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所以，那骗了阿堇心的人，是他自己？

叶寰堇并不知道，她于御前跪了两个时辰，主动请旨赐婚的消息，翌日便自宫内传入了宫外。

        辰时，冬日的日头升的晚，才将将升起。

        落雪大片的覆盖着地面，屋檐与树梢皆是。

        寒风一吹，卷起瑟瑟雪花。

        京都郊外，教武场即将开始今日的操练了。

        此处乃大晋最靠近京都的兵马，集结着数十万的精兵镇守此间，维护着大晋京都要害，因此下这些儿郎们皆是京都百姓们心中的守护神。

        现下，此方兵马暂由沈妄掌管。

        只因沈家至沈妄，已是第五代了，沈家军又名动四方，得百姓敬仰。因此下，四方异国虽虎视眈眈，也动不了大晋分毫。

        此时正是休憩的时候，三两将士围坐在一起，或站或坐，嬉闹打趣着。

        军中都是男儿，自然少不了荤段子，不知下方的小兵说了什么，惹的身旁的人发出暧昧的笑。

        “咚咚咚……”

        鼓声敲的震天响。

        沉闷且震耳的鼓声响起，便是代表集合了。

        刚才还说笑打闹的将士门立刻站起，正了衣襟，理好盔甲，下一秒便齐齐动了。

        沈妄铁谕，将时三通鼓毕，不到者斩。

        没有谁不怕死，更不消说身为将士，没血染疆场，却是速度太慢丢的命，那岂不是大笑话。

        此处的兵马皆训练有素，虽时间紧迫，却并不见慌张，将士们也习惯了，忙乱却有序。

        纷纷往操练处狂奔，几乎是瞬息之间，众将士便到齐了。

        不过瞬息，教武场便站满了黑压压的人头，队列齐整。

        炮兵一万，步兵三万，骑兵十万，皆各自归位站定。

        二百一十位百夫长，二十一千夫长，六万夫长位列当前。

        阵阵寒风吹过，卷起些尘土。尽管冬日凛冽，但教武场的儿郎们皆是满面肃然。

        “起。”

        今日负责操练的乃是军中指挥使，此刻正站于前方，厉声下着命令。

        儿郎们动作早已娴熟，听了长官下令，此刻齐齐一声大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几乎冲上苍穹，声威阵阵，威风凛凛。

        高台之上站了一男子，约摸十七岁，面貌生的极好，星眸深沉，薄唇轻抿，身披盔甲，一身戎装，腰间别了把软剑，正只背手看着下方操练。

        虽男子现在年纪不大，锋芒未露，却隐约能窥出日后风采。

        副将位于男子身后。

        副将陈风，位于男子左后方，与他同观，此时手撑着下颚，正与男子搭着话，眼中溢着笑：“将军花了半年的时间操练，如今倒是好多了。”

        当初刚接受这些兔崽子的时候，一个个哪有如此听话，真不知道这京都的武将是如何操练兵马的，想当初刚来之时，一个二个都是死气沉沉，哪有今日这般铁铁军威。

        而那前方的男子并未搭理他。

        身后响起脚步声阵阵，听这来人的脚步有些凌乱，想来是有急事。

        “将军，有大事情，大事情。”

        说话的男子嗓门儿极大，正大步往这方走来，边说边嚷嚷。

        来人正是沈妄手下另一副将，李秦。

        与陈风白面小生的相貌不同，李秦天生就生的黑，身高八尺，满身腱子肉，往哪儿一站便是黑脸门神般的存在。

        陈风见他冒冒失失，便出口责备着：“这般冒冒失失的做什么，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儿？”

        李秦历来与他不对付，此时被他斥责，便是当着将军面前下他脸子，浓眉一挑，双手抱臂往前一站：“你个小白脸闭嘴，我都说了是大事情。”

        陈风失笑，倒也不与他多计较。

        看了眼面前的将军，李秦似觉得这事有些不好开口。

        尚一回京都的时候，将军便暗自给他下了个命令，要他多多注意着镇北王府的小郡主。

        方才他去城中采买，路过茶肆听到行人交谈，提及了小郡主，他便凝神多听了两句。

        当听到郡主自己请了圣旨赐婚，还在御前跪了两个时辰。

        因此下他一得了消息便赶着过来了，心下震惊，不敢耽搁，便风风火火的赶着回来了。

        此时却踌躇着该如何与将军说。

        毕竟是民间的传言，谁知道是不是传错了呢，毕竟当初将军吩咐他时似乎很在意那小郡主。

        “行了，有什么事说吧，别卖关子了。”

        见他那般犹豫不决，陈风催促着。

        “行吧，那我就说了。”

        拿过一边的茶喝了一口，似在给自己壮胆，喝完便把碗往桌上一放，瞧那架势仿佛此时喝的是酒。

        “此时与将军有关。”

        终于，这话一落，前方的沈妄才扭头，将目光看向他。

        万事开头难，开口以后李秦便一股脑的把话说完了：“害，其实也不是啥大大事儿，就是当初将军不是让我多多注意些那小郡主嘛，刚才属下进城采买，路上便听到有百姓交谈，似乎说的是小郡主。”

        提到了叶寰堇，沈妄终于转过身，正眼看着他：“小郡主怎么了？”

        挠了挠头，李秦接着说了方才听到的：“听那几个百姓说，大概是小郡主自己进宫请了旨赐婚，官家不同意，还在御前跪了两个时辰呢。”

