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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西莉娅重新将窗户的帘子拉上,白天她会拉开帘子,晚上必须拉上,这是一个不容易改掉的习惯。

        天空上的亮光,太遥远,不远处的路灯,别人家的灯光也不能给她安全感,紧闭的房门,手里的魔杖,是她唯一能够倚靠的东西。

        西莉娅尽量地不去思考今天的事,就像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一切都会随着时光一齐离开,她从不刻意去想以前的事,记忆对她而言,痛苦多过快乐,她只能在不断地遗忘里自我救赎。但是当遗忘变得不彻底,摆脱痛苦的纠缠只有让美好更清晰。

        1976年7月里平常的一天,西莉娅结束了自己在冰激凌店的打工,然后去了一趟超市,出来的时候,左手的袋子里降价的水果和鸡蛋,右手的袋子里是打折的牛奶和面包。她边走边打算着随便解决一下晚餐。

        突然前面有人高喊:“抓小偷!”

        听见声音还没反应过来的西莉娅,便感到一阵风迎面飞来:“闪开!”

        西莉娅下意识地侧过身子,一个影子窜过去了。

        后知后觉,那是小偷。

        西莉娅没有去帮忙的想法。即使她手里没有提着这么多东西。小偷自有警察去抓,即便警察来得很慢,身后的人群里总会有正义的人拦住他,而正义的人里不包括她。

        失主来得气喘吁吁,这是一个胖女士,年纪四十岁左右,与灵活的小偷相比,西莉娅想,她是追不上的。

        于是失主弓着腰大口地喘着气,只能求助于人群:“帮帮忙!他抢了我的东西。”

        西莉娅意料之中的人群之中没有几个人动,而她也没有动。

        但是——

        一道很快的影子跳过护栏从马路对面冲了过来,有那么几秒钟,西莉娅都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的影子,翻过护栏,踩着一辆的车的车盖,跃起落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被迫急刹车的几辆车的车主开始摇下车窗,怒目而视:“哪里来的疯子!”

        “这是红灯!混蛋!”

        “不要命了!”

        不幸被踩了车盖的,头从车里伸出来:“粗鲁的小子!刚洗的车!”

        对面一片混乱,西莉娅呆住了,为这非常难以形容的场面。

        那个影子快到她眼前,扭着头对着他身后愤怒的眼睛,说着没多大诚意的道歉:“对不住,我得去抓小偷!”

        这漫不经心的语调,西莉娅觉得很熟悉,这场面也很熟悉。

        然后影子转过头来,西里斯·布莱克的脸加倍速放大,西莉娅的预感非常不好,直觉让她喊出声:“停下!”

        但是已经晚了,西莉娅被撞了个七荤八素。

        对方很快地爬起来,然后伸出手拉了西莉娅一把,西莉娅不需要。

        西里斯见对方不领情,也没时间顾上,轻飘飘一句“抱歉”,扭头就往左边追。

        胖女士跟在身后连声追着喊:“谢谢!谢谢!”

        然后郑重地和她右手边的车主们解释:“他是见义勇为,帮我抓小偷呢!”

        这时警察姗姗来迟,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西莉娅拾起东西,鸡蛋果不其然碎了,但万幸碎在了袋子里,她不想去处理黏糊糊的蛋液,索性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都扔掉,只留下了装牛奶面包的袋子。

        难保会再有什么意外,她快走几步,选了条平时不常走的近道,以求不再遇上麻烦。

        然而刚进巷子,砰地一声又被撞了,她揉揉头,还没站起来,紧跟着又是一个人,声音愉快:“哦,感谢,终于追上了。”

        牛奶撞在巷子的墙上,白色奶液流了出来,西莉娅的晚餐彻底没了。

        紧接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带走了小偷的同时,也带走了西里斯和西莉娅。西里斯见义勇为外加违反交通规则,西莉娅也因为被迫帮忙而被带走去充实警察的笔录。

        西莉娅企图解释:“我没有帮忙捉小偷,对你们写案件记录没有帮助,我只是路过,被撞了。”

        西里斯一锤定音:“要不是她在前面拦住小偷,我还没那么快追上。”

        “我只是无辜被撞。”

        “哦,如果我没记错,我好像就撞了你一次。所以说,如果你不是特意堵在那里,这很难让人相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否认这个事实。这很勇敢。”西里斯笃定地盯着西莉娅,突然他道,“等等,我觉得你有些眼熟?嘿,我们是不是在霍……之前见过?!”

