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投喂第四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即便被当做流浪狗，对此刻的张云雷来说都是一种幸福，毕竟能够填饱肚子，尊严什么的，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以前在天津，他觉得自己年纪还小，玩够混完，醒悟着自己不能这么浑浑噩噩下去，该干点工作赚点钱，做过收银，跑过房产，当过客服，干过服务员，杂七杂八的活计数不胜数，却都是不他想要的。

        离开舞台六年，张云雷幡然醒悟，其实自己最想的还是那方舞台。

        但他已经没了年少时的张狂与自信，留下的只有对艺术的自卑和后悔，或许当初不离开姐姐姐夫，如今他会是另外一种光景。

        人总有高傲的时候，他的高傲用错了地方，现在落魄也是理所当然。

        好在，有像戴星回这样的好人，让他没想象中那么悲观。

        两个人往公交车站步行，戴星回跟他有的没的闲聊几句，看到公交车准备停靠，又叮嘱道，“别忘了，有饭盒明天带着，实在没有我给你拿一个，我家别的不多，饭盒多的是。”

        “这……这不太好，咱俩刚认识不久，我已经欠了你很多人情了，”心理上，张云雷是不想欠他太多的，但生理上的饥饿也让自己难以忍受，半推半就的道，“我没饭盒……”

        “那你别管了，明天也别买馒头了，午饭我给你送过来，”戴星回急着赶车，实在说不了多少，抛下这句便去排队上车了，“记着，别买饭了，明天见。”

        “再……再见，”张云雷无法拒绝，只好点头冲他摆摆手，看他上了车离去，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前步行。

        走了一个多小时，张云雷终于走到了陶然亭地铁站，之前他没处可去，便在陶然亭公园的亭子里过了几天，可是最近气温骤降，公园的亭子四处漏风，吹得浑身冰冷，他只好躲到了地铁站里，起码不会冷的发抖。

        下了地铁站是人行通道，这里晚上不会关闭，偶尔也会有流浪汉下来过夜，一人一个角落互不打扰，张云雷身上除了手机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被人摸走。

        到了自己过夜的角落，他放下背包掏出几张报纸铺好，放松坐了下来，脱掉鞋子，让闷了一天的脚松快松快，想起戴星回给自己的饭盒，急忙拿出来，好在密封性不错，甚至留有余温，袋子里还有几双方便筷子，张云雷看在眼里，眼眶不由得有点湿润。

        流浪在外，他最想的就是妈妈，想念家里的床铺，想念妈妈做的饭菜，可是就这么打道回府，张云雷心有不甘，更没办法交代，狠了狠心压抑住回家的冲动，拿起方便筷吃了起来。

        虽然有点凉了，可饭菜的味道还是很好，对饥饿的张云雷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不知不觉一整盒饭菜都被他吃了个精光，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明天，不知道戴星回会给自己送什么吃的呢？

        张云雷把饭盒丢进垃圾桶，擦擦嘴上的油光，下意识的想到。

        ……糟糕，居然就这么容易的接受了人家的好心，甚至开始期待了！

        在愧疚和自尊中反复横跳，张云雷脑子里乱糟糟的，躺在报纸铺的所谓‘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地铁站已经开始人来人往，喧闹无比了。

        看着路人怪异的眼神，张云雷灰溜溜的收拾起东西准备跑路，一溜烟从扶梯上去跑到陶然亭公园才长舒口气。

        看样子，明天得定个闹钟，起码得在地铁开通之前出去才行啊。

        ……不然也太丢人了。

        昨夜吃的饱，张云雷没吃早餐，随便买了瓶矿泉水，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开始往西单方向步行，商场每天十点营业，他还要早到半小时打扫整理，步行一个多小时，不早点走要扣工资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不能就这么没了。

        而且……

        今天还有免费的午饭可以吃，就更有盼头了。

        张云雷突然觉得生活有了希望，起码每天不用饿肚子就是件幸福的事情，连带着走路都觉得轻松不少，逐渐有了笑意。

        火锅店周末的生意相当忙碌，戴星回头一天上灶就遇到客流量较大的时候，有些应接不暇，好在刘师傅也不会完全交给他处理，简单的炒菜由他完成，其他复杂的仍旧自己主厨，后厨忙活到下午一点多，准备收餐才停下手。

        戴星回颠勺颠的手腕有些微疼，跟之前只做配菜冷拼比起来要累的多，但很满足，瞥一眼后厨的挂钟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顿时想起了没吃饭的张磊。