        心下还赞叹了叶寰堇两句。

        啧，倒不似京都其他贵女，一天到晚弱不禁风，这般大胆而热烈的女子，难怪能引起自家将军的注意。

        李秦将素昧谋面的叶寰堇在心中夸上了天。

        “你说什么？”

        面前的将军面若冰霜，语调含了三分冷，虽还是往日的语气，李秦却总觉得此刻的将军分外吓人。

        他谁也不怕，唯独怕自家将军。

        弱弱的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沈妄心头震惊，只觉得妒意自脚底蔓延，传至四肢百骸，双手铁拳握紧，指甲不自觉嵌入掌心，掌心染上了一抹红。

        用尽力气，才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好半天才找回语调。

        “那让小郡主请旨赐婚的对象是谁？”

        “这……这属下没听到。”

        李秦苦苦在脑中想了许久，这他确实没听到，那几个交谈的百姓也没说。

        见李秦那样子，就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沈妄双拳握紧，缓了缓心神，勉力压下心头蓬发而出的妒意。

        现在心下迫切的想知道那人是谁，只想提着剑去把那骗了阿堇心的人给砍了。

        沈妄定了定神，两指并拢，吹了个哨。

        立时，坐骑流风快若闪电，转瞬便到了几人面前，沈妄提着剑，转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连身上的盔甲都忘了脱下。

        只给两人留了一片溅起的雪。

        “呃…”

        李秦挠挠头，心中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家将军莫名其妙，不由委委屈屈的望向陈风，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又被沈妄这反应惊的目瞪口呆。

        陈风噗嗤一笑：“你这呆子。”

        看将军那般在意的样子，分明是早早就动了心，也就这呆子看不出来了，亏将军还让他多注意些小郡主。

        沈妄将将骑着马出了几步，还未走远，便被一大早来军营的叶榛堵了个正着。

        叶榛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要一想到自家娇娇养着的女儿，今后拱手便要送给别人了，便愈发难受。

        因此下今日便起了个大早，总觉得手有些痒，腰间的刀也想砍人。

        他今日就是特地来堵沈妄的。

        因着叶榛是叶寰堇的父亲，以往沈妄待叶榛总是恭敬的，心中只当着那是未来老丈人。

        可想到现在阿堇已经心里有人了，沈妄只觉得心中酸涩。

        忍着想提剑砍人的心情，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叶榛，翻身下马，压下心中的酸涩道：“王爷是有何事？”

        这本是礼貌询问，可叶榛心里本就不爽，只当沈妄这小子在装模作样。

        见沈妄冷着一张脸，满面煞气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军中那些传闻。

        听同僚说过，沈妄大胜归来那日，许多京都女儿都抛了绢花，沈妄却只当没看见，甚至还嫌烦。

        因此军中许多人都道，这沈家少将军莫不是生来便讨厌女人？

        怎的，难道叶寰堇心悦他，他还看不上不成？

        心下这般想着，叶榛此刻早已积压了一夜的怒意爆发了，将手摸到腰间，单手一握，腰间宝刀出鞘。

        这刀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神兵利器，刀身划出一抹刺眼的银光，叶榛手腕一翻。

        下一刻，刀刃便横在沈妄脖颈。

        所有动作只在须臾之间。

        沈妄神色一凛，却并未闪躲。

        “王爷这是何意？”

        叶榛脸色更黑，嘴里骂道：“你这死小子，真以为堇儿看上你了我便治不了你？”

        “看上你了”四个字涌入脑海，想到脑中闪过某种猜测，沈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王爷此话怎讲？”

        叶榛哪能知道沈妄还不知道赐婚一事，懒得再与他文绉绉的卖关子：“别装了，圣旨马上便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叶榛这话说完，那负责送旨来的公公便到了。

        见旨如见天子，在场众人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镇北王之女叶氏寰堇，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骠骑大将军沈妄年十七，适逢婚龄，当择贤女配之。今两姓联姻，天作之合，当结秦晋之好，此后永结良缘，当择良辰完婚，钦此。”

        沈妄听在耳里，瞳孔不由一缩。

        圣旨、赐婚，他和小郡主？

        那公公一口气宣完旨，见正主还愣愣的跪着，咳嗽了一声，笑着道：“沈将军莫不是傻了，还不快快领旨。”

        那公公宣完旨便走了，待到沈妄领完旨，还没有回过神来。

        叶榛心下万般不爽，摆起了老丈人的架子，然后便开始约法三章起来。

        “那圣旨是堇儿自己进宫去求的，若日后真过不了便和离，于你们二人都好。”

        “堇儿既是看上你了，本王不管你讨不讨厌女人，若是欺负了堇儿你且看着办。”

        兀自说了半天，见沈妄不说话，叶榛更是觉得手痒了。

        收了刀，转身便走向擂台。

        “最后，本王想与少将军切磋一番。”

        不揍一顿实在是对不住他发痒的手。

        沈妄早被这突来的巨变惊的心尖都颤了颤，掌心捂着胸口，喉结滚动了下，心旁仿佛围着滚烫的火。

        分明是冬日，炽热的情愫却淌过四肢百骸，暖了心尖。

        所以，那骗了阿堇心的人，是他自己？

        “王爷随意便好，晚辈绝不还手。”

        待两位副将赶到，看到的便是自家将军站在擂台上一动不动，任由镇北王揍，仔细看，那神情似乎还有些呆滞。

        将军莫不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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