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墨脱相遇

【直到我在清德宗光绪九年（1883年），我来到了墨脱。】

        【我记得那是冬季，我到达了墨脱，不知是什么心思，我就顶着风雪上了山来到了那座喇嘛庙。现在想想，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上次来在这认识了一位德高位重的喇嘛，现在想来，这么久过去了，这喇嘛庙里早不知道换了几代了。

        想着想着，阿夜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小，后来直接停了下来，看着喇嘛庙的庙门，想了想，还是准备离去。

        “姑娘？”

        阿夜脚步一顿，转身望去，一位穿着藏袍，头发黝黑，带着一些高原红的女人站在迎光的地方，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身旁站了一位俊朗高大的男人，阳光温柔拂过他们脸，风雪吹起他们的衣袍，也许这就是人间。

        合掌过头鞠躬。“你们好。”

        这还是她上一次来到西藏时向喇嘛请教学来的打招呼方式。

        “姑娘要进来坐坐吗？”女人侧过身，让出了进门的路。

        阿夜迟疑了一下，但最后她还是决定不进去了。

        “谢谢，但今日算了。”她朝着朝着那家人笑了笑，然后就顺着来时的路下山了。

        想来，这应该一切的开始。

        【第二年清德宗光绪十年（1884年）春，天气晴朗，我又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又想起了那家人，于是我又一次来到了喇嘛庙。】

        “姑娘？！”

        阿夜一下就发现那个女人的孩子长大了不少。

        现在正乖乖的趴在母亲的怀里，头靠着她的肩，手搭在她的肩角上，正懵懵懂懂的看着周围。

        “你好。”这她有些意外，眼前这位女人似乎还没有忘记自己这个一面之缘的人。

        “你好，我叫白玛，这是我的儿子小官，在那边忙的是我丈夫张拂林。”白玛有些好奇眼前的姑娘，这喇嘛庙很少有人来，就连自己，也是因为……，但能在这遇见张阿哥，生下小官，真是已经不敢想的幸福了。

        “阿夜。”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白玛眉间好像染上了愁云，不似上次见那般的明朗。但她没有立场问，所以也只是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就准备下山去了，此次来的目的，也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阿夜，你下次还来吗？”白玛叫住了已经准备离去的阿夜，开口询问道。

        阿夜回头看着她发了一会儿呆。

        白玛都有点不抱希望了，刚想开口：“如果……”

        “会的。”阿夜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加上：“我会常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很想观察一下人间是怎么样的。

        白玛看起来很高兴，笑容绽开，挥了挥手，目送她离开。她愣了愣，也朝着白玛挥了挥手，随后顺着下山的路，沐浴着初春的阳光，离开了。

        【往后，我遵守着我的诺言，每隔两三天我就会上山去找他们一次，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他们，想吃吃白玛做的饭。】

        【清德宗光绪十年（1884年）夏，这天万里无云，镇子上有些闷热，但一上山就清爽了不少，我又来到了喇嘛庙，今天小官半岁了，我带来了不少小玩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白玛，我给小官带了些东西。”阿夜昨日仔细研究过了，这都是镇上的小孩常爱玩的东西，她不知道半岁小孩喜欢玩什么，干脆每种都买了样。

        “阿夜，你确定半岁小孩能玩这个？”张拂林饶有兴味的拿起了木陀螺，自己玩了起来，小鞭子抽几下就可以转起来了。

        “嗯……”阿夜看了看小官的手，又看了看陀螺……好像确实不适合。这让阿夜有些不好意思。

        白玛看见她耳朵都红了，没忍住，笑了出来。“噗，张阿哥，不要逗阿夜了，这也可以留着小官以后玩。”白玛收起了一些不太适合小官年龄段的玩具，装进了箱子，塞在了床下，只留下了一个铜铃铛，小官很喜欢，铃铛一响，小官就回去拿手抓它。

        阿夜看着那些玩具被收好，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匆匆的先走了，都没留下吃饭。

        见阿夜“落荒而逃”的背影，白玛和张拂林真是又好笑，又忧虑。

        “族里最近越来越乱了，白玛，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张拂林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陀螺，放在了桌上。他从背后紧紧抱住了白玛，和白玛怀里的小官。

        白玛也紧了紧抱住小官的手臂。“张阿哥……”

