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离开龙之山脉，莉莉丝掏出了由冒险者协会贩卖的大陆地图手册，猫在位于雪兰城更北方的菲拉帝国领地的东边按了一个爪子印。

        一点都不惊讶这上面标注的该地区危险是s级呢。

        可怜的克兰巴尔队长如此想到。

        猫舔了舔爪子，道：“这个地方叫做春神圣山，每到三年一次的彩星夜，菲拉帝国的人都会在这里进行通神庆典，很热闹，你们会喜欢的。”

        冒险者的生活通常都是居无定所的，哪儿有利就去哪儿，特别是像他们这样人员稀少简单的小队伍，只要兴起，接什么任务去哪里都随时可以决定。

        金钱方面，之前打交道的都是出了名的富豪种族，出手阔绰，就算猫没有提出要求也塞给小队大笔金币，除了公账，小队里面的每个人包括猫都积攒了足以富裕生活好一阵的小金库。

        温蒂眼神闪亮：“我听过这个节日，每三年一次的祭神日当夜，星空会变成彩色光带，春之女神会降下祝福，菲拉王族可以通过祝福获得力量，在场所有人要是有病都可以得到治愈。”

        很重要的节日，所以守卫也会非常森严，敢在这个日子闹事的都是敢于只身挑战王族卫队的勇士。

        “好玩？”雅各布是真的高大，弗雷甚至矮了他一个头，带点儿邪气的容颜十分英俊，可惜心智不全，也不是真的不能自理，但听到他们的话，第一反应还是游玩，想不到暗地里的危险。

        “书里面是这么记载的，作者说尽欢乐之夜，应该是非常好玩。”

        莉莉丝阴沉的眼眸因她的话，溢出了一点儿相同的期待。

        弗雷：所以你们都忘了，之前四次旅行的开头，老师也是说“那里你们会喜欢的”吗？

        克兰巴尔队长收起地图，道：“那我们去补充一下补给，从王都转过去吧。”

        再怎么抱怨任务难度大，可不断提升的实力让好小伙子弗雷也难免膨胀起来，加入小猫咪说一不二的队伍里。

        小猫咪只是想让他们玩得开心和变强，会有什么坏心眼吗？

        自从兽人族驯化了白额红翼鸟之后，由兽人族和各国合作把控的城镇交通系统终于制霸海陆空，以前需要花两个月时间才能从雪兰城抵达帝都，现在只要三天，这还是红翼鸟严格进食休养的前提下，据说快得话只需要花半天。

        节日庆典在八天之后，走陆路是来不及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小队花了整整五个金币买了飞梭的票，管公账的队长为此感觉十分肉疼。

        兽人跟人类打交道吃多了亏，现在整个族群吝啬得跟那群挖矿的矮人以及满山洞宝藏的巨龙一样，售票处坚持兽人都可以完全动物化，所以哪怕猫沉默不语装自己是个柔弱又普通的小动物……

        “上了飞梭就是要给钱，不然就别上。”售票员是个雌性兽人，漂亮的眉眼笑得十分客气，突出的獠牙闪烁着残忍的光——有阳光透过窗户投在上面。

        她眼神温和，不容反对的爱买不买的气势扑面而来：“懂吗？”

        行业垄断不可取啊，这世界一定没有经济发展科学，迟早药丸。

        猫看着弗雷又偷偷地数了一遍公账上的钱币数，这么想到。

        于是大度的喵喵老师把视野最好的位置让给管家公。跟低空的狂野飞龙不一样的稳定，腾飞而起、穿越云层的新鲜感很快让实际上还没有到二十岁的好小伙子还是露出了几分新奇的笑意。

