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约法三章

郭父是个感知敏锐的人，他看出了郭明和郭惠之间有猫腻，不过识趣地没多问。

        郭惠也不敢再跟郭明聊了，怕旁边两人看出破绽，不过要就此冷场，只怕更说明有问题了。

        她只能没话找话问郭母，“阿姨，你本身是姓齐吗？”

        “我不姓齐，老郭也不姓郭。我觉得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原来的名字是上辈子的，既然机缘巧合成了齐春芳，那我就是齐春芳了。”

        “阿姨，您可真豁达。”

        郭母突然想起什么，提醒她道：“我看你从穿越叫我‘妈’就别别扭扭的，我知道你可能是对亲妈有感情，不愿意叫我，这我不强迫你，只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还是要注意一些，别露馅了。”

        “谢谢阿姨，我会注意的。”郭惠埋头装作吃饭，她其实对生母没什么感情，不过不是郭母猜测的那样，而是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母亲的参与，不习惯称呼罢了，只是这些都没必要和对方说。

        这顿饭郭惠本来以为会食不下咽的，结果中途有尴尬和不好回答的地方她就吃饭，于是她理所应当地吃撑了。

        饭毕，她以散步为由和郭明出门了。

        秋季的夜晚暑热消散大半，树上的蝉鸣声小了很多，路旁的杂草悄悄泛起黄，远处传来一阵阵狗叫、孩童的笑闹和大人的呵斥声。

        其他人不在身边，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她俩围着家附近走了两圈都没说话。

        “那个……”

        “那个……”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说话。

        “女士优先，你先说。”郭明发扬绅士风度。

        “好吧，我想说的是，你不要向叔叔阿姨提起我们的过往。”

        “放心，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的。那个我想说的是，之前的事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再说我们那顶多叫试恋，都不算正经恋爱。事后我想了想，咱们要想关系亲近，完全不必谈恋爱，你看，这辈子我们的兄妹关系就很好。”

        郭惠低头不言语，她还是觉得“前情人变兄妹”这件事太荒谬了。

        郭明看对方还是一副不想和他和解的样子，努力劝她，“好啦好啦，你看，尽管咱们四个人都是穿越的人，但只有我们两个是这个世界唯一知道对方根底的人了。”

        “在你没来之前，其实我时常会觉得孤独，郭家夫妇相知相伴几十年，他们的亲密和默契是谁也比不了的，而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是个异类，没有真实感，不知归处。但现在好啦，我有你，你有我，我们是对方最亲密的人，就算我们以后各自有伴侣了，这点也是不可替代的。”

        他本是想劝对方不要斗气，后面讲着的却也是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真实感受。

        郭惠沉默半晌，终于慢慢伸出手抱住对方，语带哽咽，“我知道，我刚刚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我知道，我们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人，无关亲情和爱情。其实我刚来也好怕，我一点都不坚强、不勇敢，我好怕自己崩溃，我从来不敢往其他方面想，逼着自己适应这里。还好有你在！”郭惠语无伦次，她真的憋了好多不能对人言的话。

        “我怎么就来了这个破地方？连个马桶都没有，厕所好脏，我一点都不想上厕所，我想吃火锅，这里的菜味道好淡，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还有几十万没用，呜呜呜，我的身体肯定发烂发臭了，穿来的时候手机浏览器页面还没关，大家都会知道我在看小黄文，呜呜呜，我不想社死啊。”郭惠哭得乱七八糟，讲话颠三倒四。

        郭明知道她这个时候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发泄。

        哭了好一阵，郭惠总算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她不好意思地松开对方，“咳，刚刚有些上头了，你别在意。”

        郭明逗她，“看不出来啊方小宁，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私底下还偷偷搞黄色，啧啧啧……”

        郭惠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就是正人君子一样，我就不信你网盘里没几部动作片。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两人斗了几句嘴，仿佛回到了没穿越之前的相处时光，所有的隔阂、尴尬和彷徨无措都一扫而光。

        闹毕，郭惠奇道：“不对啊，你比我先来一个月，可我们分手才半个月吧？”

        “这我也不知道啊，我是6月9号晚上穿过来的，你呢？”

        “我也是那天啊！那为什么你穿得比我提前？”郭惠百思不得其解。

        郭明无所谓，“管他呢，物理学家都弄不明白的事，咱俩不是更白瞎？”

        “诶，你到底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嗨，有天清早我看你在练军体拳，你不是告诉过我它是后面才编出来的嘛。”

        郭明感叹一句，“大意了！”

        “你说要是被我俩的熟人知道了是同一天死的，会不会以为我们是约好的一起殉情啊？”郭惠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还别说，还真可能。”郭明脑补那个情形，也笑出了声。

        “欸，我看你现在游手好闲的，可是时不时又买东西回来，你不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吧？”郭惠对他好奇已久，之前是俩人不熟，她不好直接问。

        郭明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额，怎么说呢，就是做中间商赚点差价。”

        郭惠眯着眼瞪他，“所以具体是做什么呢？”

        “倒卖烟丝。”看郭惠刨根问底，他倒是很痛快地说了。

        郭惠是个守法公民，她没想到对方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痛心疾首地批判，“这年头‘投机倒把’被抓到后果很严重的吧，你上辈子不是还想做警察的？你这是给你的理想蒙羞啊！”

