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池夜很久没有这样舒服地睡过一觉了。

        他好像被一个飘浮在空中的巨大透明泡泡包裹着，周围满是令人心情愉悦的清香，耳边还有温沉低沉却温柔的声音。

        “我会陪在你身边。”

        池夜慢慢睁开双眼，唇角的笑意还未收起，紧接着他便看到身旁躺着的男人，整个人倏地僵住。

        温沉就躺在他身边，那张被精雕细琢过的脸正与他面对着面，距离不超过十公分，池夜甚至能感觉到温沉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的脑中先是空白了一阵，许久才开始缓慢地运转起来。

        为什么温沉会躺在他的床上？沙发睡得不舒服了？

        难不成，温沉是为了遵守那句‘我会陪在你身边’？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池夜发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了节奏。

        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摸自己的心口，可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和温沉的手紧紧牵着。

        被池夜的动作牵动，温沉皱了下眉心，片刻后睁开眼睛，双眸因为刚睡醒而染上一丝暧昧不清的情绪。

        不过很快他的视线便恢复清朗，开口说道：“早安，你好些了吗？”

        “我、我好多了。”池夜和他尴尬地对视着。

        温沉瞥了一眼二人牵在一起的手：“你睡了以后就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我没办法离开，只好躺下了。”

        他没有说谎，温沉准备离开时发现池夜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他本来想用力甩开，可没能甩开池夜的手，反倒听到自己的指骨发出了清脆的‘咔嘣’声。

        他越是想离开，池夜就会抓得越紧。

        最后温沉只好重新坐下，等池夜醒过来，后来就莫名睡着了。

        池夜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温沉拉着他的手轻晃了两下，然后有些戏谑地问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池夜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不用不好意思，你生病了，确实需要我在身边照顾。”

        温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窗前将半掩着的窗帘拉开。

        眼下刚过下午三点，外面的天空很蓝，阳光瞬间铺洒进屋内。

        即便池夜反应很快，立刻起身躲到房间角落的阴影里，可手背和脸颊还是有被阳光烧伤。

        日食之心的效果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过了时间就需要再次服药，而池夜刚好已经过了药效。

        被烧伤的位置冒出阵阵白烟，那种疼痛直往骨头缝里钻，像是万千只小虫在啃噬着骨头，令他痛不欲生。

        池夜好不容易忍住疼痛，见温沉要转身看向自己，又急忙面向墙壁背对着温沉，好不让温沉看到自己被烧伤的样子。

        看他背对着自己，温沉轻声问道：“池夜，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池夜慌张地回答他：“我刚才好像看到一只虫子，本来想打死的，可我一过来它就不见了，我正在找呢。”

        “我帮你一起找。”说着，温沉便向他走来。

        池夜急忙拒绝：“不用！温沉，我有点饿了，你不是说要做粥吗？”

        温沉停下脚步，略微思忖后说道：“好，我现在去做。”

        说完，温沉转身走出卧室，回身关门时看着池夜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角。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后，池夜立刻转身，躲着阳光小跑到窗旁，将窗帘拉好。

        室内重新变得昏暗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池夜从床边的小柜子中翻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脸颊上的烧伤，那片肌肤已经呈现出紫红色，皱巴在一起，十分丑陋可怖，虽然能看到在愈合，但愈合的速度要比普通伤口慢上很多。

        池夜轻声叹息，从床下摸出他藏起的药瓶，服下药后才将窗帘重新拉开。

        厨房里有温沉忙碌的声音，池夜怕他会突然回到卧室，撞见他现在的鬼样子，于是将门反锁上。

        他回到床边坐下，从昨夜的背包中拿出自己捡回来的针筒。

        这是一个塑料针筒，2毫升的规格，除了里面残留的液体，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池夜用鼻子嗅了嗅，针尖处有一股发苦的气味，应该是针筒里的液体散发出的。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用处，但他知道程端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是程端带走了凌远，那他必须将凌远抢回来。

        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池夜，出来吃饭吧。”温沉的声音从门后传进来。

        池夜连忙将针筒收好，又照了照镜子，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浅浅的红印，确定不会被温沉看出什么后。

        打开卧室门走出去，温沉已经坐在桌边，垂眸优雅地吃着粥。

        看到温沉的身影，池夜便想到温沉应该对程端有些了解，如果问他的话，应该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是要怎么问呢？

        池夜摸着下巴思忖着，温沉回头看见他站在卧室门口发呆，出声问道：“怎么不过来？”

        他这才回过神，走到桌前坐下。

        温沉看了一眼池夜脸颊上的红印，不过很快便将视线移开。

        池夜也拿起勺子抿了一小口粥，眼睛悄悄在温沉身上转了一圈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问道：“温沉，你能给我讲讲吸血鬼的事吗？”

        温沉吃粥的动作停住，眼眸含着点点笑意看向池夜：“怎么忽然让我讲这个？”

        “有点好奇。”池夜露出好奇的样子：“其实我的工作是画网络漫画，最近刚好在准备新作品，你给我讲讲吸血鬼的事，或许能帮我找到一些新作的灵感。”