        选择乘坐昂贵的飞梭的人不算太多，多数都是赶时间的贵族和商人，冒险队伍极少有这个需求，因此小队很容易就买到几个飞梭后面靠窗的位置。

        这几个位置没有前面舒适，行进时颠簸多了，但是对于小队里除了骑龙那次外基本没有上过天的娃来说足够了。

        他们都有着良好的礼仪，有些是在家里学习到的，有些是在冒险里从猫和队友身上学到的，纵然激动，也憋着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就算是雅各布，也乖乖地抓着莉莉丝的手，小心地掩盖着自己容易尖叫的嘴。

        猫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温蒂的旁边，看着少年少女们激动的样子，团着身体很快就困了。云华狸不是凡猫，他身上已经褪去了很多本能的影子，却也有不少小习惯保留着，一天起码睡半天就是其中之一。

        温蒂摸摸猫的头，掏出喵喵专用的白色小毛毯给他盖上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那年少的姑娘看着那好看的猫，突然想到。

        从她十一岁那年，喵喵突然从花丛里顶着满身花瓣草叶冒出来，这都五年了。

        猫不喜他人抚摸身上，以免弄乱自己需要每天花四分之一天舔顺的毛毛，也就是温蒂几个少数熟悉的人可以摸摸他的头。

        看了看尚处在激动的师弟妹们——他们几个以遇到猫的时间顺序来排名，雅各布这个年纪最大的人是小师弟——他们也不能随意摸喵喵的头，温蒂有点莫名的骄傲和自豪。

        飞上云层的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连雅各布也在重复不变的白云蓝天中失去了兴趣。

        “还是坐龙好玩。”他咕哝着。

        莉莉丝恢复了阴沉的面瘫脸，递给他和弗雷每人一条小毯子，她在临出行前的时候听到同乘的陌生人说过旅途的漫长无聊，于是就跟温蒂商量带上了很多东西，这会儿正好用得上。

        弗雷出面社交和管账是把好手，仍是缺少了点生活上的细心。姑娘们更指望不上雅各布了，他在小队里面就是个提供暴力输出的吉祥物。

        负责任的大师姐看了看其他三人和猫身上的安全扣带，也闭上眼睛小憩。

        飞梭上这小小的角落安静了下来，却有人开始投来注视。

        猫睁开了眼。

        蓝色绿色的鸳鸯眼仍带着两分困意，不见茫然，精准地看向不知何时坐在斜后面的人。

        ……不，不是人类。

        这个人存在感很奇怪，不注意到他的时候仿佛阳光下的阴影一样引不起人的任何感官，注意到他了之后就很难忽略掉他。这感觉无关这人的容貌气质——甚至他的面容也是一团模糊，常人观之尚能惊艳非常，转眼又如流水冲刷过记忆，只留下这人长相不错，气质非凡的浅淡印象，再多便茫然无觉了。

        在猫的眼睛里，对上眼的男人力量的气息浅薄，却并不是因为实力低微，而是返璞归真般与周遭的阴影溶在一起——

        世间有光即有暗，光有多广大，暗便有多幽邃，他便是那广大又幽邃的阴影。

        猫瞳仁猛地放大，盖在毯子下的被毛有点炸，尾巴毛不自觉地大了一圈，按在座椅上的四爪弹出锋利的指甲，肌肉在柔软的长毛下绷起紧张而有力的线条。

        进攻或者逃跑，他都蓄势待发——

        来到这个世界见了不少力量强大的种族，云华狸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凶险的挑衅。

        他紧紧地盯着那力量与深渊族同源的男人，实力有差的威胁不至于让他露怯，却因为还有四个弟子在一旁毫无所觉地睡着，他不得不防。

        食肉目的小动物安静地把自己隐藏在毛毯与座椅中，彩色的耳朵微抿，琉璃般的鸳鸯眼里，漆黑的瞳仁慢慢缩成了细针，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

        他冷静谨慎地评估着最坏的结果。

        分明只是个人前臂长的小动物，就算目光锋锐，也弱小得很，但与他对视上的生物却常常觉得自己便是那被盯住的老鼠，如山沉重如海汹涌的气势迎面压来，便直觉死亡将临，毛骨悚然。

