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司机之前就报了警，警察来得很快，偷拍狂被救护车拉走去医院做检查，几人跟着警车回警察局。

        好巧不巧，办理案子的还是个熟人。

        刘警官正端着茶缸子一小口一小口嗦水，看着走进局子里的三个人，先是愣了一下，吃进嘴里的茶叶末都忘了呸出来，随后一双正直的浓眉逐渐皱了起来，瞪着耷拉着脑袋跟个蔫茄子似的陈西桥。

        待听了事情经过，刘警官眉毛越皱越紧，最后拧成个疙瘩。

        随手抄起桌上文件卷成个厚厚的卷，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陈西桥的脑袋。

        “怎么能当众！当众打人呢！你这是扰乱公共秩序知不知道？那多少人等着坐车下班回家的？就因为你，耽误一车人回家吃饭！你说你错没错，啊？再者说，你这还穿个校服，这么大个字儿，啊，就印在前胸上，影响多不好……人送医院做检查去了是吧？行吧，我这批评教育也完了，过两天医院出结果了通知你们，走吧。”

        刘警官摆摆手，又端起了茶缸子，“下次别下这么重的手了啊！陈西桥回来，说你呢！听见没有？”

        “噢。”陈西桥揉揉脑门，垂头丧气的。

        三人走出来。

        陈西桥低着头跟在最后，一路上磨磨蹭蹭的。

        待三人在警察局门口站定，陈西桥终于抬起头，拽着书包带，表情像便秘了一样十分纠结：

        “……江黎，那个，就是…”说着话，陈西桥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倔强地四处乱瞟，就是打死都不看对方。

        “就是，我想说……那个，你……你饿不饿？哎哪能不饿呢！走走走别客气，让我姐请咱吃饭去！”

        陈西桥话音未落，撒了腿头也不回地跑到路边去，一双手臂挥舞地像是俩大摆锤，动作夸张地打车。

        陈韵加无奈瞥了他背影一眼，叹口气。

        她抬起头，看着旁边的江黎，眼里带了笑意。

        “江黎，狗喂了么？”

        这话问的太突然，江黎愣了半秒后才反应过来。

        “……阿姨喂了。”

        “家里有人吗？”

        “没有。”

        “那……耽误你点时间，陪我吃个饭？”

        江黎垂下眸子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边陈西桥已经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马路对面，招呼着两人赶紧过来，

        于是江黎跟陈韵加一起过马路。走到人行道中间，江黎突然感觉书包带被扯了下。

        他停住脚步，反射性地低下头。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谢谢你，江黎。”陈韵加一双杏眼弯弯，在帽檐下认真地看着他，像是敛入了整片天幕的星光。

        “干嘛呢？赶紧的！师傅还等着呢！”陈西桥从副驾驶探出头来，冲着路中央的他俩喊着。

        陈韵加松开他的书包带，转身跑了过去。

        小黑裙在暖黄的路灯下摇曳出柔软而不规则的剪影，像是一个不可触碰的，黑甜的梦。

        三人去了一家火锅店，就在离江黎家不远的商业区里。

        店里生意很好，晚上9点多还是人声鼎沸。

        陈韵加落座，黑色的连衣裙堪堪到膝盖上方，露出一双雪白的长腿，不自在地蜷缩在沙发里。

        点完菜，陈西桥就蹿出去拿蘸料和小食。然后开开心心地端了两大碟子的东西回来。一屁股坐下就开吃。

        “我拿完啦！姐你去吧！”

        陈韵加刚要起身，膝盖上就落下一片柔软温暖的布料。

        她低头，是一件校服外套。

        足够宽大，把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腿罩得严实。

        江黎起身，边说道：“我去拿，你吃什么？”

        腿被宽大的校服外套遮挡得严严实实，终于像是隔绝了外界所有可能的视线。

        陈韵加扯了扯衣服，不觉中松了口气。

        于是周遭男性从进门时就开始窥探着的视线不无惋惜地收了回来。

        “谢谢，我要……”

        “一碗麻酱加一整碟香菜。”陈西桥边吃边不忘抬头接话，“神奇吧？这玩意儿是人吃的？”

        话没说完，就被他姐薅着脑袋按进了调料碟里。

        江黎没说话，起身离开。

        回来的时候还多拿了一壶温热的小吊梨汤。

        陈韵加撑着下巴，左边看看埋头狂吃像个动物一样只剩了本能的陈西桥，又右边看看不疾不徐坐下的江黎。

        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拿过杯子先用滚水烫了烫，倒进空碗里，随后倒了杯梨汤，轻轻放在她面前。