        温沉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然后点头说道：“好吧，吸血鬼就是以吸食人血为生的怪物，惧怕阳光和银制物品”

        池夜弱弱出声打断他的声音：“这些电影里都演过，我知道，你讲讲我不知道的，比如那天攻击我们的礼帽男，他是个什么样的吸血鬼？”

        温沉微眯起视线看着他，略微上扬的眼尾流出些许探究的意味。

        “你对程端感兴趣？”

        池夜被他的视线弄得有些发慌，眼神立刻闪躲到自己面前的碗上，干笑着说道；“他叫程端？那家伙看起来挺吓人的，嘴咧那么大，很适合做漫画里的反派角色。”

        温沉点头说道：“他是一个名叫黑羊的组织头领，他们的组织以残杀人类为乐，最近发生的干尸案就是他做的，不过这次的案子有些特殊”

        池夜急忙追问：“哪里特殊？”

        温沉：“他们在做试验。”

        池夜：“试验？对人类做试验？还是说对吸血鬼？”

        温沉一阵沉默，看着池夜的视线越渐幽沉。

        有一瞬间，池夜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一抹冷意，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不过很快温沉便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那抹冷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问的太多。”温沉朝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对你没有好处。”

        池夜连连点头，然后低下头认真吃起粥来，不敢再多问一句，生怕自己再多嘴，温沉真的会生气。

        不过他只是一个外人，血猎内部的消息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温沉能和他说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吃完饭后，温沉收拾了碗筷，然后拎着一小袋垃圾下了楼。

        池夜独自坐在沙发上，蹙眉思忖着刚刚温沉说过的话。

        程端的组织在做试验，那么凌远是被带去做试验了？可程端是怎么找到凌远尸体的？又是怎么让凌远复活的？

        脑袋中有太多疑问，池夜想得头疼，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温沉回来时刚好看到池夜将头发抓得一团糟的模样。

        他走到池夜身边，抬手将他头顶翘起的发丝拨顺后轻声问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烦？”

        池夜回过神，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什么，就是朋友的一些事情。”

        温沉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张单子：“我刚才下楼时遇到了社区管理员，他以为我是这里的新租户，就塞给我一张单子，说是最近社区组织了一个公益活动，为山区孩子捐书，他们在三号楼前的小公园设立了捐献点，晚上八点时他们还会在那里免费播放老电影以作感谢。”

        池夜扫了一眼单子上的内容，有些犹豫，不是他对这件事不感兴趣，而是现在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人群。

        他担心自己站在人群中会显得格外突兀，也怕自己又会给他人带来无心的伤害。

        看他犹豫的样子，温沉说道：“你不想去？不想去就不去，没有人会强迫你。”

        池夜看向温沉，踌躇片刻后小声问道：“你也会去吗？”

        温沉微怔，片刻后轻笑着说道：“我并不是这里的住户，现在也没有能捐的书，不过你想去的话我会陪你。”

        听到这话，池夜的眼睛一亮。

        他一直没有勇气走出牢笼，可好像温沉在身边的话，他就有了去往任何地方的勇气。

        “我正好有几本书，很适合孩子看，都可以捐给他们，等我去找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池夜高兴地说着。

        “好。”温沉微微一笑，不过很快他又露出犹豫的表情：“对了，他们说今晚要放点播数最高的《山村老尸》”

        池夜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见池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温沉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池夜连忙起身，搬了把椅子跑到厨房，然后踩着椅子从碗柜最上面的柜子中搬出一摞书。

        温沉倚靠在厨房门口，看他从碗柜里捧出书，忍不住笑出来：“你的碗柜真神奇，该有的东西不见几个，不该有的东西倒是应有尽有。”

        池夜心虚地解释道：“咳，我不会做饭，厨房就是摆设，自然要想别的办法把厨房利用起来。”

        他从里面选出七本书，放在袋子里装好后，坐在沙发上满心期待着时间走向八点。

        分针一点点向数字八移去，差十几分钟时，二人起身下了楼。

        公园里的圆形空地上早就摆好了椅子，已经有一半人零散地落座，正前方则挂起了投影机的幕布。

        池夜将书交给社区的人后，和温沉在最后一排坐下，没一会儿屏幕便亮了起来，是工作人员操控电脑准备播放的界面。

        泛着暗蓝色的夜空下，人群热闹地低语声包围着他，而他正和某人肩并肩，一起看一场电影

        这分明是属于人类的夜晚，但没有让池夜产生任何不适，反倒觉得有些温暖。

        很快投影机就开始正式播放电影，人群很默契地停住了声音。

        幕布上是歪曲的绿色字体，主演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出，还搭配了一首十分阴森诡异的背景音乐。

        池夜越发觉得这电影有些不对劲。

        他歪头凑近温沉，小声问道：“这难道不是关于山村老师的感人电影？”

        温沉缓慢地转动脖颈看向他，半晌倏然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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