        西莉娅哑声了。

        西里斯完全确认了,虽然他不记得对方的学院,名字,但对方肯定认识他。在麻瓜这里遇到的,肯定不是斯莱特林,所以他并没有感到很反感。并且试图和西莉娅说话。

        “你们是同学吗?”开车的警察问。

        “是的,我们在同一所学校。”西里斯回答。

        “不认识。”西莉娅回答。

        异口同声,警察笑了:“明白明白,朋友之间的小矛盾。”

        “如果您注意听我们刚刚的争执,就应该知道我们之间不认识。”笔录必然要问名字,如果碰上较真的警察,没有混淆咒,西里斯·布莱克查无此人,这个时候和他认识,意味着麻烦,“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问他我的名字,他并不知道。”

        “这样吗?那男孩子你来说,她叫什么?”

        西里斯沉默了一会儿,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凡是听过名字的女生,样貌都回忆了一遍,然后只记得绝对见过,并且脸是一张刻薄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就像现在,然后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我们很久没见了,警察先生,您不能指望小孩子有多好的记性,但我确定我们小时候玩得很好。”

        “幼稚园的情谊?”警察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对,后来转学了,最近才回来。”西里斯扯起谎来,非常顺畅。

        警察也认为他们认识。

        西莉娅愤怒地看着西里斯。

        “我记得你的相貌,你不能因为我忘记了你的名字就否定我们的情谊。”

        “我们不认识。”

        “那么撒谎对我有什么好处?”

        西莉娅竟不能反驳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直到了警局,警察询问姓名的时候,先问的西莉娅,她只能回答:“西莉娅·塞尔温。”

        西里斯听到姓氏,扯出一个了然的冷笑,这样就能解释清,西莉娅之前否认认识他的行为,他也相信,对方真的是被撞倒的。并不是说他仇视所有的斯莱特林,而是大部分的斯莱特林都是他厌恶的那一类人。就像他不是讨厌所有的纯血姓氏,而是大部分的纯血姓氏都意味着食死徒,很不巧,塞尔温里就有一个。虽然学校里他没印象,对方是否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刚刚对方否认认识他这一点,就意味着西莉娅·塞尔温是属于他讨厌的那一类。虽然,对方出现在了麻瓜的世界里。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么,男孩儿,你的名字?”

        “西里斯·布莱克。”西里斯此时没有意识到在麻瓜的世界里报出一个对他们而言虚无的名字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

        “查不到。”警察们交头接耳,又确定了一下拼写,查不到。他们不明白男孩儿为什么报了一个假名字,“请说出你真实的名字。这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横穿马路,翻越护栏……但是是为了追小偷,我们只是想向你的父母说明一下。”

        西里斯忽然明白西莉娅·塞尔温不想来这里的原因。

        没有混淆咒,他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他们问西莉娅:“你们是同学?”

        “不是。”

        “不是。”

        西里斯和西莉娅全都否认,但警察显然不信了。

        “我之前认错人了。”西里斯解释。

        “我一开始就说不认识他。”西莉娅坚持。

        警察们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然后说:“女孩儿,你的名字是真的,但我想,你需要叫你的监护人来一趟。”

        “为什么她的名字可以查到,我的却不行?”西里斯感到愤慨,都是纯血姓氏,这还能有区别?

