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暗侵袭（1）

——闭上眼睛时是多么安详，又是多么有力量。

        有那么一会儿，在恍惚的黑暗里，莎拉看到了朦胧的光晕，橘黄色的，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色调——人们回忆场景中的模糊阳光，一种久远流逝之感。

        她的女儿正手捧着蛋糕。

        那些暖色的光点来自于八根插上去的蜡烛。它们虚弱着，跳动着，被无名黑暗处的风所吹动摇摆，直到开始倒映起女儿杰西卡的脸，她闷闷不乐，脸上带着一种缺少表情的冷漠。

        沉沉黑暗中，烛光跃动。

        ……

        莎拉眨了眨眼睛，探洞头盔的浑浊灯路将她带回了现实。

        这是七月八日，美国阿巴拉契亚山脉的岩洞群。

        在车祸夺走了莎拉的丈夫保罗和女儿杰西卡的一年后，她的好友朱诺为她联系了四位探险好友——贝斯，荷莉，瑞贝卡和珊姆，她们将共同前往博莱翰岩洞群，让探险成为治愈创伤的良药。

        但是朱诺骗了她，也骗了所有人。

        她们进入的并不是原定岩洞，而是一个陌生的，从未有过标识的洞穴，朱诺认为这将使她们成为第一批发现者，甚至为这一发现命名。

        她的冒进给所有人都带来了惩罚。

        洞穴入口意外坍塌，背包丢失，如果她们不能及时找到出口，或者出口洞根本不存在的话，等待着她们的只有饥饿中迎来的死亡。

        …绝望的处境降低人的理智…

        荷莉将地下岩石的磷光当做照射而下的日光，第一个冲了上去，结果掉进深窟，摔断了腿骨…

        而在黑暗中，远处嶙峋匍匐的人出现在了莎拉的眼前…

        现实开始变得像是濒死之前的幻觉

        “进入的痕迹都是几百年前的，不管谁困在这里，如今也变成骷髅了。”

        弥漫而起的尘垢太多，即使洞穴的渗水不断的从上面喷洒，莎拉还是觉得眼睛生涩，她眨了眨眼皮，努力去反驳朱诺：“可看上去就是这样，我能详细的描绘出我看到的东西，一个人，一个男人”

        “不，你只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然后骗自己说那是人。”

        朱诺主动为萨拉寻找到了借口：“是黑暗让你产生了错觉。”

        “那就是一个人，我能详细的描绘出他听着，我以前是有过错觉，但这次我敢肯定是真的，如果下面有人，也许他能帮我们出去。”

        “莎拉！”珊姆搬过那张急切又沮丧的脸：“咱们得把荷莉搬出去！”她大声喊道：“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好吗？”

        来自洞窟上方的滴水如同绵绵细雨一般打在女人们的额头。

        “见鬼”莎拉捂住脸，眼睛在指缝下用力的眨着，她犹有不甘，辩驳的力气却已经渐渐衰弱，最终变成了一句有气无力的：“fuck”

        也许朱诺是对的，黑暗正毁灭着人。

        黑暗。

        闪着光点的黑暗，或者是闪着黑暗的光点。喧哗，骚动，一整个蜂巢的马蜂正围绕着，旋转，旋转，嗡嗡的振翅声，绝望与尖叫自恒古长存者里袭来——

        黑黑黑黑——暗。

        可恶的，滚筒形状的磨轮，空着我的脑袋，将脚踝提到上面，狂奔，摔倒，被抓起来丢到半空中，失重，跌下来，毫不留情的被碾碎。

        天旋地转。

        等到我的手终于牢牢的扣挖什么坚硬的东西时，我终于在混乱的间隙呼吸到第一口空气，开始低声的呻|吟起来。

        脸与皮肤，它们散发出痛苦的高热，像是一整块被传染的恶疣正开始它们激烈的脱离起义。

        去他的

        驱魔人趴俯在潮湿的岩石上，他将脊背放平，用力的翻了个身。

        过了片刻，等身体上传来的痛苦终于得以被暂时忍受下来之后，约卡姆西兹张开嘴，大口呼吸着人世的纯净空气，一种虚幻的安全感随之从他的的心中升起——他回来了。

        这种感觉带来的喜悦来过于浓烈，以至于即使当他冲着天空的方向仰头，一片暗淡的荒原里，他也过了半响才意识到

        他看不见了。

        这个认识进入脑海的过程，就像一股滚烫的蒸汽由腹腔直冲大脑，有一瞬间，它甚至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不容抗拒的抵在了我的喉咙下面，让呼吸生涩而艰难。

