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空荡荡的游乐园里,巨大的娱乐设施自行运转着，仿佛潜伏在浓雾中的巨兽。电流声与机械摩擦声被空气中富含魔力的颗粒所过滤，传到耳边便只剩下了沉闷的低鸣。

        这样的情景就算出现在什么鬼片中都没有违和感,原本应该阴森可怕到令人毛骨悚然才对。

        可这丝毫影响不到正走在游乐园中的几人。

        ——更确切点说，是影响不到前方正在疯玩的两个从者。

        达达利亚无师自通地从无人看管的棉花糖机里搅了三个棉花糖给开膛手杰克，甚至还有小猫小狗小兔子三种形状。从没见过这些的小姑娘开心得舍不得吃，进娱乐设施之前就先拜托中原中也拿着,出来再接过来继续拿着逛游乐园。

        感觉自己像个拎包陪玩的中原中也：“……”

        前面这两个自称要调查的家伙已经先后玩过了大摆锤、海盗船、旋转茶杯头等等好几个项目，或者说路上遇到的所有游乐设施他们就没有放过一个……现在正在往旋转木马进发。

        理智上,中原中也知道自己被首领派来除了协助调查以外,也有双方心知肚明的监视作用，原本应该是表现友好的时候。但他实在不知道再让他们这么玩下去，自己会不会就这么忍不住说出一些不太礼貌的话。

        蹲在他脚边的芙芙仰着头叫了一声,黑色的双眼中满是同情。

        而远处无知无觉的两个家伙已经将下一个目标瞄准到了旋转木马上。

        就像真的有什么“人”在操控一样,这里的设施都遵循着几轮一停等待游客的规律,趁着巨大的设备停转的间隙,达达利亚直接带着开膛手杰克上了二层，找了只长着翅膀的小白马坐在了上面。

        “中原先生要来吗？”他站在护栏边缘冲下喊道。

        中原中也眼角抽搐了一下,“免了！你快点好！好！调！查！”

        “哎呀。”达达利亚眨了眨眼,“真是误会了,我可是在认真调查呢。这座旋转木马上说不定就有线索。”

        “所以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要来坐一下吗？”

        连开膛手杰克都从旁边探出一个小脑袋,睁着大眼睛问道：“中也不来玩吗？”

        最终，中原中也还是踏上了旋转木马的二层,并选了个和他头发颜色很配的橙色小马坐了上去。

        港口黑手党令人闻风丧胆的最高干部觉得这一刻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几秒后，停转的设备再次转动，与之一起亮起的还有镶嵌在转盘上的彩灯。

        或许是之前的项目都太过刺激的缘故,旋转木马开始运作后，原本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开膛手杰克反而逐渐安静了下来。

        小小的女孩转头看着下方的浓雾，碧色的双眼中映照着暖色的彩灯，连柔软的面部曲线都更加柔和。一点也不像是个手染鲜血杀人如麻的杀人鬼。

        “杰克？”就坐在旁边阳光彩虹小马背上的达达利亚转头看着她。

        白发的小女孩轻声喃喃着：“好像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

        达达利亚挑了挑眉：“‘妈妈的肚子里’？”

        “嗯，回到妈妈的肚子里，这是我们的愿望哦。”开膛手杰克转过头来，双眼认真地看着达达利亚，“所以，我们不停地解体，不停地不停地在解体，我们希望回到‘属于我们的子宫’。”

        「开膛手杰克」这一个体的存在方式，哪怕是在英灵中都是特殊的。

        在漫长的历史中，因为设备的限制与证据的不足，开膛手杰克的真身长期处于未知的迷雾中，因此而产生的各种传说层出不穷。各个职介的开膛手杰克，与其说是历史上的原型的不同侧面，倒不如说是作为「开膛手杰克」这个个体某个传说的具现化。

        作为职介的开膛手杰克，其对应传说正是被妓女们所堕胎杀死的怨婴们的集合。

        这样的杰克，其愿望是回到母胎，而表现是作为“开膛手”的剖开肚子，达达利亚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开膛手杰克又说道：“不过不用担心哦，我们现在不会随便解体谁的，现在的解体只是为了完成妈妈（御主）的愿望。毕竟——”

        “我们（开膛手杰克）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呀。”

        说着这话的时候，开膛手杰克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就好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糖果的小孩子，整个人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开心。