        “因为你的名字是假的,男孩儿。”

        西里斯无法解释,只能不平地坐着。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叫监护人过来。我已经将怎么被小偷撞的过程阐述清楚了。”西莉娅言辞有些激动。

        西里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出现在麻瓜社会,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警察不正面回答西莉娅的问题,只是说:“为了你们的安全。”

        “我自己可以回去。”

        “十六岁,现在天黑了。”警察回道。

        “我说我可以。”西莉娅情绪有些激动。

        “抱歉,我们不能让你离开,已经联系了你的监护人。”

        西莉娅怔愣地坐下,半晌她说:“他们不在家,怎么能过来呢?我能自己回去。”

        “我们刚刚打通了电话,你爸爸说会赶过来。特别叮嘱你留在这里等他。”

        西莉娅的状态更加奇怪,她不回答,只是发呆。

        西里斯感到非常奇怪。

        而西里斯因为身份问题,不得不留在警局接受调查。他无比怨念未成年巫师不得在校外使用魔法。

        西莉娅的爸爸并没有来得那么快,因为她的爸爸第二天早晨才来。

        故而西莉娅和西里斯有幸在警局住了一夜,他们只隔着几根铁棍。

        西莉娅明白了警察执意叫她监护人过来的理由,他们还是相信西里斯和她有关,再加上她并没有什么上学的档案,所以留下了她。

        西莉娅背对着西里斯,坐着发呆。

        西里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他回忆白天与沃尔布加的对话,哦不,是争吵。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他认为他们没救了,只是现在有感到一丝孤独,他只带着他的魔杖,就这么离开了。要是詹姆在这里就好了。麻瓜的监狱与魔法界的完全不一样,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当作一种探险的经历,可以和詹姆讲,他一定没有来过这里。

        但是詹姆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只能看来来往往的警察,然后夜班的时候,那个警察开始打呼噜,他感到没有意思。

        于是看向背对着他的西莉娅。尽管他不想再和她说话,但他实在没有办法,毕竟这里还醒着的人,除了他,只有她一个。虽然西莉娅背对着他,但他肯定对方没有睡着。而且,他想,在不知道她名字的时候已经说了那么多话,也不差这几句,而且直觉告诉他,西莉娅有秘密,或许她不该归为无可救药的纯血那一类。

        尽管她对于抢劫视而不见,但她没有表现出对麻瓜的厌恶。

        “塞尔温?”西里斯想,如果对方不回答,他就是睁着眼对着天花板到天亮也不会再试图和她讲话。

        但是,西莉娅在一阵沉默之后,回答了:“布莱克。”

        “我以为你哑巴了呢。”

        西莉娅又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很乱。父母在她小时候的争吵,在外公家寄住,后来又转到祖父家,那个冰冷冷的家,后来她又被丢回给了他的父亲,他的神情在看她的时候一直都是冷冷的,唯独可以对别人温柔。直到那次意外,对方盖棺定论的冰冷眼神,浇到心头结了冰,血淋淋的冰碴割进来,她拿着钱离开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愧疚让她再也不能拥有朋友,家庭让她孤僻冰冷。

        这个时候,她也想要有一个人说话。只是她什么也无法说。又是一会儿,她说:“没有。”

        西里斯也沉默了,他们才刚认识。一切无从说起。

        “你困吗?”西里斯随便问。

        “还睡不着。”

        “在麻瓜社会的纯血主义狂热追随者家庭里的塞尔温?”

        “你不也是?”

        “不,不,我不一样,我已经不是他们家族的一员了,就在今天。”

        “我也不是。”

        “被除名?”

        “算是,因为离婚。”。

        “诶?”西里斯觉得这是一个惊奇的八卦

        “塞尔温和罗齐尔的婚姻,结了又离了。罗齐尔改嫁纯血,塞尔温另娶麻瓜。”西莉娅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已经丝毫与她没有关系。

        西里斯从他舅妈那里对姓氏,德鲁埃拉·罗齐尔,她们家的事。只是他对于塞尔温里竟然有一个离婚又娶麻瓜的人,感到惊奇。很显然,这么大的事,他们掩盖了下去。他对西莉娅口中的令娶麻瓜的塞尔温有着好奇。这个塞尔温做了两件值得被除名的事。解除已经缔结的纯血婚姻和娶麻瓜。而他从未听说过。

