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终究不是主角（一）

孤零零的水井立在潮湿而冰冷的小院里，四周一片寂寥，没有鸟叫，亦没有虫鸣。
  紫瞳看了眼还泛着涟漪的水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同时将腰部反向凹成弓状。
  “没想到我堂堂魔犬小队的精英，竟然只是跑了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如果不是动用了点本源魔气，恐怕到明天就没法污染所有水井。”
  这些天来，紫瞳始终在一边东躲西藏，一边给漓水城内多如繁星的水井投毒。
  这种程度的“工作量”对于无量境的修士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更不要说当初在魔界全盛时期的紫瞳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魔族天才，如今只是多跑了几步路就会腰酸背痛。
  回想起过往的一次次失败，修为一跌再跌、光明前途尽数崩塌，苏汾乔、李慕这些“命中注定”之人的“憎恨”面目就会不断浮现在紫瞳的眼前。
  魔族公主的冷酷无情，没放在眼里的人族小子强势崛起，宿敌李御白那副总是不正眼看自己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互相揉捏、搅拌、粉碎，最后化为扭曲却无比高涨的愤怒。
  漓水城和李慕的“偶遇”给了紫瞳一个契机，已经满盈的复仇之水终于冲开了理智的堤岸，一发不可收拾。
  疯狂的投毒以及城中陆陆续续开始出现的死亡病例让紫瞳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内心满足，他幻想着李慕的手足无措，幻想着变异病毒越过重重关卡，在苍云帝国广袤的土地上驰骋。
  死的人越多，他内心因为失败而产生的落差感就会被弥补一分，如若有当年魔界的同僚看到现在的紫瞳，定会惊讶万分。
  这哪里还是曾经荣耀的战士，根本就是地狱里如枯槁般垂死挣扎的恶鬼。
  “嗯？有人来了？这种气息，至少是无量境的修士，现在的我不是对手，得赶紧撤。”
  察觉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威压，紫瞳直接化为一道黑雾消失在了原地，诸如此类的情况在这些天的投毒过程中也遇到过，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寻常的搜查队伍还在试图追捕他。
  但厄运之神似乎还不愿意放过这个曾经的璀璨新星，伴随着金色陀螺疯狂旋转，一条越发清晰的红色丝线从甄妮的手中不断延伸，死死连接在了紫瞳的背后。
  “师父，真的有用，这次那混蛋绝对逃不掉了。”
  神奇的宝贝让甄妮双眼放光，这些日子以来她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和无能为力，对于紫瞳这个罪魁祸首那是恨之入骨，如今终于揪出了对方的尾巴，自然是摩拳擦掌，准备将其杀之而后快。
  “我们远远地跟着，这家伙怎么也拥有无量境的修为，而且还是魔族，能够在苍云帝国潜伏这么多年搞破坏，多少也有点本事和手段。”
  “而且现在他还不能死，我们必须得到病毒的抗体或是原始毒株，不然就算宰了他，漓水城的危机也化解不了。”
  李慕对于紫瞳的杀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但如今岌岌可危的局势迫使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以李慕如今的修为和实力，杀一个紫瞳并非难事，但自己一时痛快和漓水城十万百姓的生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师父，像紫瞳这样穷凶极恶的坏蛋，估计就算抓住了也不会乖乖就范吧？到时候我们怎么撬开他的嘴啊，能做出对十万人下毒这种事，我很难相信他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良心发现。”
  甄妮的疑惑同样也是李慕的苦恼，如今的紫瞳已经和丧家之犬没啥区别，而且这个恶魔对于搞破坏似乎有着某种执念，不能指望他和当年血煞营的营长那样在“刑讯逼供”或是“威逼利诱”下做出墙头草的行为。
  如今时间紧迫，怎么得到想要的信息，显然比怎么抓住对方更为棘手。
  只是李慕左思右想并没有得出万无一失的方案，这也是他不敢贸然打草惊蛇，通知大部队前来围剿的原因之一。
  “师傅，他加速了，而且一直在变换行动的方向，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金色陀螺越转越快，但那红色的丝线却无比稳定，引领着李慕和甄妮在清冷的小巷子中来回穿梭。
  “这家伙的直觉不是一般的敏锐，我们两个都已经运转了天生诀来掩盖气息，却还是惊到了他，但应该没有确认我们的身份，继续跟着，看看他到底要往哪里走。”
  李慕稍作判断，便得出了紫瞳应该只是在试探他们的结论，主动放缓了脚步，将追击的距离控制在金色陀螺感应的极限。
  果不其然，原本七缠八绕的红线逐渐变得笔直起来，而且颜色也愈发变得鲜艳，代表着目标的警惕终于有所放松。
  而紫瞳这边，他的心里总有着一股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好几次停下脚步细细查探，却完全一无所获。
  多年行走在仙界的经验迫使他不断做出隐藏踪迹的动作，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消除那种若隐若现的紧张感，到最后他也只能放弃，将其归结于身体和精神上的劳累。

  绕城三周之后，紫瞳拐进了一处非常隐秘的小院，说是院子，其实用废墟来形容更为贴切，破损的房子配上杂草丛生的空地，还有半截石墙上大大的红色“拆”字，都表明了这里无人居住已久。
  穿过外侧的残垣断壁，收拾得还算干净的房间跃入眼帘，方桌和椅子被摆放在中间，四周甚至还撒上了驱赶蚊虫和蛇类的药粉。
  这边是紫瞳在漓水城的临时落脚点之一，他每隔两天就会换一个地方，选的都是这种没有人会在意的城市角落，转移之前还会清除所有痕迹，这才躲过了柳龙组织的好几波搜查。
  长舒一口气的紫瞳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舒展了下筋骨，眼前的蜡烛已经熄灭，他探出手从桌下摸索了一阵，又是掏出一支缓缓点上。
  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紫瞳早已适应了没有光明的环境，但哪怕如此，此时此刻跳跃的烛火依然让他紧皱的眉头和糟糕的心情得到了一丝丝的缓解。
  “明天又要转移了，现在城里能够躲藏的地方越来越难找了，呵呵，不过也无所谓了，等这波病毒爆发，估计也剩不下几个活人，到时候估计李慕和柳龙他们也没功夫来找我了吧。”
  紫瞳喃喃自语，随后一双脚搁在桌面上，简陋的椅子微微倾斜，让他找到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双眼微闭，气息变得平缓，这位搅乱了苍云帝国数十年的魔族竟是在夜幕中发出阵阵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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