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置之死地

在距离金林街几公里外的乱葬岗里出现了一个黑溜溜的脑袋，给母亲送殡归来的路上，一身披麻戴孝的许煜远远地望见这个拱动的人形，他扯住父亲的衣角用哭哑的嗓子问：“父亲，那好像有个人。”父亲是骨瘦如柴的穷书生闻言，睁着深陷苍白的眼窝望去，挣扎许久还是走了过去将孩子抱过来。沉默寡言地走回了家。家徒四壁，清汤寡水。他煮了一些小米粥，清可见底，给惊慌不安，畏畏缩缩的孩子喂了点。良久，干瘦的父亲说：“镇中大族刘家二公子，想要个儿子。”儿子沉默地扣着板凳。晚间，忽然来了一个妇人，举止投足间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温婉，却声音颤抖道：“男孩吗？”后者沉默地递过去，妇人有些赫然在仆从的掩饰下检查，寂静无声地笼罩这个小屋，莫名地有一丝压抑的气息。妇人神色复杂犹豫再三还是差人给了银两将小孩抱走，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虽不知你从哪得到的消息，但是记住多说多错……”扭头便走了，只依稀窥见一个利落冷冽的背影。

        小屋的阴影处突然探出他的小儿子和两个小女儿，他们攀着墙壁睁着天真无知的眼好奇地窥探父亲。但父亲坐在板凳上低垂着头，默默地搅着稀水粥。

        翌日清晨，许煜跟着父亲到山中捡柴火，一路露水浸湿裤腿衣袖，许煜利索地捆起一把把柴火，捡了一箩筐野菜，又细细地摘了一些药堂收取的草药，父子俩干脆利落地包扎好，便背着背篓下山了。他赶在学堂上课前坐到了最后一排，父亲则背着东西去街上售卖。儿弟和两个妹妹灰头土脸，被锁在家中，捡起地上的木头杂草就啃，小妹拍拍木门咿咿呀呀地叫着。五岁的弟弟走过去牵着她。

        许煜徒步从学堂回家，一路听着蝉鸣晚间归来，父亲烧火准备了一桌饭菜。桌上罕见地粥里有了相对浓度的米，至少不是清可见底，另外还多了两盘清油炒菜。一碗豆腐汤。许煜自觉地盛起三碗给弟弟妹妹们，又盛了一碗正欲伸给父亲却被挡住了。父亲只是淡淡地说道：“快些吃吧，到时好好看书。”后者愣了愣沉默回应。深夜，一个细烛的微光摇摇曳曳，许煜在光影下伏案背书。

        墙角密密叠叠的书籍每个都被翻阅过，这是父亲半辈子的财富，留给他的。

        ……

        三年后，许煜在大族召开的学子聚会上，在童子组中洋洋洒洒作千言文名声大噪，他开心地吹着口哨兜里揣着族长送给他的小礼物，走在乡间的路上。忽见一只野鸟窜进了竹林中，登时将礼物塞进衣袍中冲了进去，野鸟似乎受了伤只得低飞，许煜压低身子暗暗靠近。拐角处突然抖动，鸟儿受惊后发力狂奔窜进灌木丛消失不见。许煜气恼地朝着空气砸了一拳，又担心抖动的竹林藏了蛇，便忌惮窥视。一个绣服衣角陡然出现，还有一只胖乎乎的小脚，紧接着又伸出了一只手，在竹林土坑里吃力地挥着似乎爬不上来。许煜一时无语凝噎：“……”，箭步上前把他拽了出来，是个可爱的雪白团子，眼睛大得像大星星眨巴眨巴就是不见泪痕。许煜耐心地问：“你怎么会在这，你家人呢？”小奶娃嗲声嗲气的：“我出来玩啦，他们把我丢啦。”“哦，他们把你丢啦？”“嗯！”小奶娃诚恳地点头。

        许煜把他抱出来，围绕竹林在附近逡巡，果不其然竹林后，一群丫鬟在那神色焦急地寻找。他把孩子抱了过去说明原由，丫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许煜转身就走，奶娃却鼓足了气在身后喊：“玩！玩！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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