        “你希望回到你们的家族树上吗?”西里斯觉得有些事解释不通。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你口中的那个塞尔温,对于你,造成的后果就是不在家谱上。”西里斯不明白为什么西莉娅非常厌恶那个塞尔温,除非西莉娅在恨她的父亲让她的名字跟着他一齐消失在家族谱上。父亲被除名,后面所有的子孙后代都将不会再被写上,原本存在的也会被抹去。

        “并不。”西莉娅清楚自己渴望什么,她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家,有着温度的家。她并不在意那个家是否尊贵,但她希望足够温暖。如果家不能完整,她仍旧自私地希望分开的父母爱她。

        “他拿走了你什么?”如果不是纯血家族的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名分。

        “家和爱。”

        “我明白了。”西里斯虽然并没有经历过,但是他能够理解,因为他也一样十六岁,他也渴望从父母那里获取爱。年少时他拥有过,在他无条件地信仰他们的价值观的时候,后来,他不再按照他们的想法,他们便不再爱他,至少他这样认为,他们爱的是荣耀,一个精致优秀的傀儡儿子,他想,他们爱的并不是他本身,而仅仅是一个能够为他们的家族带来荣光的儿子。“或许你可以相信别的,除了家庭,还有朋友。”

        西莉娅沉默了,九岁的那个意外,她永久地失去了朋友,并且再也不会有朋友了。那是她不想说的事,于是她问:“你呢?”

        “我?在家大吵一架,然后就到这里了。”西里斯确实很迷茫,但又很坚定。他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离开,并且不后悔。尽管有着个人色彩的偏执,有着不计后果的冲动,但是他有办法,他相信能够找到办法。并且这样是正确的,纯血家族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拒绝改变,打压歧视其他出身的巫师,他更信仰平等,每一个巫师,即便没有魔法的哑炮,没有魔力的麻瓜,但同样都是人,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他不离开,就必须成为维护狭隘中的一员,那么他就必须离开。

        他爱过他的家人,也爱过他的家族,他也厌恶这个家族的腐朽。家给一个人的印记,是永久的,即使西里斯离开了,也终将会回去,以不同的观念,重新回去。西里斯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追求纯粹的爱,纯粹的自由,热烈的信仰,坦荡的生活。

        “为什么?”

        “反抗,我要反抗陈朽虚伪,反抗家庭的强权,反抗他们认同的狭隘信仰,然后寻找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充满自由,纯粹,没有虚伪与利益的算计。”

        “爱憎分明,非黑即白?”

        “对。”

        然后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睡着或者清醒。那一晚,他们比想象中了解到的对方要多很多,一个人在意什么,追求什么,如果知道,便能判断这个人是怎样的。

        人总是愿意对从不认识的人讲出自己的烦恼,西里斯或许是如此,因为他不认识西莉娅,也许在教授加分的时候听见过她的名字时,扫上一眼,又立刻丢到脑后,但是今天他好像想起来,四年级黑魔法防御课,金色头发的斯莱特林,有一个博格特,是一个死去的红头发女孩儿,如果不是那张死去的脸非常清晰地展示着(西里斯不太想描述那个场景,只能说那个博格特确实足够吓人)詹姆会冲过去问,为什么她的博格特是莉莉?但是不是,只是有着相似的红头发。

        詹姆那时心有余悸道:“如果那只博格特是莉莉,我会疯掉的。”

        西里斯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英国有红色头发的人很多,你太紧张了。”

        “是啊,我太紧张了。”

        而西莉娅拿不起魔杖,教授拯救了她,她的脸白得可怕,斯莱特林里悄声议论,而西里斯只是随意地扫了一下人群,就将记忆抛在脑后。

        他又想到,自己和詹姆在找地方练习阿尼马格斯的那段时间,在密道里遇到过她,她看到他们之后,从此再也没有去过打人柳旁,因为再也没遇到过。

        还有,是飞行课?还是课余和詹姆练习?他们骑着扫帚,从走廊飞过,撞倒一片装腔作势的斯莱特林,绿色的领带不再整齐得装模作样,他记得自己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愉悦,人仰马翻的人群里怒目而视又高高在上的眼睛太多,他反倒不在意,模糊中好像有一个人,在捡散落一地的书,如果不是她的领带,他还以为里面混进去一个拉文克劳。但是谁会刻意记这些?

