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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6章 列卒赤山下(续)


“混账东西,圣上龙体有恙正当静养,怎可轻易滋扰”
        李文革破口大骂的同时却是心中一沉,哪怕身后有着诸多刀枪弓弩以对的内禁卫士和仗前班,也不能给他带来多少依仗和安全感。因为,如今跟随前来逼宫的宦臣,却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多一些。
        除了代表着老宦世家群体把持的枢密院,和外镇监军院一系的宋道弼、景务修、刘季述等人之外,还有源自新宦中人的枢密签事王彦范、薛齐偓等内要宦官,俱在寿王身后站在了一起。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严词历斥道
        “圣上一贯恩重如山,尔辈就是如此鼓噪大内以为回报的么。。还不速速退下各自归位,莫要继续自误自害,为别有用心之人所逞了。。”
        李文革一番如此义正言辞的强硬态度之下,就算是在那些群宦之中也不免积威所致,而有所面面相觎的动摇和犹疑了起来。然而,一直没有说话和表态的寿王却是失声呦哭了起来
        “都是孤的错失多日未见皇兄,心虑病患忧急,却始终不得探视和侍奉当面才有今日之事,若是因此扰动了圣上的清净,孤真是万死莫辞了啊”
        寿王突然情之所动、有感而发这一番哭庭,却是让那些有所动摇和混乱的群宦和外臣,再度变得坚定和决然起来。而纷纷连声劝慰道
        “大王与圣上不过是手足之情,心念骨肉至亲,何过之有。”
        “。。只是如今为小人妨碍,才隔绝内外以为专权。”
        “。我辈誓当戳力于驾前分说当明,勿使不为鄙薄小人所逞才是啊1”
        “大王真是好。。个。。。手足之情啊”
        李文革闻言却是几乎要肺腑气炸了一般的,身为田陈之乱当中负责善后的当事人之一,他怎么会不知道圣上是怎么看待和处置那几位血亲手足的,可是此时此刻面对寿王的凛然之言,却又说不出更多话来驳斥和威吓,而只能低声缓气道
        “难道大王就不能好好的递奏于内,而兴师动众如斯,又是抱了什么心思。。”
        然而李文革仓促之间这么一退让和示弱,却已然正中对面的下怀,而当即有人迫不及待高声叫嚣起来
        “怎敢劳驾恁大貂当啊就连天家至亲想要问安于上,都要先贿进于您啊”
        “若是大王仅以孤身犯险,怕不是被大貂当给阴害了不成”
        “内外早已经久苦大貂当尔,如今正当其时拨乱反正了。。”
        “李文革,还不快免冠脱袍跪地待罪殿前子弟为其所蒙蔽,难道想要死无余类呼”
        随着这些搅乱浑水的话语既出,顿时当场就陷入了对于李文革七嘴八舌指责和质地的声嚣当中,而彻底压过了他声嘶力竭的呵斥和辩说声。然而更让他惊骇的是,身后少许内宦当中其中最为年长的中散大夫、内府局丞吴承泌也走了出来,却是带了一小半人徐徐然退到了一边去了。
        “你。。为何。。。也。。”
        李文革不由又惊又怒质问道要知道这位吴承泌也算是群宦之中素有贤名和洁身自好之辈,更是在当初田陈之乱当中出手阻挡过派来刺客的李文革恩人。
        “天子要励精图治,而收复两京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然而又整顿内外,严厉限制内外臣结交往来,罢废宣索诸事而屡屡改任观军使,却是要置我辈于何地”
        然而侧对着李文革的吴承泌,却是用稍远一点就听不清的低声叹息道。
        “我辈以残缺之身不惜一路追随、投奔行在而来,难道就是为了重蹈仇氏、吴氏的覆辙蚕室兄,还因循旧例待人退开吧至少不用在宫闱见血了。。”
        下一刻,他的话就再也没法说下去了,因为一柄短刀插在了他的心眼上了而颓然仆倒。而亲手杀死了自己恩人的李文革,狭长的眼眸一下子收缩了起来,而干瘦的身躯却变得挺拔了不少
        “既然尔辈一心要惊犯圣驾,那也莫怪我不念旧情了。。殿前子弟拱卫君父而舍身报效,就在眼前了。。。。”
        “这就对了,帝位继立,又怎么可能不杀人流血呢诸位还在妄想什么等那姓李的逃出去再生变乱么”
