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2

第六幕

        宴席的一角，崔毅将妻子安置在沙发上，然后跟着露西来到露台。

        他一进到这灯光昏暗的角落，露西就上前给了他一个拥吻，崔毅再次被胡颖的情绪所影响，无法控制地扭曲了脸，他不禁小声咒骂：“就知道吃醋！”

        “你说什么？”露西诧异地问。

        “没事没事！”崔毅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直抒胸意，“那个……我想说，帮我再联络一下你老板吧！”

        露西听了，露出妖媚的笑容：“我就知道，你那都是装的。你要是疼老婆，还会和我……”

        露西搔首弄姿，投怀送抱，崔毅竭力表现出和露西同样的兴致，可是潜意识里胡颖的情绪总跑出来扫兴。

        “我记得那天……”露西边说边对着崔毅的耳朵吹气，声音里带着娇喘，“你身上就是……这种味道，你，还抽那种烟，还擦那种香水，我送的香水……”

        露西的这番话不断刺激着崔毅的潜意识里胡颖的情感系统，胡颖的悲伤情绪不断加重，导致崔毅不住地掉眼泪。露西见状，皱起眉头，像打量疯子一样看着他。

        露西嗔怪道：“你怎么了？”

        崔毅躲闪着露西的目光，但他的反常已经完全暴露出来，想到如果惹恼了露西，他的前途也就不保了。

        于是他恼羞成怒，走到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胡颖，不容分说打了她的耳光，顿时觉得自己的右脸也一阵胀痛，他和胡颖同时抬起手捂住脸颊。

        而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好好先生竟然无理由地发火。

        露西走到人群中，恢复了职业化的庄重，郑重其事地对崔毅说：“我帮你再争取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你想抓住机会，就在一个星期之内，飞过去见我老板。”

        第七幕

        崔毅和胡颖迈着一致的步伐冲进研究中心会客厅，身后紧跟着几个人，警告他们再硬闯就会报警。

        崔毅不管不顾，直到撞见技术总监，他和胡颖终于停下。

        因为主体情绪宣泄过于激烈，附体便进入自保模式，在崔毅歇斯底里的过程中，胡颖像机器人一样静止不动。

        “我要解除共脑模式！现在！马上！”崔毅大声喊叫。

        技术总监不解，迟疑地看着他。

        “我不要了，一亿美金算什么？我要马上摆脱这个女人！”崔毅用手指向胡颖。

        技术总监有几分无奈，他走到一旁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然后走回来，对崔毅说：“我老板对于中止的合作表示遗憾。”

        第八幕

        一个月后，胡颖身穿黑色长裙，脚踩超细高跟鞋，飞扬跋扈地走进一间别墅，她的气焰是出于失败者对自尊的捍卫，准确的说，是情场上失意的女人死撑的场面。

        她边向别墅的一间餐厅走去，边回忆一个月前她与露西会面的真实场景。

        私人会所的宴客厅里，露西在桌前优雅地喝咖啡，她对面的胡颖显得很悲伤，但又在强装着振作。

        “就算……就算你们之间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我相信崔毅也只是一时糊涂。”说到这里，胡颖向露西投去憎恨的目光，“一定是你勾引他！”

        露西嗤笑起来，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吧，我们来测试一下，崔毅爱的到底是谁。”

        胡颖露出不解的表情，而听完了露西介绍所谓的“测试爱情”计划后，胡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给不了我答复，我们的技术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置信。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后，胡颖走进研究中心会客厅，心事凝重，露西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慢慢走近，就像猎豹窥探着猎物。

        胡颖坐到露西对面，紧抿嘴唇。

        “告诉我，你的决定？”

        胡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回答：“我愿意做实验对象。”

        “很好，那我们的条件呢？”

        “如果他爱的人不是我，我就退出！”

        “好，我马上安排你们的共脑手术。看看在那样的‘亲密’情形下，崔毅会怎么对你。”

        第九幕

        胡颖走进别墅的餐厅，露西和崔毅正在桌前优雅地用餐。露西看到胡颖，便抬起右手，佯装亲切的口气向她打招呼：“嗨，胡颖！”

        露西轻瞟了一眼崔毅，于是崔毅便扭过头看向胡颖，露出殷勤的笑容。

        胡颖没有理会露西，径直走到崔毅面前。

        露西轻狂地说：“我说过我会赢的，还不如早点把崔毅让给我。”

        胡颖仍然对露西的嘲讽置若罔闻，她用力打了崔毅一耳光，而这时露西皱起了眉头，明显是感到了疼痛。崔毅也露出和露西同样的表情，还用手揉搓脸颊。

        露西强忍着疼痛和愤怒，发出一声讪笑：“这下我们互不相欠了。”