        而西莉娅不是,她认得西里斯·布莱克,至少有三年认真地观察过。

        西里斯·布莱克分院仪式那天足够令人印象深刻,斯莱特林的布莱克们气氛诡异,分院仪式结束后,她坐在长桌上,还能听到几分窃窃私语。到了寝室,更难免一阵评头论足。

        扣分,恶作剧也同样高调。

        三年级以前,西莉娅的评价都是,西里斯·布莱克是混在那个爱恶作剧的小团体里中的一个,讨人嫌,张扬,自负……空有一副好皮囊。

        不过那些都和她没有关系,她没有特意去关注过,了解过。

        要说有什么特别,室友维拉喜欢他,轰轰烈烈地喜欢了他三年,结束于四年级舞会上的拒绝。

        西莉娅对他拒绝维拉时的场景,记得很深。

        喜欢西里斯·布莱克的女生有很多,冲上去的表白的不止维拉一个,但冲上去表白的斯莱特林只有维拉一个。

        西莉娅不明白,那个黑卷发灰眸的男生,有什么魅力吸引着很多人去喜欢他,除了长得好看。

        西里斯拒绝维拉的那一天,她就坐在斯莱特林长桌上。

        精心打扮过的维拉走去了格兰芬多长桌。

        维拉很直白,她从不说多余的话,西莉娅能够猜出她会说什么: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请来邀请我这次的舞会。

        西莉娅肯定,西里斯·布莱克脸上的微微错愕,是因为他不知道维拉的名字。

        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站了起来,彬彬有礼一丝不苟。西莉娅想,那是他还没要恶劣到要中伤一个喜欢他的女生。

        尽管刚刚西里斯与他格兰芬多朋友说话时,眼里温和的情绪消失了。他的眼睛有一点掩饰得很好的冷,在他首先注视到维拉领带的颜色那一瞬的停顿时,西莉娅发现的。

        直到维拉说出来意,他才站起来,收敛起对绿色领带的敌意,他尊重对方,不再局限于学院,尽管他曾有偏见。

        西莉娅离得很远不能够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时间不是很长,她注意到西里斯·布莱克的疏离,维拉越攥越紧的拳头。然后维拉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纠缠,不犹豫,不回头。

        维拉从此再也没在寝室提起过西里斯·布莱克,她对着镜子打扮的时候,眼睛里不再有期待。

        后来,西莉娅在格兰芬多女生的聊天中,知道了西里斯·布莱克说了什么。

        “我觉得他不喜欢强势的女生。那天,我就坐在旁边。”

        “他为什么拒绝那个斯莱特林的女生,因为她太强势?”

        “不是,那天他们是这样说的。”

        ‘我尊重你的感情,但是,我是个独立的人,我为什么一定要答应。’

        ‘你答应之后,就能了解。’

        ‘我不这样认为。如果我不了解,为什么要答应。我凭什么要答应。’

        ‘所以你拒绝。’

        ‘对。’

        ‘以后也不会改变?一直都会如此?’

        “我想那个女生有些咄咄逼人,然后布莱克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他皱眉了,并且开始变得冷漠,没有耐心。但是不得不承认,那时很有魅力。”

        “所以,他后面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说得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那是个斯莱特林。”

        ‘我认为足够了,因为你不能教会一个格兰芬多放弃勇敢与正义,我也不能教会一个斯莱特林选择悲悯同无私。就像现在,完全不合。’

        ‘我明白了。’

        “你看,到底是强势不对,还是学院分歧?哦,表白可真难。他太受欢迎了。毕业前,我怎么也要表白一次。”

        “我觉得是因为学院分歧占比比较大吧,强势可能也有。”

        “看来男生都喜欢乖巧的女生。因为可爱。”

        “我觉得他们更喜欢漂亮的。”

