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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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归心似箭,小队四人回到芙果城也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芙果城在深渊密林的外围一处有水源丰沛花草繁盛的地方。当初建城选址时,那位不知名的深渊族直接要求谢兰斯特家族只能在这里定居,当时的谢兰斯特先生也没有多想,这块地方也的确很适合人类生存,便感激地答应了下来。
“唔……”弗雷脸色发青,初见深渊密林的他不能避免地感觉到眩晕和想吐。
克兰巴尔队长从没见过这么扭曲又瑰丽的古怪植物,那种瑰丽还不是彩虹般美丽,而是扭曲地揉杂了油乎乎黏腻腻的色彩,艳丽得让人眼睛疼,人一旦不慎看久了,就陷入周遭仿佛扭动中的植物里,产生类似晕车的错觉,难受得想吐。
人天生就会规避颜色过于艳丽的动植物,被记录在基因里的对于毒物的惧怕会让人无意识地产生严重的不适感,以警告人类远离危险。
他不由得记起来很久之前,他曾经找到了一份去克兰镇附近的泥滩里挖某种药用蠕虫的工作,那种滑腻粘滞的感觉持续了很久,他洗了好几次澡才慢慢褪去。
温蒂啊了一声,在储物空间里找了好一会儿,掏出一小瓶浅红色的液体,让弗雷喝下去,后者面色很快好了起来。
小姑娘道歉道:“弗雷对不起,我忘了你第一次来密林,感觉好点了没?”
微苦的药剂在鼻端营造了清凉的气息,让混沌的脑子陡然醒来,弗雷点了点头:“谢谢,我没事了。”
“这是什么?”雅各布好奇地问。
温蒂将小瓶子给他看,道:“我妈妈和红蓟夫人一起做出来的,用来减少在密林的难受。”
莉莉丝则在仔细地观察这些渐渐变化得不像密林外那些同类的植物。越深入密林,这种可怕的变化就越深,只不过这些变化好像没给植物带来什么性命之忧,倒是越发生长得欣欣向荣。
同样没来过密林,他和莉莉丝却适应良好,这让弗雷有点沮丧。
“我……我们情况不太一样,我不是第一次见这些东西。”莉莉丝察觉了他的低落,顿了顿安慰道。
温蒂意识到了些什么——贝法城就是因为深渊族的异变毁灭的——然后她打了个寒战,丝丝恐惧让她不敢再深入思索一些别的事情。
弗雷好受了点,于是小队继续沿着芙果城铺设的路继续前进。
一路上除了细碎的鸟鸣声和相互聊天声,周遭很安静,路两旁种着持续发光的细长植物,给被重重树冠遮挡了大部分光线的小路提供着温和的光源,不知道是不是莉莉丝的错觉,在靠近芙果城的地方,植物的变异似乎还没有更外面的那些严重。
一直走到有阳光直直地从树冠缝隙里投射下来时,他们看到了芙果城那奢侈的高耸的石头围墙,已经有一定年岁痕迹的城墙上刻着完整的保护魔法阵纹,弗雷眼尖,发现城墙上还安装着他们在矮人城堡见过的护城火炮。
这种可以自动攻击来敌的设备是用魔力供能的,虽然价格昂贵,但操作简单,只要会按发射板机就行,因此城墙上就只安排了少数的人进行守卫。
他们不是唯一的要进入城中的队伍,四五个冒险者队伍围在城门前准备接受检查然后入城。
作为密林里唯一一处可以休整的补给点,芙果城来来往往的冒险者很多,温蒂见怪不怪地带着三人排到了队伍最后。
人群里有不适反应的人不只是弗雷一个,在小队不远处就有人给脸色苍白的同伴施加了一个清心凝神的光明魔法,小声问道:“好点了没?”