        第十幕

        露西和崔毅站在阳台上，俯视别墅山脚下的城市。崔毅仍然在笑，就像木偶一样，笑得很好看，但却不真实。

        露西看向远方，像在对空气说话：“知道吗，为了‘共脑’技术，我付出了多少心血？

        “我一直在精心挑选实验对象，你和胡颖，一个对感情不忠，一个对感情自负，没有比你们再合适的受验者了。

        “你们把我能想到的所有假设都验证了一遍，简直是完美！”

        说到这里，露西得意地笑了。

        “这样验证以后，我才能放心和你做这个手术啊。”

        露西拉起崔毅的双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我应该感谢胡颖，‘心甘情愿’地接受实验，也让我得到了最想要的。”

        露西露出胜利者特有的轻狂笑容，将右手抬起来，用食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的脑力再加上你天才崔毅的脑力，我现在一定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呢！”

        露西投入崔毅的怀抱，像恋人一样温柔，继续说道：“我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因为，我既是美丽的女人，又是英俊的男子。”

        露西再次向楼下俯瞰，正好看到走出别墅大门的胡颖，距离感把胡颖的身影缩小，她就像阳光下的蚂蚁，或是露西棋盘上的棋子。

        “只是这期间发生了一个‘意外’，我居然‘忘记’告诉胡颖，共脑模式的一方必须是脑死亡者。”

        露西夸张地大笑起来，崔毅也跟着笑了。

        这时，技术总监来了。

        “老板，‘共脑’技术预计下个月投入市场，产品说明书已经完成了。”

        露西看着崔毅，露出小女人的娇嗔神态：“念给我们听。”

        技术总监用专业化的冷静口吻念着：“共脑模式，主体与附体间须有一方是脑死亡者，从而使其脑电波呈平波状态，脑波调控仪需要以一个平波状态的大脑作为操作基床，才能进行电波调试。”

        露西对着崔毅撒娇：“你懂的哦？就像电脑大修前需要格式化一样。”

        技术总监继续念：“也正是因为这个看似残酷的前提条件，使‘共脑模式’成为脑死亡患者家属的精神慰藉：脑死亡患者可以和家属形成整体意识，脑死亡者的感情系统也可被激活，存在于主体的潜意识里，实现两人的情感共享。”

        露西满意地点点头，她看向山下过往的人群，视线在一对对情侣间游离。

        露西又变得伤感起来，说道：“这个项目，一年的净收益肯定会超过一亿美金了，我想，其中肯定有一大半的收入，来源于解除‘共脑’的手术，共脑模式可以帮助那些脑死亡患者家属重新振作，可是他们之中，到底有多少人能一直坚持‘共脑’呢？”

        露西料想，那些为了追求“不离不弃”而接受“共脑”手术的人，他们当中一定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又会因为无法忍受长期的“不离不弃”，而要求进行解除“共脑”的手术，就像崔毅对待胡颖那样。

        但是露西很快就驱走了感伤，她又看向一直按照她的旨意笑得殷勤的崔毅，再次变得神采飞扬。

        “放心吧，我不会和你解除模式的，也不会有人发现我对你做过什么，我的潜意识可是很强大的，我会很灵活地操控你，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且……”

        她投入崔毅的怀中，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着崔毅的胸口吹气：“我的自控力也很强大，从来不会被潜意识左右，所以……”

        露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走了神，又像是集中精力感受着什么，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露出狡黠的笑容：“所以，你尽情地在我潜意识里生气吧，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哦。”

        这时技术总监插进话来：“是否将那个现象标注在说明书里？”

        露西轻瞟了一眼技术总监，回忆起她和胡颖的那次商谈。

        在那间私人会所里，露西给出三天之限以后，胡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待她平静了些，便吞吞吐吐地问：“怎么……怎么能保证频率调试一定成功？”

        露西优雅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说道：“公司在进行前期研发时做过调查，如果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她（他）的脑电波频率就会逐渐接近所爱之人的脑电波，虽然尚无科学依据，但却是普遍现象。所以，如果你坚信自己对崔毅的爱，那就应该坚信手术会成功。”

        回忆至此，露西又傲然笑了，她没有回答技术总监的问题，而是挽起崔毅的手，用夹杂着虚假爱意的语气对他说：

        “知道吗，你对我的爱，就是我一定会赢这场赌局的保障。我好幸福啊，我的男人不止不会离开我，而且是深爱着我的，这一点，我可比任何女人都自信。”

        自始至终，傀儡崔毅都在露西的控制下灿烂地笑着。

        露西发起嗲来，佯装夫唱妇随：“亲爱的，就像你说的，人的感情可真是最奇妙的研究对象啊！你说，要不要把那个现象写在说明书里呢？”

        崔毅仍然在笑，开口说道：“我觉得，还是……”

        崔毅没有说下去，而是和露西一起大笑起来，声音的起伏、笑声的频率、间歇的喘息，都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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