        “但是不符合审美的漂亮也不管用呀,那个斯莱特林,有一种凌厉的美,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真的算漂亮了。布莱克还是拒绝了。如果知道他喜欢的类型,就是装也要装出来。”

        两个格兰芬多走远了,西莉娅好像明白。西里斯拒绝的原因是什么,因为两个人的绝不妥协,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价值观不同,如果开始必将以惨烈结局。有的人喜欢自己,必然寻找一个相像的,但有的人厌恶自己,必然寻找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但做不到的。

        维拉喜欢西里斯,因为对方和她一样的叛逆决绝,但她忽视了相同性格里,不同的坚持,一个选择斯莱特林,一个选择格兰芬多,一个支持家族,一个反抗家族。

        西里斯在与维拉短暂的拉锯中,欣赏对方的坦荡决绝,但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不合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厌恶绝对的偏执,比如贝拉,比如沃尔布加。尽管,他不得不承认他也一样。

        如果无法一见钟情,他一定无法日久生情。维拉却笃定坚信,他们合适,只要对方愿意了解,但西里斯认为这一瞬间足够了解,所以他拒绝。

        当维拉确认对方绝对不会回头的那一刻,她的爱情便结束了。

        西莉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猜测,并且几乎确定就是这样。并且,西里斯·布莱克开始成为她不经意间观察的一个符号,尽管西莉娅不想这么做,但她总会控制不住地从他的神态,行为里去确定那天的猜测正确。

        当观察得足够久,了解将生长为沉沦的深渊,如果不曾相识,观察仅是观察,没有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毫无理由就选择跳下去,而如果一次一次遇见,也没有任何一个跳下悬崖的人没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十六岁时的意外,西莉娅将它当作一段尘封的记忆,尽管,她不得不承认它美好,但她必须选择忘记,但如今却不得不再一次想起。

        第二天的清晨,她的父亲来了。

        西莉娅对他而言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不曾了解事情的经过,只是在接到警局电话的那一刻就已经盖棺定论,他用看一个犯人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女儿。直到警察开始说明情况,他甚至怀疑惊讶,但他一点儿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混淆咒和记忆修改咒,他用得很熟练。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他甚至不想问候一句他多年未见的女儿,在他看来,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赶来也仅仅是因为,曾经的事情重演,还有他现在妻子的坚持。

        他们正在度假,然后连夜乘飞机赶了过来。

        在他的意识里,他的女儿因为魔力暴动杀了人,而且在他面前拒不承认。当然这不是他因为他有多同情那个死去的麻瓜,而是他终于得以用一个残忍毫无同理心的理由抛弃西莉娅,而且魔力暴动也令他的妻子感到惶恐,他的妻子不止一次地对他讲:她会杀了我的,那就是个恶魔,她在盯着我,她恨我。

        而他从来没在意过,他的妻子对一个孩子的恶毒。

        西莉娅的继母畏惧西莉娅的魔法,但她有别的方法打击这个孩子,她不遗余力地在学校门口的家长面前诽谤她,在周围的邻居面前中伤她,周末回家的时候,将她锁在门外。在所有人眼里,西莉娅是一个残忍,暴戾,不知好歹的恶劣孩子。

        很长一段时间,西莉娅都不曾开口说话。后来,他们终于找到理由送走她。

        只是那个女人在有了孩子之后,或许有了几分愧疚,所以她催促着她的丈夫,回来处理。

        但是见面本身就是一种伤害。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而被迫接受帮助的西莉娅觉得难堪痛苦,只能昂着头去撑起她摇摇欲坠的尊严:“我会把钱还给你的!”那是她九岁那年,对方一次性付清的抚养费。

        “不需要。”塞尔温没有停下,车里的后座上坐着他的妻子和孩子,那是他的家人。

        西莉娅只是陌生人。

        在西莉娅感到被抛弃时,西里斯·布莱克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如果是我,我会多拿一些。为什么要还给他?”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恨他,噢,作为一个父亲,他非常糟糕。”西里斯开始帮着西莉娅去骂人,“那是一个残酷的伪君子,和我妈妈简直不相上下。哦,比她还要过分。人渣!”

