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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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薛鸣佩冲出来,戚慎好歹恢复了些理智。看到孙儿身上斑斑血迹,心中又恼又虑半晌,半晌才长叹一声,冷着脸道:“罢了,你先回去看伤吧,记得给鸣佩也用药!”
“多谢外祖父!”
薛鸣佩连忙道,又硬拽着当事人俯身作和软状。
将补汤和大夫人的关怀转告了,薛鸣佩艰难扶起伤患,把人送回临风院,又不迭请府医过来看。至于又如何惹得大夫人一顿好骂,又是后话了。
戚韫满腹心事,送来送走了一波一波真关心假关心的家人们,只是虚弱闭眼不语。听到消息特地来打听的二房之人见状,也只能讪讪离去。
直到主屋里又安静下来,戚韫才望向一直陪在旁边的薛鸣佩。
“把胳膊伸出来,我瞧瞧。”
“不严重,府医已上过药了。”
“我瞧瞧。”
戚韫将她袖子掀开,之间玉白肌肤上一道泛着红紫的鞭痕,触目惊心:“前两天辛夷刚配了止疼的药,让防风拿给你。”
“……不用了,其实不疼。”
薛鸣佩知道那药是为什么配的,为了温盈头上的伤,全府的大夫都忙得鸡飞狗跳,前两天辛夷还因为这事儿嘀嘀咕咕。
戚韫却不容分说,让防风把药送来,亲手给她抹上。
“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薛鸣佩试图挣脱,谁知道动作大了,正碰到他伤处,见他顿了一下,抿起来的唇角泄露一分痛楚之意,不敢再动,到底还是任凭他把药抹开了。
膏脂被推开,沁出清凉的安抚之意,一如往昔,薛鸣佩却觉得心头沉重。
“放心,我有内力护体呢,看着严重,不妨事的。”
那是,你永远都是自有大主意的,哪里想过那些惦记你的人,心里会怎么难受呢?别人不论,大夫人这些天为了他,都瘦了一大圈,他竟然还在这时候和戚相犟。
不讨这么一顿打,身上不舒坦吗?
见她垂眸不语,戚韫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鸣佩,你还是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呢,你又想和我说什么?”她没什么表情。
“我娶温盈,只是局势的选择,和她各取所需。”头顶传来叹息之声。
她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时隔数月,原本那层看不见的冰棱,仿佛消融了一二。
“鸣佩,我心里只有你。”
薛鸣佩乖顺地任凭他抱着,仿佛依恋至极,千言万语涌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
好一个“各取所需”。
难道她和戚韫,就不是了吗?
她给他需要的小意温柔、款款情意,做一朵解语暖怀的鸳鸯茉莉,他给她和身后在意的家人庇佑。
除此之外,又能怎样,还有什么?
等到何时这“需要”到了尽头,也就到了维持温情都没有必要的时候了。
她仰面,搂住他的脖子,承受着这久违几个月的温存旖旎,目光却落在了他身后,案几上那把瑶琴上。
前些日子温盈在府里的时候,便天天为他弹琴。
她一个不懂音律的粗人,是听不出来什么头头道道的,反正觉得挺好听。戚韫大概也确实喜欢?不然不会一直任凭温盈扰自己清净。
现在人回去备婚了,琴还留在案几上。
涣散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晰。
什么“心里只有你”,听听也就罢了。
正在胡思乱想,却感觉他将自己抱得更紧,隔着薄薄的衣料,心跳声犹如擂鼓,敲得她也面红耳赤。
“鸣佩,今天留下来,陪我吧。”声声呢喃不尽,绵绵情意动听,“我好想你……”
“……”薛鸣佩清醒过来,“你别乱来!辛夷大夫说了,你、你这几个月都要安心养伤的!”
更别说他今天还挨了一顿好打,怎么还有心思想着这个!
戚韫闻言怔然,忍不住笑起来,捧住她的脸:“你在想什么?以为我要怎么乱来?我只是想你了,想你陪着我而已。”
“……”薛鸣佩语塞,还是把他推开,转过身去,“那也不行,我睡觉不老实,你现在浑身都是伤,到时候碰到这碰到那儿的怎么办?你赶紧歇着吧,我走了。”
她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背影有些僵硬。
戚韫躺在榻上,面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望着自己的手,眸光冷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唤了一声:“广白?”
向来神出鬼没又忠心耿耿的暗卫,很快出现在他身边:“主子。”
“她这段时间以来,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广白跪下来,低声禀告了一段话。
戚韫一开始还只是闭眼听着,听到最后,手却慢慢地攥紧了。
另一边,薛鸣佩回了自己屋子,将房门关上后,便瘫软在了床上。她紧紧抓住被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白。
可笑,可笑。
戚韫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抚慰品了吗?
前脚他还因为求娶别人而甘愿受罚,落了满身的伤,后脚便拉着她,要她留下来陪自己。
她到底是得多没心没肺,多摇尾乞怜,才能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欢欢喜喜接受他的求欢,把他的垂怜捧在头顶,感恩戴德?
或许,她要是像爹之前说的那样,再游刃有余一些,再成熟老道一些,就能真得毫无所谓。
装也装出个男人爱看的模样,勾他的怜,钓他的意,才好让局势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转变。
眼下戚韫受了伤,难得脆弱,今晚留下来,不正好能让他记得自己的好吗?
不就是演吗?温盈堂堂的郡主,都能为了达成目的躬身逢迎呢,这才是梁京淬炼出来的棋手。
她一个断尾求生的蝼蚁,又在清高些什么?既然已经选择了走这条以色侍人的路,怎么还在这里挺着不必要的腰背,憋着不该有的气?
就应该心如止水,面如春风,再添上一道恰到好处的醋意,让他觉得你爱他刻骨却懂事知礼,才对得起这份报酬深厚的差事!
可是,到底是意难平。
她做不到。
她终究是那个又笨又倔的郑子佩。
独自闷疼了一会儿,她洗漱一番,又打起精神来,把枫儿和画琴喊过来,打算去街上逛逛,免得继续为这种破事意志消沉。
听路得济说城西又多了好几间新铺子,她正好亲自走访走访,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商机,让馥恒庒和烟摧玉茗更上一层楼,还能给爹娘大哥还有大夫人、苒妹他们挑个礼物。
管戚韫要娶谁,她赚钱才要紧!
正值孟夏,梁京城里碧色盎然,开得秾烈的时卉鲜花被风物浸湿,更添了一分鲜亮明媚。
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巷道前,一个青年人半倚在破败的摊车前,摸了摸腰上的钱袋,叹了口气。
他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戴了个竹编的笠帽,看上去囊中羞涩。
“公子,要来点酒吗?”摆摊子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拖着条半瘸的腿,见有客人来了,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容,“这都是自家酿的,喝着爽口!”
“一坛子多少钱?”
青年人将笠帽上的轻帷掀起,露出一张俊得贵气,和衣裳格格不入的脸来,让老人看愣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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