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杂役归来

王小天坐在长长的书台后面，低头认真看着一本大部头《符文组合概论及算法入门（刘仲文著第六版）》。

在他面前，竖着一块硬纸牌子，上面写着：自取自记，严禁喧哗。字字银钩铁画，入木三分，气势十足。

书台的左侧，一些年龄看上去，明显比他大一些的大学生，排着队在桌子前登记要借走的书。登记完，他们要么拿着书，悄无声息地离开本科部图书馆，要么悄悄地找个空位置看书。

书台的右侧，另一波学生正在登记要还回去的书。登记完，他们还要按照书上标签的编号，把书放回固定位置。然后挑出自己要借阅的书，再到书台左侧排队登记。

所有人做这些事的时候，都很克制地不发出任何动静。交谈？不存在的。在图书馆交谈，肯定会挨揍。学生们就连打招呼都是无声的。所以，偌大一间图书馆静的落针可闻。

放在以前，这绝对是不可能的。那时候的图书馆比菜市场还要热闹，来借书还书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至少有四名杂役，在书台前给学生们做登记，另外还有四五名杂役负责运送书籍。再加上负责倒水，擦桌子，打扫卫生的杂役，整个图书馆得需要十几个杂役忙的团团转。

然而，自从那个教王小天的小杂役归来后，一切都变了。

他先是设计了一套编码规则，将所有的书籍，按照类别分为十五种。然后再按书籍借出频率，把高频率借出的书籍，放在中间层，不经常借出的书放在书架的高低层，摆放完成后编上编号写在标签上，再贴在书脊上。这样一看编号，就能准确找到书籍摆放的位置。

然后，他把所有的杂役全都清退了。学生需要借书还书，自己去，借完还完了，主动登记在册。

不会？没关系，他耐心教。教三遍还不会？没关系，大耳刮子抽，抽到学会为止。

第一个蓄意挑衅而挨抽的学生，被抽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时，在场看热闹的学生们全都惊呆了。

他们都是本科生，并没有亲历过去年研究生图书馆的那场风波，不知道这个小杂役的厉害。一时间被吓的大脑都空白了。片刻后，反应快的几个学生，赶紧跑去报告学院的老师。

负责学生管理的陆禹笙来看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这些学生们立刻不干了。他们一合计，既然学校不管，咱们管。这个小杂役年龄不大，辉光暗淡修为很浅，修理起来应该不难。一起上揍他丫的！

然鹅，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干。二十多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杂役，修理的爬不起来。

这小杂役太坏了，专挑学生的脸下手。二十多个学生的脸，全都抽的肿成了猪头。

本科部图书馆的动静，吸引了隔壁研究生部图书馆里，正在借阅图书的研究生们。他们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精神，立刻一呼来过来围观。

领头的高个子研究生，一边往本科部图书馆里走，一边咋咋呼呼地道：“还反了天了！去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来图书馆干杂役，竟然敢跟我们动手，结果怎样？管他什么王院长介绍来的，再大的面子也不管用，照样滚蛋走人！没想到，今年又来一个，还打了那么多学生，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就是，就是，这样的杂役不能惯着，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咱们芙蓉学院没能人呢。”

芙蓉学院里，也有一些三四级的修行者，因为种种原因来学院打工做杂役。以前，校规森严，杂役们就是学生的出气筒，受了气也不敢反抗，只能忍着。

自从去年，王小天抽了几名学生，结果不了了之后，那些杂役的心眼也活络起来了。他们对学生的态度，也没那么逆来顺受了。

领头的研究生道：“你们放心，今天不把这狗东西打出去，我就不叫宁守缺！我告诉你们，家父跟院长说了，让我留校任教，不用怕，跟他干，就算有什么事，以后也有我罩着你们。”

气势汹汹的宁守缺，一边叫嚷一边往前走。他的话音刚落，人也走入了圈子的最里面，立刻看到圈子里，一群学生倒在地上直哼哼，这些人中间站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如此突兀，如此刺眼，用鹤立鸡群都不足以形容。

宁守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到了那少年的相貌，然后与少年的视线对上了。

少年的视线很平静，静的可怕。他看着众位大学生、研究生，仿佛在看一群吵闹的鸡仔，又似乎在琢磨，晚餐吃哪只？

宁守缺立刻打了个寒颤，冷汗“唰”地从头上冒了出来。去年的那一幕，再次涌入脑海，屈辱的三巴掌，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每天晚上，他都会从噩梦中吓醒，心脏狂跳，冷汗遍体，嘴干舌燥，气喘吁吁，而后久久不能平静。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一个月！