        西莉娅想西里斯完全没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虽然这种支持确实让她没有那样难过。

        西里斯之前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在他认为那是西莉娅的事,他没有立场开口,而且那样显得非常奇怪,尤其在对方用了混淆咒解决了他的麻烦的时候。但现在人走了,就是西莉娅和他的事了。尽管西里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安慰西莉娅。

        或许是因为那个塞尔温的眼神好像令他看到了沃尔布加。比沃尔布加还要令他难以忍受,因为西里斯还从那个眼神里感到尊严被侮辱。

        西莉娅的脸色很不好,隐忍,步伐急促。西里斯只能跟上她,虽然他们应该在从警局出来的那一刻,就分道扬镳。

        西里斯不能忍受这样压抑的气氛,这让他想到布莱克老宅,如果沃尔布加对他有什么不满,又恰好是在众人前惹到了她,回家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脸色阴沉,走得很快,拽着他,然后,是尖锐的责备。声音高亢,愤怒,像碎掉的花瓶,密密麻麻锋利的碎片对着他。

        前者是压抑愤怒,后者是压抑崩溃。

        对付愤怒,他处理得得心应手,因为他善于激怒,但现在,他有些无措,但他认为他不能一走了之。

        但西莉娅回到家只是安静的坐着,也没有驱赶他。

        虽然他对于这个房子的过于单调,空旷感到惊讶。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棕白,几乎鲜有色彩。

        西里斯偏了偏头,视线落在窗户旁的唯一的一个花瓶,他拿了过来,抽出里面的一把假花,一齐递到她手边,沃尔布加喜欢砸东西,他想这有利于发泄:“我想,你需要它们。”

        西莉娅沉默的看着他,然后顺了他的意,站起来,用力地砸下去,花飞散一地,花瓶碎在上面。

        西里斯还没再说话,西莉娅却哭了,眼泪哗地砸了下来,西里斯在注意到的那一瞬间,西莉娅已经转过身,飞速地拿手背斜抹了一把脸。

        西里斯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去处理地上的碎片。

        但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做,索性放弃,坐在西莉娅对面:“我认为发泄出来比较好。嗯……如果你恨一个人的话,你不认为反击回去,看他们愤怒,挫败,狼狈更有意思吗?”

        西莉娅转了身,她已经没有在哭了,半晌,她问:“你是这样想的?”

        “当然,我还是这样做的。”

        西莉娅沉默了一会儿,坐在了他对面:“更好的做法不是再也不在意的吗?除了自己无人能再伤害你。”

        西里斯想了一下,回答:“好想法,但是不符合我。反击回去才是狮子应该做的。”

        西莉娅没有说话。

        西里斯开始放松,调整了一个闲谈的姿态:“比如我母亲,我的反抗令她非常愤怒,但我感到快意。”

        他提到母亲时,语气有着明显地嫌恶,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恨意,又很复杂。

        说起时又很烦躁,有着抱怨,又好像是讨伐:“她很糟糕。她总是想要控制一切,并且认为她是对的,她厌恶麻瓜,看不起混血……无论何时都保持体面,愤怒时,歇斯底里,语气冰冷,锐利地盯着你……噢,我是说,激怒他们,这可以让你心情愉悦。”

        “或者,就像现在,这也很好。逍遥自在,什么也不用想。”西里斯继续道。

        西莉娅已经好了很多,她没有继续问什么,她想对方不需要她给出回应,他只是想要倾诉,仅此而已。对方已经帮了她一个大忙,对于她而言,在整个世界无声无色的时候,有一个人能够在耳边不断地讲话,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去形容。是花朵绽放的声音,新生,希望。但她只是站起来问:“你打算去哪?”

