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天空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银白的月亮被黑暗吞噬,  整个夜空都显得空旷而悠远。因为没有光源而变得格外漆黑的海面上，被海边的居民称为“幽灵船”的阿戈尔号正航行着。

        “哦——还真是相当‘了不起’的船。”达达利亚用手搭在眉骨处，一脸惊叹地说道,  “你们的冒险传说竟然是用这样一艘船来完成的吗？”

        伊阿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吧！你以为我愿意让已经破损到这种程度的船出海吗！”

        船体四处都是焦黑与大洞，原本是船帆的地方只剩下了桅杆，连帆布都是美狄亚临时用魔术编织而成。

        传说中完成了金羊毛冒险的传奇船只阿戈尔号,  如今却已经破损到了连航行都是勉强的程度。

        倒也不负所谓“幽灵船”之名了。

        美狄亚一直在一边维持着阿戈尔号的航行一边测算着时间与坐标,  直到某个大海完全暗沉下来的时间,  她才严肃地开口说道：“阿尔忒弥斯大人,  时间到了。”

        一向吵闹的俄里翁这一次难得安静了下来,  整只熊默默地爬到了阿尔忒弥斯的肩头,  一双豆粒般的熊眼同样严肃地盯着无光的海面。

        “美狄亚那边的魔力储备只够释放一次宝具,  没问题吧,  阿尔忒弥斯。”他低声说道。

        “放心吧，亲爱的。”阿尔忒弥斯声音轻快地说道，取下源自本身的柔和月光化作月神之弓，“「阿尔忒弥斯」对「俄里翁」满溢的爱，将会化作突破一切的箭矢。”

        天空无月之夜,  银色的月亮自大海上冉冉升起。

        阿戈尔号驶离的海岸处，继国缘一原本还在呆呆地看着已经看不到船只的海面。银月映入眼瞳之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扯住了自己身旁兄长的手，小声说道：“兄长,  月亮……”

        “是啊……月亮。”

        同样看呆了的继国岩胜喃喃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那轮银白的月亮,  他的体内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生长,  仿佛有什么深埋于灵魂的种子,  要在这一刻勃发而出。

        【或许你突破的契机就在那位月神小姐身上呢。】

        前几日达达利亚说过的话语突然划过心头，继国岩胜盯着那轮海上的月亮，用空闲着的手慢慢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不对，还不够，还差点什么……

        另一边的海面上，一直观察着附近魔力变化的美狄亚终于看到了她想要的临界值。

        “阿尔忒弥斯大人，预定坐标点，就是现在！”

        承载于阿戈尔号内部的魔力炉输出瞬间增至最大，已经伴随着月亮升至最高空的阿尔忒弥斯将无弦的弓搞搞举起，将所有魔力与对俄里翁的爱凝聚于月神弓之上。

        “来吧，亲爱的，要射出爱情了哦！”

        “「月女神的爱恋箭矢（re  mio）」！”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箭矢”。

        凝聚于长弓正中央的能量与其说是箭矢，倒不如说是收束的轨道炮口，可怕的能量仅仅是停滞片刻，便像是真正的轨道炮一般对准空处释放了出去。

        而后，在下一个瞬间，狠狠地轰击在空间之上。

        “——在魔术的概念上，月食通常被认为是一个‘由生向死，而后重生’的过程。”美狄亚说道，“在月食进行的时间内，魔力会因为短时间内出现‘满月’与‘新月’的对冲得到大幅度增强，这一点体现在身为月神的阿尔忒弥斯大人身上甚至会再翻几倍，而相对的，月食时处于‘死’处的空间……”

        “会枯竭到最薄弱的状态，并被对冲的魔力打破。”

        空间被磅礴的魔力炮轰击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仿佛破碎的玻璃，巨大的裂缝静静悬浮在海面上，仿佛在半空中被突然打开的飞机舱门一样吸收着周围的空气与海水，破碎的缝隙中隐约露出的是混沌一片的黑暗。

        但是，还不够。

        裂缝还没有完全展开，所能容纳的量级实在太小。那不规则的边缘处甚至因为空间急速收束的关系而形成了绞肉机一般的魔力涡流，如果没有特殊的魔术防护，连靠近都会别搅成碎片。

        所有人都意识到，仅靠目前阿尔忒弥斯的对人宝具的输出，想要打破连通的空间还差点力量。

        “魔力炉已经不足以维持第二发‘对空间’等级的宝具输出了。”美狄亚严肃地说道，“达达利亚先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与御主拥有契约的达达利亚并不需要来自魔力炉的魔力支援，这也是美狄亚先前发现契约后就迅速决定拉人加入计划的理由之一。

        但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同时，拥有御主也就意味着英灵的上限会被御主所影响，更别提如今的契约甚至还隔着不知道多少层的时空。

        “那份‘可能性’，那份因为来自异世而被升华的‘技能’……”