宁守缺以为，学院不会放纵一个小杂役，这样无法无天，折辱学子。但万万没想到，学院最终以安排失当为由，没处置那个小杂役，只给了每个挨打的学生两个考评分的补偿，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事后，宁守缺多方打听才知道，刘仲文院长已经准许那个小杂役，参加秋季入学考试！而且刘院长还保证，只要他能晋升五级原力，肯定会录取他！

简直荒缪！

如此无法无天的狂徒，如果转身成了学院的学子，那还了得？他是杂役尚且敢殴打研究生，如果成了学院的学子，还不得连老师都打？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宁守缺私下里发发牢骚。刘仲文院长定下的事，他一个学生能怎样？别说是他，就算他父亲又能改变的了吗？

宁守缺也曾向他那个，在议会当秘书长父亲提起此事。希望能从别的渠道，向那小杂役报复。

然而，他父亲调查了一番后，回过头来却把他狠狠批评了一顿，让他安分守己，夹起尾巴来好好学习，不要再节外生枝。

从他父亲的态度中，宁守缺隐隐觉得，那个小杂役的背景不一般。不是自己的父亲能惹得起的。这下，他更加提心吊胆了，生怕那个小杂役入学后，再来找自己麻烦。

整整一个暑假，宁守缺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等开了学，到芙蓉学院一看，他顿时乐不可支。那个小杂役没来！

宁守缺立刻神气起来。其他人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想当然地将小杂役没来报到的事，与他联系起来，以为是他在背后做了大动作。

对于这个猜测，宁守缺笑而不语，不置可否。这就更让人笃信，是他想办法收拾了小杂役！于是，原本就很出风头的宁守缺，一时间更加风头无俩，俨然成为芙蓉学院的头号牛人。

不仅学生不敢招惹宁守缺，学院里的老师，也对他高看一眼。一些漂亮的小学妹，也有事没事围着他转，宁守缺左拥右抱，前呼后拥，幸福指数爆棚。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直到今天，宁守缺再次遇到了那个小杂役。

宁守缺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小杂役的相貌没什么明显变化，望向宁守缺的眼神，却更加凌厉，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小杂役也看到了宁守缺，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认出宁守缺来。因为当时，他打的人有二十多个，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那么清楚。再说了，这样的小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宁守缺看到，小杂役望过来时，神色有些许疑惑。他脑筋急转，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高声道：“突然想起来，我还有课要上，是花老师的课，迟到要挨批的。”

宁守缺一边说着，一边分开众人往外走。和他一起来的那些研究生们都很诧异。有冒失的伸手拦住他，问道：“宁师兄，干嘛着急走呀？”

宁守缺挤眉弄眼地道：“这不还有必修课要上吗？你们别围在这里看热闹了，马上该上课了，赶紧散了吧。”

众人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宁守缺。现在才中午十二点半，午饭刚过，离上课还早的很呢。

听到宁守缺的声音，王小天立刻想起来他是谁。

现在王小天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叫住宁守缺，狠狠折辱他一番，让他抬不起头来，再次震慑众人，让他们彻底害怕。

另一个选择，就是不理会宁守缺，让他踩着自己找的这个台阶下去。这样做的好处是，不用树敌太多。坏处是，可能还会有不开眼的家伙，再次跳出来找麻烦。

不过，枯燥的学习生活太乏味了，偶尔有点乐子，自己跳出来也不错。王小天决定，先放宁守缺一码，看他日后会不会再次跳出来。

宁守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跟着他过来的一些人很不理解。这些人并没有马上都走，而是继续往人群里钻，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景象。

然后，经历了去年扇耳光风波的那帮研究生们，齐刷刷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就像宁守缺一样，转头往人群外挤。

不过，他们并没有像宁守缺那样厚脸皮，一边往外挤一边还装模作样地喊着“散了吧，都散了吧”，而是低着头臊眉耷眼地往外走。

只有一个家伙例外。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转身离开，而是发出了一声牛吼般的惊呼：“是你！”

紧跟着，这个脑子只有一根筋的家伙，立刻转头呼唤同伴，“晋安，汝祥，快来看，他……他竟然就是去年那个……”

被他呼喊的两个同伴，立刻同时伸手，捂住了这个脑子只有一根筋的家伙的嘴，把他的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然后两人硬架着他，快速钻进人群里。

虽然这个家伙的话没有说完，但围观的大学生中，有一些听说过去年那场风波的，已经听明白了几分。

今天在这里，打了二十多个本科生脸的小杂役，就是去年在研究生图书馆，打了二十多个研究生脸的那个小杂役！

他，回来了！

他带着巨大的恐惧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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