        西里斯有些为难起来:“别提醒我这个,校外不能使用魔法很糟糕。或许,你有飞路粉,并且壁炉是能用的?而且你愿意借给我。”

        “很遗憾,有心无力。”

        西里斯并不感到意外,懊恼地将交叠的腿放下,他的坏心情涌上来,或许,至少他在离开的时候,应该带点什么走,而不是只把自己这个人带出来。身上的魔杖在未成年前一无是处:“我打算去对角巷,随便哪,只要能够使用魔法,我就能去找詹姆。”

        但是由于他们一夜没有吃东西,西莉娅简单地煎了冰箱里仅剩的吐司,他们一齐吃过后,去了对角巷,西莉娅说顺路去买六年级的书。

        而西里斯确实没有带钱,西莉娅付了飞路粉的钱,送走了他。她在心里对他说:谢谢。

        西里斯挥挥手,说:“再见!”

        他们在学校里仍旧没有交集,迎面走来,也不会打招呼。好像从来暑假里的事情并不存在。

        他们都选择性地遗忘,这并不能算是很好的相遇,他们彼此狼狈,但正是因为都一样狼狈,所以在那个时间里能够彼此讲述。但也正因为狼狈,所以默契地闭口不提。

        只有一次,西里斯·布莱克在没有其他人的走廊,喊住了她:“塞尔温?”

        西莉娅答:“布莱克。”

        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走开,事情都已经过去,没有人应该再去记得。

        西里斯离家出走的第二年的暑假,他们还见过一次。西里斯和詹姆骑着摩托穿过麻瓜的街道,身后是被他们甩得远远又不得不紧追不舍气急败坏地骂着“两个混蛋小子”的麻瓜警察。西里斯挥着手,像骑着飞天扫帚一样恣意,他很喜欢极致的速度带来的风般的自由,和詹姆击掌后,他在笑,从内到外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西莉娅正好在那条街。

        又或许是正好他们来到西莉娅住的街区,总之,这是一个巧合。

        西莉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笑出声,她敢说,任何一个正常的麻瓜都做不出这样的事,让警察追得气喘吁吁,他们还只是认为这是一种比赛,并为这胜利欢呼。幼稚的男孩子们。

        西里斯好像有所感地向着西莉娅的方向回头,他看到了她来不及敛去的笑容,然后挥了挥胳膊,笑着,很快地消失在了街角。

        后来他们毕业了。

        西莉娅去了魔法部的法律执行司实习,之后又很快地辞职了,回到家里,准备考取麻瓜的大学,修读法律。而西里斯则加入了凤凰社。

        他们本应再无交集。

        西里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禁止入内的小牌子时,就能想起来,十六岁那年的暑假,他跟着西莉娅,到过她的家。然后今天,他还走了进去,敲了门。

        西莉娅什么也没问,放他进来,处理伤口,包了他的晚餐,然后等着他离开。好像什么也没有变过。尽管她的神色里写着这很麻烦。

        他们有快一年没有见过了,大概。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在不久前。

        他还清楚地记得骑着摩托车经过西莉娅附近的那条街时,詹姆问他,是不是喜欢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儿。

        西里斯否认了。

        “那你为什么冲她挥手?”

        “你为什么说是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儿?”

        “整条街只有她的头发是浅色的,很显眼诶。我看着就是那个方向。你往那边看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条街兜了两遍。”

        “麻瓜的街道都是一样的,叉子,兜圈子很正常。”

        “你的意思你迷路了?”

        “对。”

        “大脚板,你竟然我告诉我你不认路?!大脚板,如果你都迷路,那世界上可就没几个人认路了。”

        “去你的,尖头叉子。”

        是的,西里斯承认他的方向感很好,那个时候的借口真的漏洞百出,但他也确定那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从那里的经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去那边已经走了两趟。明明只是凑巧绕到那边而已,却好像他在刻意似的。

        他喜欢西莉娅吗?他了解她吗?西里斯回答不出来。那么西莉娅喜欢他吗?西里斯也回答不出来。

        莉莉和詹姆快要结婚了。詹姆为了爱可以改变,莉莉也愿意包容。所以他们在一起了。但西里斯知道自己不会改变,很多事,他清楚自己。

        所以他失眠了,这和他睡了一整个白天无关。

        西莉娅也一样,她睡不着。她习惯了紧闭着帘子,这很难打开。即使白天她也会拉开,但她仍旧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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