        地狱岩浆仿佛还流淌在我的眼眶中。

        它在这双空洞里烧起了一堆火，将眼球融化的溶液烤干之后，又开始不断的烧灼起周围的感知，这种对每一丝痛苦的发掘甚至可以称得上丑恶。

        对肉|体施加折磨——它们古老又粗犷，却是永远都行之有效的酷刑。

        然而，也许是天性使然，在黑暗与有规律的疼痛中，我却慢慢的找到了自己的存在。

        ——泥土与水腥。

        一个岩洞。

        平复呼吸，把咽间堵塞的东西吞回肚子里。

        这不是折磨，我告诉约卡姆西兹，这只受了伤的牧犬，让他停下无用哀嚎。

        只要心脏跳动，伤口就都会愈合成疤痕，它们会长得很好，还会长得很快，至于眼睛——我从不是依靠它们找到猎物的。

        灵感已经为我指明方向，焰点清晰的倒映在透彻渊面。

        荒野之上，草尖飘摇。

        ——血气与食物残渣，它们的味道最浓烈，盖过了头顶上方严密厚实的土壤，与那些残留在其中的蠕虫尸体。

        一个巢穴。

        它们正看着我。

        …在黑暗里。

        在20世纪中期北美矿工的认知里，煤矿下纵横的地下管道连同着地狱。他们认为洞窟与大地裂缝是地狱窥探人世的眼睛，黑暗深处传来的神秘之音是饱受折磨的鬼魂的尖叫。相比起一望无际的天空，人们更愿意相信魔鬼是从崎岖的地下而来。

        虽然在神秘学中，人间与地狱实际上是分属于不同的空间维度的。但是就现在而言，这种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随着越发浓烈的腐臭，岩石上悉索的爬行的生物在黑暗中越聚越多。伴着它们在移动间发出的血气，被碎肉塞满的一排排小尖牙仿佛已经呈现在我的面前。

        食人班迪斯，一种类人形的小怪物。

        不同于普通的班迪斯，它们强壮高大，无毛的皮肤青白发皱，由于常年居住在地底，它们的视觉退化，凭借着灵敏的听力狩猎。

        尽管智力低下，但食人班迪斯却有很强的攻击性，它们在捕食时往往集体出动，共同狩猎，哪怕每只只在临死之前咬下猎物的一块肉，再强壮的猛兽也会被它们分食殆尽。

        我不知道这批班迪斯已经在这里生活多久了，从它们所踩过的层层碎骨也能判断，它们的族群已经发展的相当庞大。

        但我并不畏惧它们。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是为了比它们更强壮，更坚硬而生的。我可以烧化它们的骨头，但在地下深处，大范围的燃火显然是不理智的。

        而血脉里的天赋

        我用手指捏了捏咽喉的部位。

        该死的岩浆，该死的涅迦尔，破损的声带能发出的只有呼哧的气喘，比一台鼓动的破风箱还要沙哑模糊。

        想要念出正确的拉丁文音节更无异于做梦。

        等到因腐蚀而松塌的皮肤终于结上硬痂之后，约卡姆西兹把后背抵靠在石壁的一角，慢慢的站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驱魔人身上散发着地狱硫磺的味道，食人班迪斯们并没有袭击他。它们在一米远的地方试探徘徊，发出鬣狗一样的低吼。

        比起猎物，食人班迪斯更像是在面对一个有威胁的入侵者，驱逐意味强于攻击。

        这是个好的举动，至少我有机会安然离开。

        …当争吵声从岩洞的另一端传来时，这种想法就结束了。

        “可看上去我能描绘看到的东西，一个人，一个男人”

        四周刹那安静下来。

        就像某场喧哗里一个突然无声的时刻，围绕在周围的低吼瞬间消失无踪，但是驱魔人知道，这并不是休止符，该死，食人班迪斯才不是什么见光死小精灵。

        ——对待猎物，它们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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