        达达利亚本能地觉得不对。

        而他的身体甚至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

        卷着雾气自下而上砍来的镰刀抵达面颊之前，锋锐的水刃已然阻拦在必经之路上，略作干扰后便立刻分开。而被偏移了攻击轨迹的镰刀擦着达达利亚的衣服布料划过，狠狠地斩击在身后的旋转木马上。

        “轰”地一声巨响，相比镰刀大得多的娱乐设施竟在刀刃触碰的一瞬间被砍成了两半，黑色的火焰在周围席卷着，就要将躲闪不及的人一同吞没。

        好在，在场的众人都不是普通人，达达利亚一把捞起在一旁南瓜马车里蹲坐着的芙芙，紧跟着中原中也和开膛手杰克一同越出了设施破坏范围。

        落地的中原中也根本顾不上旁边的两骑英灵，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爆炸搅动的雾气范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喃喃着，“这个攻击方式，怎么会是他？他明明已经……”

        沉闷的脚步声缓缓地从雾气中传来，随着逐渐放大的声响，一个拿着巨大镰刀的干瘦人影逐渐在雾气中显现出来。

        “真是好久、好久不见了。”苍老的声音这么说道，“曾经的羊之王、现在的港口黑手党的好狗……中原中也。”最高干部觉得这一刻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几秒后，停转的设备再次转动，与之一起亮起的还有镶嵌在转盘上的彩灯。

        或许是之前的项目都太过刺激的缘故,旋转木马开始运作后，原本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开膛手杰克反而逐渐安静了下来。

        小小的女孩转头看着下方的浓雾，碧色的双眼中映照着暖色的彩灯，连柔软的面部曲线都更加柔和。一点也不像是个手染鲜血杀人如麻的杀人鬼。

        “杰克？”就坐在旁边阳光彩虹小马背上的达达利亚转头看着她。

        白发的小女孩轻声喃喃着：“好像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

        达达利亚挑了挑眉：“‘妈妈的肚子里’？”

        “嗯，回到妈妈的肚子里，这是我们的愿望哦。”开膛手杰克转过头来，双眼认真地看着达达利亚，“所以，我也对已经死去的兰堂第一反应是“成为了英灵”了。

        “不是哦，中原先生。”达达利亚同样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这个人看上去这个人是你的熟人吧？我来告诉你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怎么样？”

        “你的熟人身上的波动，可是货真价实的、不含任何魔力波动的100「人类」。”

        “这可，不是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中原中也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不如说对我来说，已经是鬼故事等级的了。”

        中原中也曾经作为设施里的实验体而存在着。

        那时的他感知混沌，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自我意识。直到意识朦胧间被身为法国间谍的兰波从设施中带出，并即将被转移至法国。

        但由于其搭档魏尔伦的背叛，转移荒霸吐实验体的任务失败，中原中也遗失，兰波本人也重伤并失去了记忆，化名兰堂加入港黑。直到后来他恢复了记忆想再次对中原中也出手，又被当时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联手击杀。

        看到曾经觊觎自己又被自己杀死的敌人、同时也是相当于给了身为实验体的自己新生的接引者，如今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中原中也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显然是不可能的。

        达达利亚当然不知道中原中也曾经的故事，他也没兴趣了解，但是他看得出赭发青年此时内心的动摇。

        “收心，中原先生。”他低声说道，“不论曾经的你们经历过什么，现在站在面前的都已经是明确的敌人，不要告诉我现在的你已经没办法对这位熟人先生下手了。”

        “……呵。”中原中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笑，尾音还留在原地，人已经在异能力的作用下冲了出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啊！”

        港黑最高干部，同时也是最强战力，异能力者中原中也的异能力是如同bug般的控制重力。

        一条腿裹挟着重力的异能向着兰波进攻，而作为攻击目标的兰波却不闪不避，浓郁的雾气被搅动一瞬，下一秒，巨大的镰刀已经牢牢地架住了中原中也的踢击。

        “嘁……仍旧是控制这个老头子的尸体吗……”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普通的镰刀对我可是没用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处于交战点后方的兰波对着中原中也笑了笑，“但是，防住一瞬间已经足够了。”

        黄色的异空间方块在这一刻骤然出现，目标正是即将粉碎镰刀的中原中也。赭发青年立刻向后躲开，却依旧被黄色方块扫到衣角，一大块布料就这么被代表了空间差的方块搅得粉碎。

        然而兰波并没能趁着这个瞬间乘胜追击，浓郁的雾气中伸出无声暗杀的刀刃，又被异空间方块见缝插针地防御住，兰波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暗杀者小女孩，刚要说什么，身后便又有攻击接踵而至。