        而在台阶之下,冷眼旁观的早已经不耐烦的左护军使周宝,有些愤慨和齿冷对着左右振臂道说实话,他实在有些看不上这些仅凭闹剧一般的口舌之利,就指望能完成一场宫变的内臣;相比一言不合就兴兵以对,大开杀戒剪除异己的田令孜和他那位弟弟陈敬瑄,实在是相去甚远、判若云泥了。
        然后在场诸为重臣、内宦才如梦初醒的纷纷叫嚣和扰动起来,而各自呼唤着人马向着永安宫所在的高台之上,乱哄哄的攻杀过去。而周宝则是乘势带人来到了,满脸悲痛与无奈的寿王身旁,将其左右围拢个水泄不通的团团保护了起来。
        自然了,对他而言参与这场宫变之谋的动机也很简单。周宝来自就是天下相对繁华富庶的镇海浙西节衙之地,习惯了天下财赋重地笙歌达旦的声色享受;哪怕到了剑川之地依旧不改多少。然而,他在护军使任上的进项虽然不少,但是各种迎送结交游宴作乐的花销更多。
        此外,还要时不时的继续笼络和恩结手下追随而来的后楼都子弟。所以,哪怕他当初从从丹徒乘船出逃时,所带出来的那两船细软财货在路上各种打点已然花了一半;然后到了蜀地又继续坐吃山空数年下来,眼见得就要难以为继了。
        所以在欲堑难填之下,他已然顾不上朝廷和行在的将来会如何了;反正相比正当花甲而尚有壮力的另一位护军使刘巨容,他已经是耄耋之年而没剩下多少岁月可活了。却还有什么比亲自参与帝位的拥立继替,更能够谋取荣华富贵的机会呢
        是以,当杨复光的养子兼派驻蜀都的代表,行在监门大使杨守亮,带着掌握禁内机要的尚药局马垂纶找上门来之后,就与他一拍即合定下来了这个拥立大计。然后,为了稳妥起见,周宝又亲自引见了当值政事堂的学士领班,与自己一贯亲厚的兵部侍郎、知制诰的郑绍业;当面晓以利害而笼络为同谋。
        如今在郑绍业的配合之下,他们里应外合幽禁了宿留宫中的宰相郑昌图、张浚,仆射杜让能、裴澈、韦昭度;自此掌握了中书门下的发榜和堂帖、制诰和封驳大权。又骗来毫无防备的刘巨容,将其封困在了玄英楼内,而解除了他亲率的飞棹卫士武装;就此全权掌握了行在禁内九营剩下未满编的四营。
        而行在监门大使杨守亮麾下,更是节制了以少许散关行营士卒为主干,招募成都府境内流亡青壮所重建的成都团结兵十营。虽然城外尚有若干营正在操训和编练当中的神策新军,但是只要诸门一关,群龙无首的此辈也就无可奈何了。
        原本成都府境内,尚有西川节度使高仁厚的节衙护军和牙兵;和重新收拢自雅、丹各州境内的羌骑义从。但如今都已然相继征调北上入关,或是临时抽调去支援东川了。剩下的那点人也只够看护节衙本身而已;可谓是最为空虚之际。因此,就算这位正引兵在外督导粮道的高仆射,素来以智勇权谋著称也无济于事了。
        此外,在成都府周边又有杨复恭的诸养子坐镇;比如天威营使杨守立,西山军塞使杨守信,龙剑军使守捉使杨守贞,武定军使阆利防御使杨守忠,绵州刺史杨守厚,只要杨复恭一封手书皆可在外为呼应。他不觉得此事还有什么可以被动摇和反复的机会了。
        因此,在全城几乎波澜不惊的情况下;最终能够在天子寝宫当前阻挡住他们去路的,也就剩下了内侍少监李文革所监领的仗前诸班,和少许正当值的宿卫子弟而已。半响之后,在台阶上留下几十具尸体为代价,宫变者们也成功的将负隅顽抗的李文革和残余宿卫子弟,给逼进了永安宫的正殿之内。
        在否定了放火焚烧宫室的一番暗示之后,周宝以麾下后楼都子弟为先头,披甲持盾以大斧重刀再度破开门扉,就此潮水一般的攻入永安正殿内。然而接下来抄拿殿内的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面色难看了起来。因为,就在一片凌乱的内室当中,并没有本该养病在床的天子存在,甚至连李文革等人都不见了踪影。
        眼见得一片气急败坏和惶然、失落、颓丧之时,白发苍苍周宝却是在一片异样目光当中,突然大踏步走上了御塌而深受摸了摸被辇,感觉到犹有余温的样子而突然大喊了起来
        “来人,就近挖地三尺的搜检各处,看看是否有所密道所在。。。”
        余下人等这才恍然大悟过来,而奋力挥动起刀斧来将四下陈设物件,给乱砍乱劈成一地齑粉和碎块,又用刀尖将地面光可鉴人的铺木,给拥立凿击开一个个缺口来;半响之后,他们就在被掀翻的御塌之下,找到了一个隐秘盖板的入口处。显然是之前田陈之乱的教训,而让这位大唐天子在自己寝宫下,秘密布置了一条可以出亡的密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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