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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心甘情愿


  很快,东西奉上了戚韫的案前。

  出乎戚韫的预料,按照大理寺所查,那个“郑子衿”确实只是个江南商人,家境清白普通。郑家人口简单,关系网干干净净,以前做的买卖也是正经的。虽然有些手段算不上光明,但都是商贾行当里常见的事情,和朝堂之人毫无牵连。

  但偏偏,只有他一个幸存的活口。

  不该他担的,也只能让他来担。

  最令戚韫不解的,是郑家除了九年前确实上京短暂住过一段时日以外,和京城之人也没有生意以外的联系,那些生意,一笔一笔,都有记录,和薛鸣佩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难道真如她所言,只是报当年一恩?

  呵呵,怎么没见她把戚家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还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

  把那些文书翻了又翻,戚韫目光渐凝。

  “来人啊,本官要亲自提审郑子衿。”

  原本他想着这件案子,先隔岸观火,再推波助澜,但既然薛鸣佩求到了他头上,他也确实没打算真得置身事外,不妨提前入局。

  到了刑堂,狱卒把人拖上来的时候,戚韫脸色一沉:“怎么打成了这样?”

  不是特地交代了,注意轻重吗?

  审讯官汗如雨下:“大人明鉴,前头递了信,属下们哪敢不放在心上?只是因为这个郑子衿自己身子骨不硬朗,没几下就成这样了。不过我们已经给他上了药,绝对死不了……”

  戚韫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过去。

  审讯官不敢再说话。

  “抬起头来。”

  狱卒拿住半死不活的郑子衿,掰起他的头。

  戚韫挑了挑眉。

  满脸血污,依稀可见高挺鼻梁,俊逸眉眼,浸润了江南水乡的味道,乍一看,竟然看不出来是个商贾,倒像是个儒生。

  “……大人?”见戚韫一声不吭地盯着犯人,身上气息无缘无故地更沉了,审讯官心惊肉跳地开口提醒。

  戚韫这才想起正事,让人呈上供词文书,亲自审问。

  无论是不是无辜,目击之人身上总有没挖掘出来的细节,之前此人为了自保可能故意隐瞒,他必须亲自来审。

  本以为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了,结果公务不少反多,这笔账他记下了,回去以后得好好和她算一算。

  琅心院里,身心皆疲的薛鸣佩,让人去夫人那边告了病,又在枫儿的服侍下洗浴清爽。

  枫儿一边伺候她,一边忍不住抹眼泪。

  “小姐,这是何必……何必呢?”

  昨晚睡下之前,小姐便把她叫到身边,再三警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准进她的卧房,还要替她望风,免得有人闯入。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直到卧房里传来越来越不堪的动静。

  枫儿如坠冰窖。

  她下意识就想冲进去,却又想到小姐严肃的命令,双脚像是扎根在了门口方寸之地,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听着里面越来越微弱的泣声,到最后她只能蹲下身子,抱住自己。

  可没想到,那声音断断续续的,竟然几乎一夜都没停下。

  收拾褥子的时候,看到那堪称惨烈的景象,她再也没能忍住眼泪。

  薛鸣佩勉强道:“这有什么不好呢?以你家小姐的身份,哪里还有机会寻到什么好亲事。与其赌那些素未逢面的陌生人的怜惜,何不托付给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人?以后娘在身边,总有依靠。戚府……戚府……也比天下大部分的门第高。”

  她也是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的。

  话虽如此,可是枫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小姐若真和二公子有意,又不是不能水到渠成地来,何必自降身份,还没完礼就洞房?

  “是不是,是不是二公子强迫……”小丫头泣不成声。

  “没有。”薛鸣佩肃然道,“此事是我主动为之,心甘情愿,并不是二公子强迫,你莫要生出怨怼,做出无礼之事。”

  枫儿这丫头耿直得有些傻乎乎的,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若是她真得误会了,到时候不小心以下犯上,哪还有命?

  “是。”枫儿忍气吞声,但最后还是没管住嘴,“上一次在护国寺,奴婢见小姐身上披了衣服,还有那块玉佩,还以为小姐有了心上人。”

  “……”薛鸣佩差点哽住,“你乱想些什么!那玉佩是有人遗失在我这里的,不过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以后莫再胡言乱语!”

  枫儿连忙称是,见她神色疲倦,服侍着她睡下了。

  调养好了身体,薛鸣佩也没有闲下来,立刻联系爹那边,关于大哥在黔西结识的人脉,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蹊跷。

  虽然请求了戚韫,但是他们这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别人费心费神。

  郑锡年自从那一天之后,便在馥恒庒附近租赁了宅子住下来,还不知道郑子衿在大理寺,薛鸣佩实在害怕他受不住,只装作继续打听下落的模样。

  可没想到,今日一去找他,便见他一脸焦急道:“佩娘,昨日突然有大理寺的官差来,问了子衿许多事,说他犯了事!可我细问,他们却不肯说,这可如何是好!”

  薛鸣佩忙把郑锡年上下探看一遍:“爹,您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原本一个官差还挺凶的。结果另一个看着比他职位高的大人,把他训斥了一顿,那些人便只是具体问了情况,没有做什么。”

  “大人?什么样的?”

  “是个看上去还没及冠的年轻人,冷冷的,但做事一丝不苟,一点也不趾高气扬。”郑锡年嘀嘀咕咕,“看着还是孩子呢,就能做比和他父辈一样大的人的上官了,真是不得了。”

  薛鸣佩了然,看描述是那位跟着戚韫做事的杨大人,那么这件事情也是戚韫打发人来的了。

  “佩娘,你在那府里可有大理寺的人脉?银子不是问题,看能不能让我进去看你大哥一眼,不然我实在是寝食难安……”

  “爹,您且放心,我已经托人打点了。只是这案子非同寻常,没法进去探望的。”薛鸣佩哪里敢让爹亲眼看到大哥的现状,“不过他不会真得犯事,听说是重要的人证,您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的消息就好。”

  郑锡年望着女儿,喉咙动了动,低头黯然道:“都是爹没用。”

  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叱咤风云的一方大商,为了挣下这份基业,什么事情面前有“不敢”二字?可是现在年纪大了,经历了女儿的事情和后来官府的磋磨,他曾经的意气风发全都荡然无存。

  “既然这件案子干系重大,佩娘你还是不要亲自出面,扯上干系。”他肃然道,“若有万一,你大哥和郑家被官府定了罪……你不要出头,就当和我们毫无关系,千万保全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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