        身为神代魔术师的美狄亚比大多数的英灵都熟悉英灵座的规则，那双属于魔女的眼睛与曾经的佛劳洛斯一样，在完全不会隐藏自身的异世之人的身上看到了那因为相性而被世界赋予的“技能”。

        持有技能「异世的晨星」。等级「？？？」。

        “……感觉到了。”

        空间被打破的那一刻，几乎是同一时间，达达利亚清楚地感受到了从裂缝的另一端传来的呼应。

        已经在体内滞涩许久的魔力在这一刻仿佛被打通了堵塞污泥的河道，与裂缝那头的契约呼应着，如呼吸般缓缓流淌。

        “还有些勉强，但是……”

        橘发的archer感受着体内突然多出来的魔力，嘴角缓缓翘起。

        他没有举起他的弓箭，而是抬起手来，将掌心对准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试图合拢的裂缝。

        “对天长鸣吧，吾之命星……”

        已经相隔甚远的岸边，一直注视着海面的继国岩胜猛地瞪大了双眼。

        银月照耀的海面上，由海水组成的独角巨鲸搅动着汹涌的浪涛，于月色下腾身而起，对天发出悠长的鲸鸣。

        那由达达利亚帮助凝聚的道心之种，在月神祝福的浇灌巩固、平海升月的促进激发之下，终于在这一刻破土成长。

        或许现在的枝芽尚且幼小，但总有一日，它会散发出独属于继国岩胜的辉光。

        巨鲸落下，银月如镜般破碎消失。属于这个世界的月亮再次高悬。

        而海面平静如初。

        五百年后的海岸边，战斗依旧在继续。

        属于这个时代的鬼变成了有灵基的存在，棘手程度也比先前上升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人类时期就是兄妹的两只鬼配合默契，不管是玛修还是宇髓天元都陷入了苦战。

        “目前的疑问有两点。”达·芬奇分析道，“为什么那两只鬼一起出现我们才能够探查到灵基，以及明显是此世活物的鬼是怎么在活着的状态下拥有灵基的。”

        “第一点目前论据不足，所以暂且不论。就第二点而言，玛修就是个例子。但是亚从者是迦勒底研究数年的成果，我并不认为这个连魔术都没有的世界有能力在这方面做出突破，况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达·芬奇亲！！”

        满身尘土的藤丸立香狼狈地躲过又一次攻击，崩溃地大声说道：“我们快要被这两只鬼打死了！快用你那无敌的头脑想想办法啊！！”

        现在的玛修才经历过两个特异点，还远远称不上“身经百战”，而杀过许多鬼的音柱这次面对的又是从未遇到过的上弦鬼加灵基的缝合物，仅仅是抵挡就已是勉强。

        更别提从未见过对方攻击方式的两人毫无默契可言的配合了。

        手背上的令咒已经用掉了一条，那是之前宇髓天元为了保护女人即将被男鬼手中的镰刀砍中时，藤丸立香命令玛修紧急开宝具时使用的。但也只是让局面缓和了一时，紧接着就再次陷入了苦战。

        还要战斗多久。

        还要逃亡多久。

        我们……真的能赢吗？

        “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冷静下来，立香。”达·芬奇舒缓的声音突然严肃，“就在刚才，迦勒底捕捉到了一瞬间的信号，既然隔了这么远的迦勒底都能收到，身为在场御主的你应该不会感受不到吧？”

        “冷静下来，立香。仔细感受。”

        感受……

        藤丸立香根本不知道达·芬奇说的是什么，但是冥冥之中的某种直觉让她沉下心来，回过头注视着被忽视的细节。

        然后，她看到了。

        在某个时刻，蛛丝般纤细的联系遁着死寂的契约之线再次连接，源自迦勒底与自身的魔力流动着，向着蛛丝的另一端奔涌传输。

        少女张开嘴。

        “以令咒之名——”

        “破开时空的阻隔，来到我的身边，达达利亚！”

        空间碎裂了。

        首先灌入的是奔涌的海水，紧跟其后的却不是藤丸立香预想中的某人。

        还挂着海藻的破烂船头带着强大的势能入场。原本还在攻击的堕姬躲闪不及，瞬间便被破烂的船连带着撞飞了出去，跟着疾驰的船身一起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藤丸立香甚至隐约听到了“太刺激了亲爱的”之类的可疑女性呼声从船上传来……

        “小梅！”

        使用双镰的妓夫太郎猛地回头，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巨力接触到他的后背上，整只鬼随着妹妹的方向一道被踹飞了出去。

        “呼，感觉不错。”

        刚刚一脚踹飞了鬼的达达利亚没事人一样左右晃了晃头，任由脖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喀叭喀叭”的声音，又转回头去看满脸震惊的藤丸立香。

        “配合得相当精彩，小御主。”

        被震撼到失去语言能力的迦勒底御主直到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配合之类的姑且不论……”

        “那个画风完全不符的船是什么鬼啊达达利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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