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动一动

a-19现在很烦躁。

        他昨天被通知了今天必须去机械室接受那个什么唠子的修检。

        a-19想到那些假惺惺的嘴脸就觉得恶心。

        之前米斯顿那个机械师看他一眼就怕得发抖。

        这个——

        a-19眯着眼透过透明窗看了看里面坐着的人。

        恐怕会被吓得辞职。

        他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还来修理他？

        a-19刚从斗角场下来，他身上还凝着血，显示屏上的表情□□裸的表示“别靠近我”。

        “请进。”於忱枳把斗篷折叠好放在休息室的小床上。

        a-19面色不善地走到於忱枳面前。

        於忱枳打量了一下这位名人。

        “躺在那张床上。”於忱枳指了指不远处的工作台，自己在工具箱里翻找基础工具。

        等他再回过头时发现a-19依旧站在原处，半点没有挪动的意思。

        於忱枳停下手，沙哑的声音有些冷冽：“不愿意？”他瞥见a-19身上的血迹呼吸一窒。

        a-19脸上的显示屏面无表情。

        他看着少年瞬间惨白的嘴唇心想：病秧子还敢来米斯顿，找死。

        “不愿意就去把你的能源核关了，”

        於忱枳移开眼，慢条斯理地带着手套说：“这样你躺在地上就可以被我修理。”

        虽然a-19的表情系统里并没有面色铁青，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机身都在发烫。

        a-19：“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

        “你可以试试。”於忱枳单手撑在桌角，眼前发昏，“你右肢节延迟很严重，再不修你就会成为第一个瘫痪的机器人。”他刻意咬重“第一个”，听起来阴阳怪气。

        a-19身体僵硬。

        於忱枳：“还不去？真想瘫痪？”他丢了张帕子轻飘飘的打在a-19的机身上，“把血擦干净。”

        “……”

        a-19安详地躺在工作台上时满脑子疑惑。

        米斯顿之前找来的几个机械师都没检查出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这个新来的一眼就看出了他右肢严重迟钝？

        再等於忱枳进来，身上多了一件机械师专用的防护服，银质的光泽感勾勒出少年的线条，细腰不宽不窄的肩膀，全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平白添了几分禁欲感。

        面具不翼而飞，取代它的是恰好遮挡住眼睛的防护镜。

        极为优越的鼻梁夹着框架，白炽灯在工作间发出刺眼的光，a-19躺在工作台上恍然见到於忱枳垂眸。

        恍若神明。

        眼前的少年唇似茱萸慢慢凑近，海盐与草木的幽香窜入机器人的嗅觉系统。

        在窸窣声中，a-19感受到少年的指尖不断在机械制造的右肢上摩挲，酥麻的触感传达到他的每一根神经。

        a-19忍不住抬手。

        “别动。”於忱枳抿唇，他似乎看了一眼a-19，这个认知莫名让a-19浑身上下的机油都沸腾起来。

        全心投入工作的少年机械师一手扣在机器人右肢的一个接块上，一手拿着激光刀慢慢撬开已经损坏接收不了的入口。

        过程很漫长，但是a-19莫名一点都不觉得枯燥乏味。

        “你……”於忱枳微微蹙眉，他剥开几根袒露出的接线。

        a-19没听到，或者说他一直盯着於忱枳的嘴没回过神。

        这机器人不太对劲，於忱枳转头拿出一个精小类似于镊子的工具，低端接了一根线。

        “别动。”於忱枳再觑了他一眼。

        a-19死尸一样躺在工作台上，连核心震荡都在努力的压下去。

        於忱枳将旋转钮旋转到最大，嗡嗡声抵在a-19手边，剧烈的振幅隔着空气可以感受得到疼痛。

        “滋……滋滋……”

        电流窜进机械神经，像是有无数的大型蚂蚁在慢慢啃食他的感知，a-19的脸部显示屏开始黑屏闪现卡顿。

        a-19右肢的枢纽系统短缺了不说，居然还错乱了。

        於忱枳瞅了瞅打成绞的枢线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真是个傻机器人。

        机械师是个精细活也是个体力活，就像古地球做手术一样，半点不能放松心神。

        小火花稀疏得飞出来，一两滴溅在黑漆漆的防护镜上。

        枢纽神经问题向来是星际所有机械师最头疼的问题，更别提手部神经。

        要说机器人哪里的安装神经枢纽最多那当属手臂，因为各种功能的正常使用都必须依赖手部神经。

        a-19的“伤”不是新的，这个问题已经出现很久了，所以这还算是旧伤，至于多久就没人知道了。

        这种程度的旧伤，别说g-2459垃圾星，就算是首都星的机械师都头疼的冒汗。

        在数个小时里，工作间除了电流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就只剩下了於忱枳的喘息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术了，对于於忱枳来说不累，可他脱水的很厉害，喉咙里干涩又发疼的厉害。

