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鸣佩琅琅3

　　“郭叔叔，你瞧着我像傻子吗？”

　　“小姐自然不傻，只是你筹谋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如果戚韫对你的行动一清二楚，你该怎么办呢？”郭鸿笑道，“当他知道你想为薛氏报仇，还想对戚家不利，不用你动手留情，他就会先杀了你。”

　　“比起陷在戚府里，在一个心机深沉的人面前费心伪装，何不与我这个叔叔合作，去更好的去处？”

　　“好去处？你该不会是说谢家吧？据我所知，谢家谢琢可不是什么好色之辈。”

　　就她之前在宴会上观察的情况来看，谢琢应当已经有了心上人，对方身份尊贵，是大梁有名的佳人，哪里还轮得到自己？

　　“谢家再如日中天，也和戚家一样为六族之一，我既然开口，当然是会许小姐更好的前程。”郭鸿凑到她耳边，“太子。”

　　薛鸣佩冷冷地盯着他。

　　太子温晗只比她爹小几岁！

　　不过……确实听说太子生性温和怯弱，没什么主见，和戚韫相比当然更好拿捏。

　　而且入了太子府，若是得宠，以后能得妃位手上的权力不是戚家主母能比的。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别急，我静候小姐佳音了。

　　那之后，她又回到了戚家，时不时想到郭鸿的交易，心烦气躁起来。

　　尤其是和戚韫暧昧了那么久，却还是得不到他确切的承诺，甚至觉得他深不可测后，她内心愈发动摇不止。

　　直到，她听到府里传言，戚家有意让戚韫娶荻阳郡主。

　　若果真如此，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都是笑话吗？

　　薛鸣佩下定了决心，问清楚戚韫的真心。

　　“听说表哥婚事将近？是真的吗？”

　　男人俯首看她，眼神轻飘飘的：“母亲确有此意。”

　　“那想必表哥也欣然同意了。”她涩然道，“鸣佩恭祝表哥。”

　　“我只会娶和我真心相许的人。”

　　“……”她心下一动，“表哥，你”

　　戚韫打量着她，忽而笑了一下：“只是不知道，鸣佩对我有几分真心。”

　　明明语气和往日没有两样，薛鸣佩的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只能低头道：

　　“这么多年了，表哥竟然说这样的话，实在让我伤心，不知如何是好。”

　　又来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审视的目光。

　　她受不住地借口逃开。

　　谁知道，又一次她借着去护国寺的名义，私联崔畅的时候，他却告诉她，有人在追查他的身份，还有她联系的那些薛家旧部。

　　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戚韫。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想到这些年来戚韫话里话外的旁敲侧击，薛鸣佩恍然。

　　他一直在用大理寺的手段对付自己，可笑她竟然还真得以为骗过了他，真是如同小丑一般。

　　“小姐，还有一个人，一直想见你。”崔畅忽而道。

　　“什么？”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后踱了出来。

　　“……鸣佩师妹。”

　　薛鸣佩怔然地望着他。

　　儿时总是被她气得脸红的小师兄，已经长大成人，芝兰玉树，浑身书卷气，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当年薛家出事后，云家也受到牵连，云琅的父亲被远远贬去了外地，他们便也分开不曾再见。

　　一眨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崔畅主动退下。

　　薛鸣佩百味陈杂，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和旧时一样目光澄澈的云琅，仿佛看到了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自己，还有永远回不来的，最幸福的过去。

　　而她，却早已经是面目全非。

　　“我已经过了院试，回京读书。对不起，鸣佩，这些年我一直没能回来看你……和师娘。你过得好吗？”

　　不好，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如果她还是那个小鸣佩，此时已经扯着他的脸委屈大哭。

　　可是她只是笑了一下：“挺好的。”

　　“……这样啊。”

　　旧时亲密无间，如今客道疏离。

　　“如今我已经回京，你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可以尽管来找我。”

　　云琅说完，似乎是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傻子。

　　他本来就是她爹的学生，当年因此受牵连，好不容易避祸这么多年，回来就该和她一刀两断，忌讳避开才是安身的道理。

　　怎么又傻乎乎地找上她了？

　　薛鸣佩的眼圈红了。

　　按照她现在的行事手段，此时要拿捏他还不简单？他最容易心软，一定能为她所用。

　　可是在戚韫面前轻车熟路的伎俩，在他面前怎么也使不出来。

　　“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云琅不知所措，掏出手绢，“对不起，别难过……不对，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心里好受一点。”

　　“谁要哭了。”她低声道，“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是要紧，我有什么困难要你分心的。”

　　小时候他便天天刻苦读书，想以后中第，做个做实事的父母官，偏偏因为薛家的事情被耽搁多年。如今总算云开月明，她该为他高兴。

　　“你是怎么找到崔叔这里来的？”

　　“我原想去戚府打听你，可又怕影响你的名声。可巧来护国寺拜佛的时候看到了崔叔，便偷偷找到他。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透露出来的。”

　　“嗯。”

　　他留不了许久，薛鸣佩目送着他离开，默默出神，却听到崔畅低声道：

　　“云公子这么多年一直很惦念小姐。他一直找机会联系你，可都被云家人拦了。”

　　“你想说什么？”

　　“当年，大人便和属下夸赞云公子为人，有意让您和他定亲……”

　　“住嘴！”薛鸣佩冷冷道，“你是觉得我嫁不出去了吗？如此操心？”

　　云家谨小慎微，又没有权势，只会成为她报仇的绊脚石。

　　“小姐，眼神说不了谎。属下看得出来，云公子对您是不一样的，您对他……也不一样。”

　　不过是寄托了些许过往的不甘罢了。

　　崔畅始终不同意她的所作所为，一个劲想让她嫁个寻常人家，过个普通日子。

　　和她娘一样天真。

　　薛鸣佩将手里拨弄的兰草折断。

　　“以后他若再来找我，不必再通传。”

　　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何必拖他下这泥水呢？

　　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避开云琅，可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京城说大很大，说小又很小，有心的人总是能相遇。

　　逛街买首饰会碰到他从书斋出来，去酒楼给府里人带东西，会看见他和友人聚餐，每一次她都转身避开，时间长了，云琅一定能够意识到她的意思得。

　　直到某一日，她出府办事，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马车不见了。

　　偏偏又下了大雨。

　　“小姐，这可怎么办？要不然奴婢找人借一把伞，跑去再雇一辆车吧！”

　　在戚府这么多年，这种欺负人的把戏，薛鸣佩不是第一次见了。尤其如今戚韫的婚事沸沸扬扬，那些人觉得她没了靠山，便又回到了从前那样。

　　望着瓢泼大雨，她忽而觉得心灰意冷。

　　好像这么久的努力，都只是竹篮打水罢了。

　　没有人真得看得起她，不过是看着戚韫的态度行事。

　　可是，她又有什么其他的出路呢？

　　就在此时，一把伞出现在她头顶。

　　隔着迷蒙的雨帘，她和云琅无声凝睇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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