏,细心呵护,免我无枝可依,免我四下流离。可这世间,原没有我以为的情。”
欧靖川神色怆然地退后了一步,眼里是化不开的心疼和悔不当初。
“王爷,我懂你的立场。可你懂我吗?你大概从来都不懂。”
“当然,你是王爷。只要你一声令下,总有无数人为你前仆后继。你不需要懂。”
“我们已经和离了。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要回到你身边没有什么人,会一直呆在原地啊。”
欧靖川看着我,听着我说的话,眼里都是茫然无措。
他无意识地伸手抚上我的脸,动作轻柔,然后轻轻将我拥在怀里。
这些话是替慕思思说的,那个在成亲夜去世的姑娘,她是否心怀希冀,渴望去拥抱她的家人,去靠近她的夫君那个夜里,她躺在床上,心里又在想着什么?
是心有不甘,还是寂寥释然呢?
代入感太强,我开始心疼慕思思这个姑娘了。
叹了口气,这世间总是得不到的在骚动,为什么总是要失去了才懂得可贵呢?
正想要推开欧靖川,身后忽有一个声音响起,“成王爷,您抱着的小姐,是在下的未婚妻。”
欧靖川身体僵了一下,我好像被他传染了,感觉自己也僵了。
想起方才算命人说的话,心里有些许期待,“妻?什么妻?我那第三任夫君出现了吗?”
在成王愣神之际,我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回头一看。
来人甚俊朗。
呃。左恪。
我确实认识,他也说过要娶我的话。
但我一直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此刻他好心救我。
所以在欧靖川一脸悲痛地问我此事当真的时候,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欧靖川仍然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问我,“兰儿,你知不知道他家里已娶了十八个小妾?”
十八个
呃我这个我确实不知道。真有点难消耗、十八个啊!
为什么不让我穿在一个男皮身上?我也想左拥右抱消受美人恩啊。
天道无情。
我继续艰难点头,面上却不着痕迹,看看左恪含笑的温润眉眼,再看看欧靖川失落的脸,我快刀斩乱麻地说:“王爷,只要我喜欢,当小妾我也欣然接受。若是我不喜欢,哪怕是正妻我也不愿意。你我既然已经和离,就不可能重新来过了。你如果真喜欢慕子卿,就去找她吧。以后,路归路,桥归桥。珍重!”
我面无表情地和他说完,转身上了车。
一番话欧靖川听的面如死灰,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而左恪听的满面灿烂,一双桃花眼更加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跟着上了马车。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是一篇女尊文,让我体验一把左拥右抱、流连忘返的快乐。
可是欧靖川说的对,我弃了王妃不做,非要做别人的小妾。
想想好像是挺贱的,而且我其实都不太了解左恪。
如果欧靖川不说,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有十八个老婆。
说起来,我和他不过一面之缘,自然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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