        昨天还说给他送饭，今天忙到这么晚，他不会以为自己耍他吧？

        想到这里，戴星回有点着急，探头看向刘师傅，“师傅，今天员工餐吃什么，我还没备呢！”

        刘师傅不紧不慢的看他一眼，“急什么，你上灶就不用你备员工餐了，他们已经备着呢，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了，今天吃牛打卤面和油饼。”

        “对呢，我给忘了，”戴星回依稀记起自己不用备员工餐这件事，有点不好意思，“今天客人多，我都忙乱了。”

        “外头人多，后厨不能乱，你该炒什么菜就按火候来，自助又没人催菜，你着什么急？”刘师傅

        不屑的白他一眼，提醒几句，“上灶的日子长着呢，待几天就习惯了，别那么紧张。”

        “知道了师傅，”戴星回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再被赶回去配菜可就惨了，听到刘师傅的安慰放心不少，主动道，“反正现在也停餐了，我去帮他们一起备员工餐吧，闲着也是闲着。”

        “去吧，”刘师傅知道他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给朋友带份午饭罢了，多一口人吃饭没差别，由着他去了。

        戴星回帮着同事备好员工餐，探头一看，外头的客人还有没离开的，服务员暂时轮流吃饭，刚好趁此机会可以溜出去给张磊送饭，还能避开和胡青青的接触，一举两得，转头盛了两大饭盒的面条，用袋子装了些油饼，脚底抹油，溜了。

        他急匆匆往溜冰场跑去，到了冰场门口刚好看到张云雷正在收冰鞋，小声喊他，“张磊，张磊。”

        张云雷一直等着他，没吃早饭饿的前胸贴后背，又不能过去催促，竖着耳朵立马就听到了，赶紧收好冰鞋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跑出来道，“你们收餐了？”

        “啊，今天周末客人多，收的晚了，你饿了吧？”戴星回示意他去一旁的角落，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楼梯间，“今天吃打卤面和油饼，我给你带了饭盒，以后你就用这个吃饭吧。”

        “谢谢你，”张云雷感动的不得了，接过饭盒打开一看，差点流口水，“好香啊，这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今天上灶炒菜了，以后员工餐都不用我备，有空就帮个忙，”戴星回跟他一起坐在楼

        梯上，准备吃午饭，“晚上我再给你送。”

        “哥，真的谢谢你了，”张云雷现在身无分文，除了口头道谢没什么别的方法，由衷的说道。

        戴星回都快习惯他无时无刻跟自己说谢谢了，阻止他也没什么用，点点头，“都是小事，说不定过两年你发达了，我还得靠你帮忙呢，你是哪年的啊就管我叫哥，万一我比你小呢？”

        “啊？我92的，”张云雷没问过他的年纪，只是看样貌觉得不能那么小，上下打量他，“你不会十八吧？”

        “呃，那倒不至于，我89的，”戴星回也觉得自己肯定比他大，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那我还得叫你哥啊，”他对自己这么好，张云雷紧着好听的喊他，有点好奇，“昨天那个女的，今天怎么没过来？”

        “你是说胡青青？”戴星回看出他眼中的八卦心态，有些无奈，“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躲她才愿意过来给你送饭的，你就当做个好事，天天陪我吃饭，算是帮我一个小忙。”

        瞧他这意思，怕是女的看上他了，他没看上人家，张云雷表示理解，“她喜欢你啊？”

        “是吧，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戴星回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胡青青闹的全商城都要知道她在追求自己了，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是外地的，在这儿打工没房没车，再找一个外地的，倒时候过年过节回家都是问题，而且我俩又不合适，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才22，也不急着找对象，你要找本地的，你老家哪的？”张云雷跟他没什么别的好聊，就着话题闲唠也挺好的。

        戴星回看他把一块油饼吃完，又分给他一块，“辽宁的，我家是希望我找个本地的，谁知道以后呢，看缘分再说吧。”

        “也是，想太多没用，”张云雷同意的附和道，喝了一大口打卤面汤，满足的咂咂嘴。

        仔细看看，戴星回长得确实挺出众的，虽然比不上明星，至少在人堆里是属于浓眉大眼那一类的，颜值比三哥还要高一点呢。

        张云雷一愣，想起孔云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已经决定放弃了，为什么最近，他反而愈发怀念跟三哥和岳哥学艺的那几年光景呢？

        怕是饿昏了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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