同伴解下腰间的酒囊,豪吞了几口酒,才喘着气抱怨道:“要不是报酬丰厚,真不想来这鬼地方……这里的植物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
“我觉得还好啊,这边的草木跟上次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真不知道……”
只言片语随着队伍的前进而被其他人的嘈杂掩盖了。
冒险者们的装束通常都是利于行动的简装,颜色也普遍耐脏,所以一干灰扑扑中,温蒂漂亮的小裙子甚为扎眼,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守卫也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城主家的小姐。
“您回来了!”守卫一见到她就热情地迎接上来,“城主大人嘱咐我们见到了您就请您直接去城主府,城主大人和夫人正在等候您。”
“谢谢,辛苦了。”小姑娘礼仪很好,矜贵而不失礼貌地回答道。
守卫好奇地看了一眼她的队友,又认真地去检查下一队冒险者了。
全城的居民几乎都认识自家城的继承者小姐,进城后温蒂一边跟路过的居民打招呼,一边给队友们介绍着路过的店。因为人实在少,说是城,芙果城的规模其实跟外面的小镇子差不多。除了专门的农田和养殖场外,生活区就几乎是住商混用,小城里旅店饭店药剂店武器店五脏俱全,由于技艺不错的工匠不少,冒险者们偶尔还能从这里淘到一些珍贵的冒险用品。
有小孩子轰隆隆地,有的奔跑,有的浮在半空中,热闹地蜂拥而过,引起外来的冒险者惊叹声。
毕竟能这么小就掌握武气和魔法,在外面也是少见。
“怎么了?”温蒂注意到雅各布呆愣地看着那些小孩子。
雅各布茫然地回头:“他们……”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选定了合适的形容词,“他们,很健康。”
温蒂没想其他,失笑道:“我们这里虽然不大,但是大家都能吃得饱,当然健康得很。”她做了个比身高的手势,抱怨道,“自从红蓟夫人制作出增产增肥的药剂,这些小孩子们吃得更好了,比我小的都比我高了。”
“不是……”雅各布想说什么,又无法很好地表达出自己的实际想法,嗫嚅了几声还是选择了闭嘴。
莉莉丝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她知道他的想法。
这些孩子很健康,头是头,是只有正常的人的面容和头发的头;手是手,是四长一短相对的人类的手;脚是脚,不是鳍,也没有尾巴;皮肤柔软而呈现着人类应该有的颜色,而不是树皮般粗糙僵硬。
就连城内的草木都是正常的草木的样子。
谢兰斯特城主夫妇接到离家已有一年多的女儿突然传回要归来的讯息时,已是又惊又喜,现下在城主府,玛西亚夫人不顾温蒂一身仆仆风尘,温柔地拥抱她,端详了好久才说道:“你瘦了。”
每个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总是会下意识地觉得离家远行的孩子会吃苦变瘦。
温蒂眼圈微红,用力地回抱了母亲之后,笑着说道:“才没有呢,我的衣服都还很合身。”
她又给玛西亚夫人介绍了自己的队友,后者热情不足,但温和的态度极为真挚:“谢谢你们对温蒂的照顾。”
克兰巴尔队长不好意思地直摆手:“温蒂也很照顾我们,她是我们非常可靠的同伴。”
玛西亚夫人微笑道:“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你爸爸今天正好逮到一些咕噜兽。”她又对弗雷几人邀请道,“也请你们一起来吧,温蒂的同伴就是我们的贵客。”
温蒂心知这种叫咕噜兽的小动物是密林里罕见、极为机敏又极其鲜嫩的好猎物,其人工养殖的研究都持续了几十年还没有决定进展,不是专门去设置陷阱很难抓住,谢兰斯特又做了三百年的城主,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正好逮住,就是父亲专门为了欢迎她回家而去狩猎的。
感动归感动,乖巧的小姑娘没有煞风景地说出来,笑眯眯地挽住母亲的手臂,问道:“爸爸呢?”