        纯水的利刃被扩大范围的黄色方块抵御住，然而这一次，那原本应该牢不可破的方块上却出现了层层扰乱的涟漪。

        “……咦？”兰波惊讶地挑了挑眉。

        身为代表了这个世界最顶尖战力的超越者，兰波的异能力「彩画集」理所当然的，是甚至比中原中也的异能力还要bug的异能。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黄色方块其实蕴含的是一个个不同于现界的异空间，与之作战便相当于同时受到数个空间的压制与打击，甚至如果处于空间内部，还会受到空间内另类法则的压制。

        就像那位被中原中也称为“先现代首领”的老头子，就是被这片空间操纵并赋予了异能的异能力生命体。

        而异空间所带来的空间差距，原本用作防御时，应当是在大部分情况下都相当于绝对防御。

        毕竟，就算再怎么拼尽全力打出的一击，如果没法打破空间击中敌人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现在，坚固的空间出现了波动。

        “不对，应该说，「彩画集」创造的异空间被排斥了。”兰波将目光从水刃与黄色方块的交汇处移到达达利亚的脸上，“真是神奇，这就是所谓的英灵吗？”

        达达利亚却并没有恢复兰波感慨似的言语，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从刚才起，你就避过了我所有的目光对视。”他垂眸看着长发男人说道，“真让人好奇……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的能力？”

        “或者更确切地说，复活你的、站在你背后的是谁？”

        既然不是英灵，那就先天排除了被土地自行召唤的可能性。

        从目前得知的情报看，现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复活他人的异能力，而相对的英灵那边复活的能力虽然罕见，却也绝对不是没有。至少上个特异点被伊阿宋的能力召唤出来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就拥有能够制作真正复活灵药的能力。

        只是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不存在于港黑情报中的“未知英灵”，并且大概率为熟悉这个世界的“某人”掌控着。否则不可能这么凑巧复活在这片土地上死去好几年的超越者。

        达达利亚舔了舔嘴角，将手中的双刃再向那已经起了大片波澜的黄色异空间壁上压了压，“嗯……兰堂先生，方便的话能为我说明吗？”

        “我守在这里的职责可不包含为敌人答疑解惑的义务。”

        兰波抬起头，隔着黄色壁障冲着达达利亚笑了笑，顿觉不妙的达达利亚刚要收回水刃，那层马上就要被破开的空间却骤然变形，化作长方体固定住水刃与握住水刃的半截胳膊，抡圆了向着另一边的开膛手杰克甩去。

        开膛手杰克小声“啊”了一句，立刻向一旁躲开，而达达利亚也快速扭腰变换姿势，从原本的无处着力变为攀住拉成长条的异空间，水刃还在手中，脚边却又凝聚出纯水的长枪，旋转着被一脚踹向兰波的方向。

        又一个异空间方块出现在长枪的路线上，然而那长枪却在即将与空间碰撞的刹那恢复成精纯的水元素从空间的两边流过，又在擦过壁障的瞬间凝聚成旋转的双刃，向着兰波的头部切割而去。

        不得已，已经来不及防御的兰波只能向一侧偏头，躲过其中一侧的同时，任由另一侧刮过自己的面颊，为原本白皙的皮肤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

        意外的攻击令禁锢双手的空间也有了波动，手中的水刃骤然发力，一瞬间将那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空间切割成了无形的碎片。

        达达利亚和兰波各退一步，而闪烁着蓝光的「断流」标记已然刻印在后者的身上。

        “……真是糟糕。”

        并不清楚那标记是什么，但是多年的战斗经验令兰波本能地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他的表情依旧平静。

        另一边，中原中也同样一脚踹出，将那个异能力生命体踹出老远。

        “不对，这个强度不对。”中原中也猛地看向那个站在正中间的身影，“之前的你没有这么强，兰堂先生，你真的是单纯的复活吗？”

        他十五岁的时候面对兰波，是在太宰治的绝对反异能的异能力下才有了一丝的胜算，能打败身为超越者的兰波的确是偶然。但如今的他已然成长许多，就算仍然与超越者有差距，也不应该连个异能力生命体都打不过。

        兰波将看着达达利亚的目光移向中原中也，又慢慢地笑了起来。

        “我说过了，我的职责不包含为敌人答疑解惑。”

        男人轻声说道，同时向前伸出自己的手。

        黄色的方块在这一刻充斥了整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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