        全套动作优雅地的像是在倒82年的拉菲，十分赏心悦目。

        “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她叹口气，十分想申请换弟弟。

        江黎侧过头，望着她。

        陈韵加没再说话，弯弯眉眼，夹了一筷子肉放到他盘子里。

        “快吃！一会儿都让这小子抢没了！”

        陈西桥两边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像只松鼠。

        “吃没了再加呗！陈韵加你还能不能行了啊？请个客还在这抠抠嗖嗖的，丢我们老陈家的人！”

        陈西桥边说着，边站起来，探过大半个身子从另一半的清汤锅里忙着捞肉。

        陈韵加恼火地伸出手拍了他两巴掌，边嫌弃地端着盘子往旁边坐了坐：

        “你不丢人！再挤我就给你片成片儿扔锅里去！反正肉不够吃。”

        但她没料到旁边就是沙发边缘，挪过去一不小心差点坐了个空。

        刚歪了歪身子，手臂就立马被拉住，才好不容易坐稳。

        陈韵加坐定，还没来得及怒骂陈西桥，就听见身旁人闷哼一声。

        她赶紧扭头。

        江黎一手握着筷子，另一只手轻轻按在胸口下肋骨的地方。依旧没什么表情，脸色却有些发白。

        “江黎？怎么了？不舒服吗？”陈韵加吓了一跳。

        陈西桥也停了筷子，愣愣地看过来。

        陈韵加注意到他手的位置。

        “肚子？胃痛？”

        “没事。”江黎放下手，摇了摇头。

        陈西桥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迷茫的脸上划过一丝愧疚，“诶……那个……赖我赖我！之前那下，实在对不住啊兄弟。”

        “你打他了？？？”

        陈韵加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两个调，这才依稀想起来，之前在公交车上陈西桥失智状态下，似乎是给了江黎一拳。

        陈西桥两三步走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当众扯江黎的t恤。

        “你给我看看，严重么？”

        江黎反射性地后退一步，皱着眉挡住他。

        “不用。”

        “哎呀都是男的你不用不好意思！你要嫌这儿人多，咱上厕所脱！”说着，陈西桥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没毛病，扯着江黎，嗓门大了起来，“你别害羞啊！走！咱上厕所脱去！”

        江黎忍无可忍地拂开他的手。

        “陈西桥你可闭嘴吧。”陈韵加感受着周围几桌投来各异的目光，脑壳疼。

        陈西桥只得作罢，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真没事？”陈韵加看着江黎，低声问道。

        江黎点点头。

        陈西桥也不吃了，就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坐立难安的。

        半晌，憋出一句：“这样，要不你打我一拳吧，咱俩就扯平了！”

        陈韵加都给气笑了：“行啊，来你过来，我替他打。打完叫救护车，你们俩病号一块打包送医院去。”

        这顿饭结束的十分草率。

        陈韵加押着陈西桥把江黎送回家门口，嘱咐他好好休息。

        “回去记得上药，这几天多注意点，别再扯到伤口了。要是严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给我发微信，我陪你一起去。听到么？”

        “嗯。”江黎听话地点点头。

        陈西桥杵在一旁，耳朵都起茧子了，“姐你怎么跟外婆一样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哎哟！”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陈西桥揉着脑袋，倒也没再反驳。

        看着他姐跟江黎告别，总觉得他姐好像忘了什么，但又一下子想不出来。

        等二人坐着出租车到了家门口，陈韵加拿出手机扫码付钱，陈西桥这才想明白刚才忘了点什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哼笑一声神秘兮兮地凑在陈韵加脸前。

        “你什么毛病？”陈韵加嫌弃地推开他。

        “果然，上了大学，都是会变的。社会社会！”

        “说人话。”

        陈西桥一脸我看透你了的表情：

        “嘴上说得好听，还让人家去医院给你发微信。结果说了那么一大通漂亮话，欸，也没见你跟人家加微信啊！你们成年人啊，虚伪，真虚伪！啧啧啧…”

        陈韵加用关怀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良久，掏出了手机，点开了绿色app。

        她在屏幕上划了划，点开了一个对话框，举到陈西桥眼前。

        陈西桥愣愣地瞅了眼。

        聊天界面。

        好像聊天次数不多，两人对话也都很简短，十分有他姐的风格。

        只是看起来好像都是在约一些时间，还挺频繁，不知道是要干嘛。

        “姐这啥意思啊？你跟谁……”

        江黎不满地嘟嘟囔囔，边定睛看了看聊天对象。那人头像是一只睡的四仰八叉的小黑狗，上面顶着一个一看就个人风格明显的微信名：

        ljiang

        “……这谁？江黎？”

        “不然呢？”

        “你俩啥时候加的微信？！”陈西桥不可置信。

        陈韵加收回手机，背着手晃悠进了楼道，开门。

        “也没多久……我想想啊，也就，一个月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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