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一个非常晴朗的夏天，日暮时分还有大片绚烂的红霞，入了夜，蟾鸣声在田野间肆意响起，空气中的水汽极低，劳作了一天的农人，在疲惫和燥热中沉沉睡去。临近午夜，山间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雨，这场雨下得毫无征兆，雨滴打在檐角上，瓦片间，音色叮当，弥漫的水汽。

        窗户被敲响，却不是雨声，是指叩窗棂声。

        徐万野翻身下床，窗棂被敲得吱呀晃动，走窗不走门？确实令人生疑。楼下木门虽重，但并不坚实，他从不落锁，原因无他，在这少数民族聚居的乡野村落，并无必要，对于他，也并无必要。

        他还是开了窗，窗外一个俨然站着一个女子，全身已被大雨浇湿，显得狼狈且惊悚。

        他几乎一瞬间就肯定了，这个女人不是人，出于防备需要，他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这窗外并无可以站立与攀附之地，她就那样悬空而立，绝对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女人先是有些一惊，双眼忽地睁大，又微微眯上，笑容毫不吝啬地浮在嘴角，神色中都是从容与喜悦。但在这样的场景中，并不令人安心，反而更显诡异。

        她身子微微前倾，却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徐万野，你好，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认识我，但是你会认识我的，所以你能不能在明年今天，到x省y市玄武区风停路3号找我？”

        “你是谁？”他游历江湖数年，装神弄鬼者见过许多，但是眼前这番场景，他还是第一次遭遇。

        “你记下时间和地址了吗？”她的样子很急切。忽然她的身形左右闪了闪，就像是荧光幕因为讯号太差出现的图像故障。

        “我时间不多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我知道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甚至不睡都可以，但是你必须要睡很久，因为你可以通过睡眠不断修行，而且你从来、从来不做梦。所以我要告诉你，你一定要来找我，如果你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话。”

        不知是雨声作祟，还是心理作用，他只觉得那女子的声音犹如被干扰的电子设备发出的声音，与噪点和杂音不断交织着。

        她话音刚落，楼下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要走了，阿杳。”

        楼下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熟悉，像是借由他的口而出，说着他不知道的话。

        “我走啦，相信我，你一定会很想遇见我的。”那女子说完，笑意更深更浓。她的每一个神态和语气都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的确已经认识了很久，是非常熟稔的朋友，甚或还有超出朋友的亲昵。

        “你就说，你愿意出两千块租房子！如果你不来，我……”话音未落，那女子的身形在雨中剧烈地闪动着，眨眼之间，了无踪影。

        “等等。”徐万野鬼使神差地急忙上前伸手去捞，窗外哪还有一点人影。

        他探出头去四处张望，只见雨势骤然停歇，像是在为刚才的奇遇落幕。院中泥泞坑洼之处积满污水，昭示着那场雨并不是虚无，可是夜色茫茫，雨后的凉意融入黑暗，虫鸣又起，再无人声。

        楼下那个声音，不是他自己又会是谁？这么多年积累的职业素养令他在识人辨物上都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鉴别力。他很确信这不是梦，因为那个女人说得对，他从来不做梦。

        就因为这句话，他感觉到他的心在那一刻多跳了几拍。

        他后来一直记得，当下他起到了一个“天风垢卦”，正是阳气已尽，阴气初生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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