“他今天有点事,晚上会回来的。”知女莫若母,玛西亚夫人漆黑的眼眸温和而安静地看着小姑娘,道,“先去吃饭,再跟我们聊聊你想说的事。”
晚饭的时候,小队的人果然见到了谢兰斯特城主,弗雷隐约感觉到了他强悍无比的大剑宗师的力量,这位强者也十分慷慨和热情,交流间很快就答应指点弗雷的剑术,这令他激动不已。
玛西亚夫人与莉莉丝这位罕见的黑暗魔法治疗师相谈甚欢,最后还答应帮雅各布牵线搭桥找一下城中的治疗师看看头脑里的病情。
总而言之,谢兰斯特夫妇很高兴温蒂有这么好的队友。
芙果城城小人少,城主府的事物一成不变,倒是小姑娘这一年多的经历颇为惊心动魄,在饭桌上都说不完,安置好小队三人,谢兰斯特一家人又坐在了温暖的壁炉前。
“温蒂,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春日的夜晚,尤其是在阳光匮乏的密林里,还是略冷的。壁炉燃烧的火焰带来了温暖,玛西亚夫人围着柔软精致的披肩,缓慢温柔地问道。
温蒂踟蹰片刻,说道:“妈妈,爸爸,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与深渊族有关的事……”
与家人融洽的关系让小姑娘事无巨细地将内心的忧虑和恐惧告知了父母:“……还有喵喵,希姨说那位陛下会好好招待他,可他又不知道喵喵喜欢什么,喜欢吃什么,什么时候睡觉,讨厌别人摸他的毛,他真的能照顾好喵喵吗?”
温蒂的脸都皱成一团了。
可见相处了五年,照顾了猫五年,陡然分别,小姑娘别提有多难受了,但又见队里的人都挺冷静的,只得将所有的不爽快憋在心里,直到回了家,才能向能理解她的父母倾诉。
令温蒂意外的是,谢兰斯特夫妇脸上的表情凝重多于惊讶。
母亲一贯表情严肃冷淡倒也好说,父亲脸上居然有一些“居然被他说对了”的微妙表情。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玛西亚夫人斟酌地开了口:“温蒂,你很喜欢原希吗?”
温蒂难过地反问道:“果然是希姨吗?”
玛西亚夫人伸手摸摸她的头权当安慰,道:“原希对你的确是真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也正因为这样,事实便更让人难以接受。
也许是早就伤心过了,玛西亚夫人表现得相当冷静,她继续说道:“可无论有没有真心或者恶意,深渊族会不自觉地污染所有东西,这些事也是近五年才被逐渐摸索出来的。”
按理说深渊存在了千年之久,有些事早就该被察觉,可奇怪的是,深渊密林其实是被改造出来的,这样的事实五年前才被专门点破。那道深渊裂缝涌出来的烟雾将附近的动植物乃至泥土水源都污染成现在这扭曲而瑰丽的样子,幸好深渊的扩张被未知的力量抑制住了,所以也仅仅只有深渊密林和贝法城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最近在贝法城的烟雾又有扩张的迹象,所以工会发布了许多收集密林材料的任务。”所以一直比较冷清的芙果城最近一年来很热闹,财大气粗的魔法师工会并不吝啬花钱,许多队伍涌进了密林,带回来了那些在密林或者被迫留在密林的东西。
玛西亚夫人抚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工会做了多少实验我不太清楚,但经过这些实验,他们发现,被污染的东西之间,很多本该存在的屏障被完全消除了,也就是说,不同的动物之间在这种污染下,本不可能生育的也会生出混血的生物来。”她顿了顿,碍于女儿还未成年,她有些猜测就没有说出口——她怀疑,被污染的人类和动物之间的隔离屏障也被消除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将会成为一场真正的灾难。
如果这种消除扩展到了更多的东西上面去呢?
她摇了摇头,将恐怖的揣测藏在心里,又道:“更多的还有待研究,毋庸置疑的是,这是深渊族的特性。”
“可我们,还有城里的人,都还很正常啊。”温蒂结巴地说道。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谢兰斯特城主开了口:“这要感谢喵喵。”
谢兰斯特家族已经在深渊密林生活了三百年了,污染不可逆,猫的出现便成了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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