        “我知道，可现在我们都活不下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再说了，这个只是这年代不接受，再过几年改革开放了，就合法了。”郭明兀自嘴硬。

        “行行行，你是有主意的，你自己注意点，被抓到真不是好玩儿的。”

        郭惠想劝他收手，觉得现在他们家日子还过得去，完全没必要冒险做这些事，只是以她对对方的了解，郭明不是个听劝的人。

        “你放心我已经由明转暗了，以后行事会更加隐蔽的。你这小豆丁就别操心大人的事了，小心长不高哦。”郭明不以为意。

        “你从哪里进的货？”

        “咱姑父不是卷烟厂的嘛，之前都是他牵线进货。现在查得严，我都是直接联系烟农，更隐蔽、利润也更大。”

        “那你是和姑父合伙了？”

        “没有，和他儿子。”

        郭惠头更疼了，“可信吗？多的是为钱翻脸的亲戚。”

        “放心，我们关系很好的，而且处理方法都是我安排，他主要负责联系下线。”

        “你自己长点心眼，不要太相信别人。”郭惠只叮嘱一句，怕说多了对方不高兴，“不过说真的，你会处理烟叶吗？”

        “你忘啦，我爷爷可是抽的自制烟。”

        是了，郭明的爷爷是个老烟枪，他觉得市面上的普烟抽着没劲，贵的烟又舍不得，干脆自己去乡下收烟叶炮制烟丝，郭惠还撞见郭明还帮他爷爷处理过几次。

        以前买的都是处理好的，只需要买来自己醇化和炒制，但现在烟厂收购的是烟农预处理过的，复烤都是收回去以后在厂里处理。

        郭明以前好奇搜索过制烟的过程，大致了解复烤的步骤，不过是纸上谈兵，这段时间他时常出村就是在弄复烤的事。

        他们没办法像工厂那样用机器，只能采用传统的挂杆复烤，用大量人力来达到效果，花费的时间也更长。

        不知不觉周围人家都熄灯了，只偶尔传出两声狗叫，郭明怕夜深看不清路上有蛇，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还有什么问题以后都可以聊，不急于一时。”

        郭惠跟着他往家走去。

        郭明把他妹妹送到房门口，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郭惠一只脚跨进门时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冲后头的郭明叮嘱，“徐玲的事麻烦你放在心上，你智商高，不用浪费了，睡前帮忙想想办法，谢谢！”

        郭明转身面对郭惠，庄重承诺，“没忘记，我也同情她的遭遇，想为她出一份力，不过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你也要想呀。”

        郭惠听到他的保证，脚步不停，往房里走去，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那就行，好人有好报，我相信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郭明觉得她这话里有话，不过一听又好像没什么问题，他迷惑地回了自己房。

        第二天，郭惠在饭桌郑重宣布，“我觉得我们要约法三章。”

        昨晚她对解决徐玲的事苦思无果，决定换换脑子想她们几个穿越者的事，她对郭明是信任的，对郭家夫妇还有顾虑。

        她觉得还是要对几人有所约束，把丑话说在前头。

        “？约什么章？”郭明头也不抬，只顾着喝稀粥。

        “叔叔阿姨，郭明，我们既然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为避免麻烦，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定几条规定，保证彼此不能做伤害对方的事。”

        郭父放下手里的馒头，含笑望着她，“你说得对，有什么建议，你说。”

        “第一，就刚才说的，咱们不能向外人透露咱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做伤害大家的事。”

        其余三人点头同意。

        “第二，既然我们换了个身份，又年轻了很多，肯定不愿意一直穷下去，那我们要在合法的前提下，力所能及地给在座需要的人提供帮助。”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郭父一锤定音。

        “第三，如果意见不统一，大家要举手表决。”

        “这不合理，咱们一共四个人，我怕到时候平票。”郭明对这个规定投反对票。

        郭父沉吟一瞬，“我倒觉得这个问题不大，如果是好事，大家为什么要反对？”

        “对对对，我觉得叔叔说得有道理。”

        郭惠接过话头，一口气说出后面的话，“第四，互相监督，可以以所知后事规避风险或者谋利，但不可以用来做违法的事和掠夺别人的成果。”她说完还特地看了一眼郭明。

        郭明被她的眼神刺激得炸毛了“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做的事只是不符合现在而已，我不过是提前一点点时间。”

        “买卖合理，可卖烟草就算是后世也是违法的！”郭惠昨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郭明做的事太冒险了，所以特地结合他的情况想了第三、第四条。

        “是啊，明明，你要不还是别弄了，被抓到真不是好玩的，你这几年一直呆在家没人有意见，等后面情势好了，你做什么都行啊，还不用担惊受怕。”郭母也觉得自家儿子太冒险了。

        郭明看家里两个人都不同意，他把目光投向唯一没发言的人，让他失望的是，郭父也不赞成。

        郭惠赶紧插话：“别忘了咱们刚刚通过的第三条约定。”

        他垂头丧气，“好吧，既然三对一，那我不做了。”

        郭母打圆场，“好了好了，快点吃饭，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该给徐玲想办法的继续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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