        【清德宗光绪十年（1884年）晚夏，这天真是越来越热了，但雪山上依旧清爽，我又来到了喇嘛庙，这次我带上了礼物，提前庆贺小官的一周岁礼物，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要回西王母宫了，我要告诉“母亲”，我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留在一个地方的念头。】

        “白玛，这个给你。”白玛看着眼前用紫金盒子装着的玉雕长命锁，有些惊讶。

        “不，阿夜，这太贵重了。”虽然她不太懂这些器件，但她不难看出这份礼物的贵重，她抓了抓张拂林的手。

        张拂林是张家人，当他看到长命锁上刻三足乌，他就知道这是西王母国的东西，他有些疑虑，难道阿夜也是干这行的？“阿夜，这……？”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收着吧，这是我给小官的生辰礼物。”阿夜抬起白玛的手，让她掌心向上，将盒子放在她手里。这还是她小时候缠着“母亲”好久，她才得到的长命锁，这也是“母亲”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今日就给小官吧，希望他长命百岁，百世无忧。

        张拂林看着那枚长命锁没再说什么。

        “张阿哥……这，可小官的生辰还有好几个月……你……”白玛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眶有些红，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今日她才发现，眼前人如雪山的月亮，清冷，神秘，美丽，渴望拥抱人间。

        “阿夜，你是不是……。”要离开了。最后几个字，张拂林没说得出口。

        “对……我要离开了，因为一些事，但，我会回来的，因为你们在这啊。”她知道白玛欲言又止，想说的是什么，最后她握住白玛的手，白玛还是和太阳一样，暖暖的。

        张拂林怀里的小官好奇地看着妈妈手里的小盒子，十分好奇，一直在用肉嘟嘟的小手去够盒子。

        阿夜看着小官的样子，不自觉笑了出来。“看来，小官也很喜欢。”

        她轻轻感叹道：“小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张拂林亲了一口小官的头顶，非常赞同阿夜。“那肯定的，小官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

        白玛无奈的看了一眼她的张阿哥，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她摸了摸阿夜的头，轻声说到。“你也可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阿夜抱住了白玛，白玛永远这么温柔，和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样，是雪山上的太阳。

        白玛也回抱了阿夜。

        阿夜，不知道这次分离，下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我还是否在这，但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人间。

        “再见了。”

        “再见，阿夜。”

        “阿夜，欢迎随时回来！”

        “咿咿呀呀——”

        【下次再见了，我最好的朋友们，愿你们平安喜乐。】

        【清德宗光绪十年（1884年）秋，今天天空阴沉沉的，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也处理好了周围的事，但我发现，镇子上的陌生人越来越多，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我害怕有事会发现，最后我还是决定回到山上，看他们最后一眼，可是我没想到……】

        阿夜今天又来到了喇嘛庙，但他们一个人都不在院里，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直到一个大喇嘛从后面走了出来。

        “你是谁。”她非常警惕迅速抽出腰后的两把藏刀，指向来人。

        大喇嘛丝毫不畏惧。“在下德仁。”

        其实当看到来人的衣着时她已经有了猜测，没有一开始那般争锋相对了。

        这座喇嘛庙的大喇嘛德仁，之前因各种原因总是错过，竟今日才得一见，但阿夜现在不关心德仁，今天喇嘛庙的气氛让她感到非常不安。

        “他们呢？”

        德仁大喇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阿夜跟着他，来到了一大片藏海花前，火红一片，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但她却看到让她奔溃的一幕。

        张拂林胸前一片血迹，身下的血滋养着藏海花，面色灰白，无声无息，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白玛和小官呢？”她眼眶发红，眼眶盛不住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德仁大喇嘛叹了口气，似是拿阿夜没办法，只得缓缓道出了这场悲剧。

        最后那人告诉她，到最后白玛都握着那块平安锁。

        白玛不算死也不算活着，存于冰棺，等着她的孩子回来，陪她最后三天。

        张拂林死在了那片花海，成为养分，永远留在了雪山，守着他的人间。

        小官被带那个张家人回了张家，成为了可笑的圣婴，做一个无悲无喜的神明。

        【如果我早一些来，是不是结果会有些不一样。我会找到小官，我会带他回来的，白玛，张拂林，我的朋友，等我。】

        【后来，我回到了西王母宫，我又见到了“母亲”，她还坐在陨玉里，我想拥抱她，但我知道的，她会骂我软弱，但我还是想拥抱她，最后我抱了她，她骂了我，把我扔出了陨玉。我知道，她想让我离开。我离开了。我开始寻找小官，我开始融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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