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脚打后脑勺

到了第二日，立后和册封贵妃的圣旨果然下来了，时间就定在年后的正月十八。
　　看上去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可是细细算起来，这两个月之中，既要预备年节，又有帝后的大祭，还有正月里改元的大典、元夜的花灯……
　　册封贵妃的仪典并不复杂，但皇帝大婚可就不一样了。冠冕袍服、灯火器具、仪节宜忌……每一处都需要做到完美无缺，中间哪怕出现半点瑕疵，便是关系到皇家脸面的大事，经手的人只怕免不了人头落地！
　　而在如今中宫无主的情况下，这所有的一切，都要夜寒烟这个“主事女官”来过目，所以自从圣旨下来之后，含英殿几乎从早到晚，没有片刻安宁，虽然祁诺清“好心”地又派了十几个小宫女过来帮忙，但她们至多不过做点端茶倒水的闲活罢了，拿主意的，还不是只有夜寒烟一人？
　　“这件事，作好了没有功，出了纰漏却是大过！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封我做这个劳什子的女官，就是要我替他忙这个的！”这日晚间，打发走了最后一拨人之后，夜寒烟忍不住向蕙茹抱怨道。
　　夜寒烟明知道蕙茹会把含英殿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报到祁诺清那里去，却偏要说给她听。她就是要让祁诺清知道，为了这一阵大忙，她很生气、非常生气！
　　这番话，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说过了无数遍，蕙茹当然知道她的小心思，此时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陪笑劝道：“能者多劳嘛，六宫之中，但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主事人，皇上又如何舍得让您受这么多累？出云公主靠不住，您将来是贵妃娘娘，宫中不靠您靠谁？后面需要您主持的大事还多着呢，现如今先练练手，也是好的。”
　　“后面还有啊？”夜寒烟苦着脸不依地大叫起来。
　　蕙茹一时词穷，只得陪笑安慰，又吩咐小宫女进来捶背揉腿。
　　趁着夜寒烟歇一口气的工夫，蕙茹又忙陪笑道：“大婚的袍服首饰式样基本都定下来了，以后若非出现大的变动，应当不会再像这两日这样忙得脚不沾地了。只是这两天，各国的使臣已经陆续进京，咱们只怕还是闲不下来。依老奴看来，年前想要歇口气，怎么说也要等  腊月中旬之后了。这也只是暂时的，等过完年之后，那才要真正忙得脚打后脑勺呢！”
　　刚刚打算闭目养神的夜寒烟，听到这话之后又忍不住开始叫苦起来：“不是——使臣进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既不是巡城御史、又不是京兆尹，怎么这事也找我！”
　　见她真的发了急，蕙茹只得越发恭顺地陪笑道：“本来跟咱们是没什么大关系的，可是使臣们多半都带了女眷，朝中的那些老大人们，能接待使臣，却不能接待女眷不是？按照规矩，这些事情都是皇后娘娘出面的，可是如今咱们宫中别说皇后了，连一个妃嫔也没有，由谁出面都不合适是不是？算来算去，宫里能办这件大差事的，也就只有咱们含英殿了！”
　　夜寒烟还想徒劳地挣扎：“为什么没有皇后、没有嫔妃就要推到我的头上来？我也不是什么皇后嫔妃的啊！不就是见个女眷吗？五公主难道不是皇室中人？她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总比派出我这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宫女好看得多吧？就算五公主不肯出面，难道宗室之中就找不出一位有诰封的夫人？”
　　“越发胡说了，”蕙茹无奈地劝道，“五公主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能抛头露面？至于宗室就更不必提，人家来的至少也是王妃公主，咱们只派一个宗室女眷去接待，岂不是怠慢了贵客？”
　　“可是……”夜寒烟苦着脸，虽然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但满心的不情愿，却是不需要借口，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蕙茹见状只得叹道：“由您出面做这件事，也是皇上和朝中大人们的意思。您如今主理六宫事务，并不是一个寻常没身份的小宫女，何况过了正月您就是名正言顺的贵妃娘娘了，在大业皇朝，难道还能找得出一个比您更有资格来办这件差使的人么？”
　　夜寒烟无言以对，蕙茹忙又接着道：“老奴知道您嫌累，可是皇上的苦心，难道您真的看不出来？您的身后本来是没有什么倚靠的，可是如果各国使臣的女眷都与您交好，旁人要与您为难的时候，难道不需要思量三分？便是抛开这一点不论，只凭着您出面接待使臣女眷这件事本身，也已经等同是向天下人宣告，您这位贵妃的身份，几乎可以比得上皇后啊！”
　　“这些话，是你主子说的？”夜寒烟正了正脸色，平静地问。
　　蕙茹略一迟疑，坦白地道：“是老奴自己想的。但老奴都能想到的问题，皇上自己又怎能想不到？”
　　夜寒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几分不以为然。
　　祁诺清真的会为了帮她站稳脚跟而费这么多的心思吗？说真的，她对此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但是无论如何，正像蕙茹说的一样，这也算是她的一个机会了。
　　只是……要见那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奇奇怪怪的女人，想想便觉得累啊！有人说两个女人制造的噪音等于一千只鸭子，那么这样算下来，她一天到晚要接待多少只鸭子？
　　为自己黯淡的前途长叹了一声之后，夜寒烟无奈收拾情绪，装着不经意地问：“晁国的使臣来了么？”
　　蕙茹忙道：“来了三四天了，昨儿已经到霞影殿去见过出云公主，听说过几日还要邀了公主一同出城去游玩呢！”
　　“谢天谢地，至少他们是不用我来接待的！”夜寒烟庆幸地道。
　　“那可未必，”蕙茹的神情有些古怪，“他们见出云公主，叙的是家礼，要叙国礼的话，还是要到咱们这里来的。”
　　“不是吧……”夜寒烟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她怎么就那么惨啊？不用想也知道，这晁国的女眷，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们怎么说也要替莫云纤立立威，震震她这个还没有册封就想着爬到皇后头上去的贵妃不是？
　　这可真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蕙茹见她神情郁郁，忙笑着开解道：“其实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晁国虽然多半会替出云公主出头，可她们也不能太肆无忌惮不是？您的身份，如今已是天下皆知，说真的，天下百姓之中眷恋前朝的大有人在，有人要为难您，还真得好好掂量掂量！何况匈奴的使臣这两日应当也就要进京了，听说这一次四公主也会随同前来，谁敢说您是孤立无援的？”
　　“皇姐要来吗？”夜寒烟的眼睛一亮，忙坐直了身子，惊喜地叫了起来。
　　也许她跟那位四皇姐并没有太多的亲情，但毕竟有相同的血脉牵连，更有着共同的利益！四公主来了，她也许便不是那样孤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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