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攘外必先安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次日一早，夜寒烟用过早点之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见外面来报，说是晁国王子妃求见。
　　虽然在熬了一夜的黑眼圈之后，已经作好了被各国使臣内眷们刁难的准备，夜寒烟还是为这个消息而小小地发憷了一下。
　　毕竟，第一个来的就是劲敌，由不得她不打起精神来不是？
　　幸好这些日子每天都在见外人，用不着临时添妆。夜寒烟只得不情愿地走进外殿，立刻有两名衣着光鲜的女子笑吟吟地站了起来。
　　夜寒烟一问之下，才知一个是晁国三王子妃，另一个却也是晁国的一位公主。这样的使臣阵容不可谓不强大，看来她们是打定了主意要来替莫云纤撑腰的了？
　　寒暄之后，那位王子妃拿绢子捂着嘴，笑盈盈地道：“听我们小公主说，皇上即将要册封的那位贵妃娘娘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比小公主自己还要好看三分，我先只不信，谁料今日见了，才知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物！”
　　夜寒烟不知该如何对答，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却见那位公主很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三嫂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大业的贵妃娘娘，自然是美貌的，你拿人家跟小妹比，人家面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岂不生气？小妹自己缺少自知之明也就罢了，难道你也把她当个什么难得一见的美人吗？如果真是那样，做妹妹的也只好笑你少见多怪了。”
　　三王子妃闻言，脸色立时便冷了下来，针锋相对地道：“六公主，你这话好没道理！我好好的跟贵妃娘娘说话，你夹枪夹棒的排揎我一通是什么意思？我便是真的说错了话，回去也自有你三哥教训我，犯不着你当着人给我没脸吧？”
　　夜寒烟在一旁插不上话，急得直冒汗。
　　本以为这两人是一致对外来教训她的，没想到她们自己先呛起来了，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
　　这样看起来，晁国王室之中，似乎也并不如何和睦啊！
　　那位公主显然也是骄纵惯了的，竟是丝毫也不肯示弱：“我就是看不惯你在小妹面前摇尾巴的那副下贱样儿！谁知道那小贱坯子是不是我的亲妹妹，她若是真有你们夸的那么好，为什么一出生就被送到民间去养着？依我看，那丫头身上还不一定有什么古怪呢！你们现在这么捧着她，以后等她跌下来，有你们哭的！”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当着主人家的面吵了起来，让夜寒烟实在是既尴尬又好笑，连出面调停都忘了。
　　她算是听明白了，这位好像是排行第六的公主显然跟莫云纤的关系非常不好，所以才会听到别人捧莫云纤就生气？
　　这种心情她可以理解，毕竟亡国之前的她也曾经嫉恨过四皇姐，但是自家姐妹，关系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大吵大闹吧？是她们姑嫂两人太不懂事，还是她这个做主人家的太没有存在感了？
　　三王子妃显然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没有理会六公主的嘲讽，转向夜寒烟叹道：“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夜寒烟实在无言以对，只好装作没有听到她们吵闹，笑吟吟地道：“王子妃千万不要这样称呼，这‘贵妃’二字，这会儿含英殿可还当不起。如今宫里人人都只叫我小烟姑娘，王子妃若不嫌弃，直接叫我小烟就可以了。”
　　见夜寒烟完全避开了两人争吵的话题，三王子妃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忙笑道：“小烟姑娘既然这么说，咱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样，您也不用叫我什么王子妃，我娘家姓柳，您若是不嫌弃，叫我柳姐姐就是了！我家里恰好也有一个跟您差不多大的妹子呢！”
　　这样的客套，夜寒烟这一阵子也算见得多了，当下毫不扭捏地便点头叫了一声“柳姐姐”，却听见六公主“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假不假啊你们？初次相见，明明各怀鬼胎，却偏要套近乎装什么姐姐妹妹的！谁家里没个这么大年纪的妹子？若是都亲热起来，天下都是你们一家子的了！”
　　夜寒烟本能地往后靠了一下，想离这位公主远一点。莫云纤在很多时候已经算得上是快人快语了，没想到她这个姐姐更厉害，不分场合不管轻重，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她一时倒真有些搞不明白，凭这姑娘的性子，晁国国君是如何敢叫她出来见外人的？
　　三王子妃闻言果然也是大为恼怒，碍于夜寒烟在场，又不能太过于针锋相对，只得冷声道：“六公主倒是个直爽的人，只是您看不惯我就罢了，今日咱们是在小烟姑娘这里做客，你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晁国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六公主阴阳怪气地道：“依我看，晁国的脸该被你丢尽了才是！你昨儿在小妹那里拍足了马屁，人家小烟姑娘便是没有看见，猜也能猜得到了！你今儿又跑到人家这里来套近乎，人家会信你吗？你越假装亲热，人家心里越提防咱们。做人呢，还是不要这么虚伪的好！”
　　三王子妃气得浑身发颤，一时说不出话来，夜寒烟只得笑道：“六公主真是快人快语，我们这些素日假面待人的，在您的面前真有无地自容之感。”
　　“你肯说这句话，倒也算得上是一个爽快人了！这两年我也见过不少所谓的大家闺秀和金枝玉叶们，人人满口谎话，却没一个人肯承认自己是假面待人的，你倒是第一个对我胃口的！”六公主向夜寒烟一笑，坦率地道。
　　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赞美，让夜寒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在宫中生存，人人都是靠假面活着的，像这位公主这样的人，夜寒烟实在想不明白，她是如何活到现在的？难道晁国的风气就是这样？从这位三王子妃的身上看来，却也并非如此啊！
　　但既然承蒙这位公主看得起，夜寒烟也只得勉强笑了一笑，无奈道：“公主谬赞了，其实我和您讨厌的大多数人一样，也是个虚伪的家伙罢了。”
　　六公主认真地道：“你肯说这句话，便可见不是十分虚伪的了。何况我也知道，虚伪在宫中其实算不上什么缺点，毕竟人人都在相互算计的时候，谁藏得深，谁就活得久不是？我只看不惯有的人，明明在背后算计别人，当着面却偏要装得多么亲热似的，‘姐姐’‘妹妹’叫得比亲姐妹还亲，一转眼就往人身上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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