        “……好了。”少年脖颈间扒着几缕黑发，松散的发绳只扎住了一小半，乌丝从肩下垂落，因为脱水他现在只能撑在工作台边。

        a-19已经没有再抽搐闪烁黑屏，可他面临了一个新难题。

        “动一动。”少年现在的姿势像是要趴在他身上一样。

        温热的吐息撒在a-19的脸上，空气似乎变得粘稠湿润起来，不知道於忱枳用的什么，全身上下都像是个行走的香薰。

        清冽的海盐香混着阳光和深林草木的香味，附骨之疽。

        透着机械金属板的缝隙寸寸缕缕地入侵a-19的内部核心。

        於忱枳叹了一口气，等差点要厥过去的呕吐感被强行咽下去之后才注意到他挡住了a-19动作的空间。

        “动一动。”他再次开口。

        没有了暧昧拉丝的气氛，a-19心中掠过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没捕捉到那是什么情绪，a-19乖乖地抬起手。

        於忱枳扯了一个记录板，拿着笔写写画画，“看看还有没有延迟，两天来我这看一次。”

        其实是一周复查一次，但是a-19每天打几场，再次损坏的几率很大。

        於忱枳是想说不要再大幅度用手部在这段时间，可一想到他现在是在米斯顿工作就改口了。

        a-19：“嗯。”

        见a-19态度变好太多，於忱枳十分贴心地叫他离开并带上门。

        a-19凝固了一瞬，开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嗫嚅着表情包机械嘴低头离开了。

        於忱枳摊在工作台上，从空间钮里拿出一瓶大水和一包海盐。

        少年十分熟练的把一整袋海盐抖进瓶子里，然后合上盖子摇晃。

        “咕噜咕噜……”

        於忱枳捏着比他脸还要大的水瓶拿掉防护镜。

        “啪嗒！”已经空了的塑料水瓶摔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久。

        指尖似乎有透明的薄膜蔓延生长，但几秒后又不见了。

        於忱枳想，现在这个薪水待遇似乎有些低，亏大发了。

        “d-46等待问诊。”

        “请进。”於忱枳往后撩了撩头发，再次戴上面具。

        ……

        “a，怎么样？”械奴的房间是四个人住一间，不过a-19后来因为打架打的猛，新人类贵族观众就喜欢不要命的打法，所以特许自己一个人单独住。

        当然，还是怕a-19哪天一个不顺心把室友们打个半死——之前是发生过的，在a-19刚来的那一天。

        每一个械奴都能给米斯顿都带来极高的利益，为了及时止损高层才同意了这个提议。

        整个星际强者为尊，米斯顿也不例外。

        a-19战无不胜的神话让米斯顿里所有的械奴都又羡慕又嫉妒，于是他们推崇a-19做老大，虽然a-19从来没同意这个谣言，但在大多数械奴眼里是默认的生存规则。

        a-19从顶层下到负二层脸上的表情就不再木讷了，带着几分懊悔。

        他忽略那些令他核心枢纽慌乱紧张的陌生情绪回到了住处。

        本来想躺在他硬邦邦的床上休眠，结果就看见门口围了一堆械奴。

        “什么怎么样，滚远点。”a-19带着警告，语气非常的恶劣，像是想要在械奴面前把在於忱枳那里丢的脸找回来。

        械奴们面面相觑，都知道了a-19心情很不好，想到a-19斗角场时的样子都打了个寒颤。

        “看来你在那位新来的机械师那呆的并不愉快。”这句话冷不丁从a-19身后传来。

        是b-45，他是米斯顿除了a-19外最强的械奴，也是a-19最看不惯的械奴。

        b-45一说话，其他械奴马上涣散人群跟逃命似的回到宿舍关紧门。

        a-19转身，厌恶地说道：“没被打够？”

        “你还敢吗？”b-45嘲讽，“这个月已经三次了。”

        米斯特每月超过三次闹事的械奴会直接到电击室，电击三天三夜。

        明明是个没有秩序的地方，最底层居然还有一套完整的规则秩序。

        机器人不怕疼并且没有任何触觉味觉的感知，但他们有自己逐渐完善的认知系统，会独立思考会进行创新，这点和人类别无二致。

        当电击超过机器人身体能承受的最大值时，他们的精神枢纽会经过核心和机械大脑传递死亡的讯息，对死亡的恐惧是所有物种最致命的打击。

        a-19：“那就下个月。”

        b-45在他眼里就是跳梁小丑不值得和他多逼逼。

        “砰。”关门的声音不大，和a-19对他的蔑视一样，像是在嘲笑他永远也不会爬上来。

        b-45捏紧拳头，狠狠地盯着a-19。

        有什么了不起，a级机器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在米斯顿做械奴，摆什么架子？

        凭什么。

        a-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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