        危险得令人目眩神迷。

        于是阴影中有个轻柔优雅的笑容递了过来，然后这深重的阴影慢慢散去。

        “……”

        猫后面的座位上传来傻乎乎的声音，情绪十分惊奇：“喵喵，那人不见了。”

        云华狸不意外最警觉的居然是心智不全的四徒弟，他从毛毯下钻出来，毛手手扒拉在椅背上压着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懒散地道：“无妨，没有感觉到敌意。”

        那人对着他露出了一点儿带着侵略性的兴趣，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敌意。

        美貌的小猫咪搁哪个审美是软圆绒的世界里，都会有大把的生物对他感兴趣。只是对方力量太强，这点儿侵略性就很容易激起猫的圈地本能。

        雅各布懵懵懂懂：“他跳飞梭了吗？”

        猫舔了舔爪子开始梳理自己被毛毯弄乱的毛毛，无可无不可地答：“也许呢。”

        单纯的少年郎肃然起敬。

        等其他人醒来之后，雅各布迫不及待地把这插曲告诉了他们，但奈何他的表达能力约等于十岁孩子，其他几个人听下来，只觉那陌生人强大无比，奈何想不开跳飞梭自尽了。

        “太可惜了。”好小伙子弗雷沉痛地感慨道。

        猫眼中带笑，看着懵逼的四徒弟，半点没有解释的意思。

        这段插曲过后，接下来的航程毫无波澜，飞梭在几个中继点休整的时候，当地的小商贩熟练地推着堆满当地特产的小推车簇拥过来，多数是食物，吆喝推销声很是热闹。

        姑娘少年们多多少少都买了些，而猫很谨慎地拒绝了弟子们的分享。

        “贵，不好吃。”最能吃苦的弗雷这么评价道，但他们没丢，就连温蒂这个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姑娘，也勉强把自己买的东西里面不好保存的那部分吃光，剩下的收起来，指不定哪时候可以救急。

        一到目的地下了飞梭，富贵又喜庆的氛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声顿时在几个人的感官中铺散开来。与小地方完全不同的名为帝都的豪气，在飞梭站外高耸入云的建筑里霸道地彰显着。

        充满了魔法的世界里，建筑会变得更加神奇。整个帝都从地面到天空分数层，建设在外围的飞梭站占地广大，设计参考了流云与风，来往飞梭不绝，迎送各方旅客；位于地面的主干道上，七层楼的冒险者协会庄严地占据着最豪华的位置；旁边就是同样豪气的地精商会，金灿灿的拍卖大厅过于富贵充满了槽点；其余各色店铺琳琅满目，整齐而热闹地占满了整个城市；由纯白色的魔晶石和浅金色的金属打造的魔法师总工会被巨大的魔法阵托着漂浮在空中，被凝聚的魔法力如河流瀑布般从法阵旁倾泻而下，同样为保护着帝都的魔法阵提供能量；这一层同样是著名的帝国学院所在地，来自各地各种族的学者汇聚于此；吟游诗人组成的歌剧大厅坐落在这一层的西南角，文艺作品从此源源不绝；而金碧辉煌的皇宫戒备森严地矗立在最高层，云雾缭绕，威严而神秘。

        最初的建筑师十分注重绿化，城中各地绿树遍地，落英缤纷。彩星夜庆典的临近，街道上满是彩色星河的装饰，就连天上流淌着秘符的瀑布也由魔法师施法，多彩中闪耀着细碎的微光。店家无论卖的是什么，这个时候都推出了极具特色的节日特供，恨不得掏走顾客口袋里每一枚铜币。

        怎一个繁华能形容得完。

        “好看吗？”猫问。

        土包子弟子们收回了土包子专属表情，齐齐点头。

        “那就不要毁了它。”猫意味深长地说着这时候的少年少女们根本听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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